自由狂想曲

　　接下来这几天，秋筠每日都和初阳她们参观这座复华队所在的岛，听她们介绍各种高科技和AI，整日说着什么为争取自由而努力奋斗的言论，似乎已经打算在这定居了。
　　我实在无法理解，可能是新鲜感过了吧。虽然目前所在之处的确算是一个“乌托邦”，但毫无疑问，外面的世界绝对没有那么简单，让自由人占世界主体这件事至少是在短期内，怎么看都是痴人说梦。
　　“你怎么能这样想？”秋筠睁大了眼睛看向我，似乎在看什么奇形怪状的动物。“遇见一件难搞的事，难道不是应该越困难越努力对抗吗？只有这样才能成为真正伟大的人，真正有意义的人！人生的意义不正是在于此吗？安于现状不就成异人了吗？”
　　我先前一直觉得秋筠是个成熟的人，至少同我相比。可现在，我实在是不敢苟同这一点了。
　　“不安于现状这一点的确没毛病，”我说，“但这并不代表非要做伟大的事。更不意味着漫无目的想那些虚幻的、不实在的事物要比着眼于当下、着眼于自身更有意义。”
　　“棠生。”秋筠直愣愣盯着我，一瞬间，竟有些陌生。“你真的懂自由吗？”
　　“懂自由又不代表着要上赶着去做那些所谓践行自由的事，再说眼下也没什么大事，武装斗争早就销声匿迹了，每天跟着队里人出出日常任务怎么就叫践行自由了？再说，别忘了，我们不属于这个时代，也并没有绑定队里的系统，你为什么总想着要加入她们呢？”
　　我已经尽量在显得和善且通情达理了，可说到最后还是越来越激动，现在最要紧的难道不是想着怎么回去吗？
　　“可宜悠也是穿越者，她不还是和队里其她人一起为自由而战吗？”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看出来战争的，但宜悠肯定也是更想到原时代去的，不然她三年前就穿越来了，为什么现在才进复华队？她一直在斗转厅工作不就是找机会回去吗？”
　　秋筠还不死心：“你难道对这些神秘的事物就一点不好奇？就一点都不想参与这种伟大而又崇高的斗争吗？”
　　“反正我现在最想的就是赶紧回去把高一的课学完，照原节奏生活下去，那对于我来说再好不过了。”我知道秋筠又要反驳，索性说完就直接走出了门，随便找了方向便狂奔，我真的不想再说话了，我累了。
　　不知不觉间，我来到一个小喷泉边。龟纹石的围栏中心，洁净的水面上，清透的水流一点一点幻化成一个美丽的芭蕾舞者，折射着黎明的太阳光，在水面上尽情起舞。
　　“棠生？你怎么在这？”
　　竟是宜悠！似乎好久没见她了。
　　“我有些后悔来这里。”我的目光正对水面，眼前却是一片虚影。“该怎么做才能回去呢？”
　　旁边沉默了几秒，缓缓道：“这的确不大好实现，不过，也许你可以问问何队长，据说是她是当今地球上最聪明的人。”
　　又是何队长？看来她真的不简单。
　　根据宜悠的指引，我成功找到了那位何队长的居所，宜悠因为又要出任务，就先行离开了。
　　我本来要问何队长怎么不去，转念又想，神经中枢想来担任的都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角色，事事参与才不正常呢。
　　我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智能手环放在门禁处识别。
　　一进门，我还以为自己又穿越到古代去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竹帘，竹帘之后，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个吹笛子的身影，长发披散却很规束，被微风轻轻吹起。
　　那扇门的隔音效果还是蛮好的，刚才在外面竟一丁点笛声都没听见，而此刻，方完完全全地显现。
　　我从未听过那样的笛声，悠扬、婉转，仿佛无形的水缓缓流过，涤荡着人的心灵，洗濯着人的灵魂。我有种感觉，它绝对是带了情感在的，似乎有一种隐秘的、盛大而辽阔的悲怅感深深地雪藏其中。
　　“先辈久等了。”
　　最后一个音符与空气融为一体，她渐渐转过身，那只熟悉的黑猫——好像叫弥望来着迎面扑来，虽然知道是幻影但我还是忍不住后退一步。只见它在竹帘处散成了漫天金粉，充满了我整个视野，最终同竹帘一起消失在空气中。
　　“先辈就有点过了，何队长，”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这次来是想……”
　　“过来坐吧，一直站着很累的。”是那种温和却很有穿透力的声音。
　　我慌忙照做，在何夕对面坐好，这才清楚地看见了她。乌黑的长发别在耳后，深邃的眼眸中晕开了笑意，却莫名其妙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兴许是我多想了，于是便忽略不计，她的衬衫洁白得似乎要发光，每颗扣子都一丝不苟地扣着，显得很是儒雅大方。
　　“所以，你想要弄懂穿越机制，从而回到原先时空，对吧？”何夕听完我那磕磕绊绊的叙述，若有所思道。
　　“对，我本身对穿越时空还有人工智能什么的不感兴趣，来这里纯粹是意外。”
　　“目前来看，想要回去是不可能的，因为唯一能连接不同时空的斗转厅已经关闭，”看着我有些失落的样子，何夕又道：“不过还是有些希望的，毕竟三十年前异人政府就宣告了要永久关闭它，结果几年后又重开了。”
　　“那，除此之外就再没别的途径了吗？不是有个什么‘意念穿越’？”
　　“嗯，所有穿越其实都是意念穿越，不信你回想一下当时穿越时的情景？”
　　“当时……好像是带了头盔，头盔上连了一些导线什么的……等等，好像真的只是意念在走！可那是不是就说明了，我那具身体现在还在那坐着？太可怕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直冒冷汗，那现在的身体又是谁的？
　　“没错。”何夕笑了笑继续往下说。“一直以来，穿越的就只有意识。自三十五世纪始，斗转厅建立，通过一定技术，可以为穿越来的意识提供与原时代完全相同的□□，在此之前，只有意识在不同时空中游走，来去当然容易，但现在有了肉身，一切就复杂起来了，穿越时空从此便只能在斗转厅中进行。”
　　“那具体要怎么做呢？我是说，如果真的进了斗转厅。”
　　“有些麻烦，但只要通过门口AI的检测就好多了。首先要想办法到斗转厅最高的那层，然后通过大屏幕找到当时穿越的记录，启动倒流模式，就可以回到原来的穿越点了。而由于人口问题，我们时空的人是不允许穿越的。所有在其他时空提供穿越到我们时空服务的人都是逃脱的穿越者。”
　　“我明白了。”说着我又想到个事。“何队长，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何夕点点头，示意我继续说。
　　“就是我现在也穿越来这么长时间了，原来时空理应也过了这么长时间，那在这期间，原来时空的人会不会察觉我突然失踪什么的？”
　　“不，从你穿越到这里起，在你主观上，那个世界便消失了。我知道这很难理解，但也只能这么解释。宇宙并不只有一个世界，每时每刻每一瞬间的所处的世界都是不同的，而人也可以同时处在不同世界中，这就是所谓‘平行世界论’，每个人都有无数种不同的结局。”
　　“主观消失？那这么说的话，也就是在客观上它还存在？那在我这里它消没消失岂不是无关紧要了？”
　　“当然紧要，客观并不代表着绝对真实，主观也不一定虚假，别忘了，客观本质上其实就是由千千万万个主观组成的。”
　　好吧，这个世界的复杂程度显然远远超乎我的想象。我感觉再思考一秒脑子就要炸了。
　　但我还是装作有所领悟地样子。“疑惑既然解除那我也不逗留了，谢谢你，何队长。”
　　我站起身准备往外走，何夕却叫住了我。
　　“对了棠生，这几日，你和初阳初霁她们相处得怎么样？”
　　“挺好的。”我回头笑着说。“她们都是很善良很友好的人。”
　　“那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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