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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
“哇！”
周明珩说话的调子陡然扬高，手直往祝曜那边伸，像是那种说话要抓住点什么的人。
“峰主为何收小师姐为徒？”
祝曜眼疾手快，“啪”一声拍开他的手，语气有些郁闷：“别问了，我怎么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测灵体那日她测出来的是空灵体，反观祝昱却是明晃晃的先天道体，当时高座上的峰主，却在满场期待的目光里，指明要收她为徒。
祝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嘴里还含着别人塞的糖，有些太甜了。
但她既不敢吐，也不敢出声回应，生怕被人发现她在吃东西。
后来她向峰主确认了好几次，是不是搞错了，她说她兄长叫祝昱不叫祝曜，问得人都烦了，让她滚出去待着。
祝曜想，反正收一个是收，收两个也是收，干脆壮着胆子，偷偷求峰主把祝昱也收下了。
从那之后，她见峰主的次数屈指可数。
而祝昱的能力太过突出，太过张扬，频频出现在大众眼皮下，风光无限，让人很快便忘记了，她才是先入门的弟子这件事。
说起来，如此不懂得藏锋的行径，倒像是在刻意保护她一样。
无论怎么样，按照辈分，所有人都要喊她祝曜一声师姐好吧！
“行了别问了，吃你的吧。”祝曜回过神来说道，她本就被今日种种事情惹恼，对着面前那碗糖蒸酥酪，撒气般一勺勺往嘴里送。
瓷勺碰着碗沿叮当作响，雪白的酥酪把腮帮子塞得鼓鼓，鼻尖还微微蹙着，像只被惹恼了的兔子，气中透着点憨态。
“太甜了。”祝曜咬着勺子，梗着脖子哼了句：“你们看着我作甚？”
她凌冽的眼风扫过两人。
“没、没什么。”周明珩迅速低下头，动筷吃饭，吃得急了，腮帮子也一鼓一鼓的。
秦宝宁没忍住嗤笑出声，目光扫过满桌没半点荤腥的素菜。
她挑眉看向两人：“我说你们两个，怎么都喜欢吃素……”
听她这样说，祝曜才后知后觉地扫了一眼桌面。
她不喜欢吃肉没有什么原因，只是单纯挑食而已。
但这周明珩……
怎么她吃什么他就跟着吃什么？
祝曜心里莫名有点别扭。
再学死爹知道不。
【阿曜阿曜！反派！】沉静许久的二二忽然开口。
“哪？”
祝曜握着勺子的手闻言一顿，环顾一周，都是些眼熟的内门弟子，没看到什么可疑人物。
【不在这，在一楼】见祝曜没有追问，它又补充道：【是外门弟子谢简知。】
祝曜定了定神：“……好。”
“干啥呢曜儿？身上有虱子吗哈哈哈？”
秦宝宁瞅着她坐立不安的样子，一会拽拽袖口，一会往楼梯口瞟，忍不住打趣出声。
这话恰好撞碎了祝曜刚下定的那点决心。
祝曜无语片刻，吸了口气抬眼睨她：“秦宝宁。”
“错了错了曜儿，您有什么事要走就走吧，别在这晃了。”
说罢，秦宝宁还做出了一副请的姿态。
祝曜嘴角弯了弯，面上却依旧端着，微微颔首：“哼，算你识相。”
她走后，只剩下秦宝宁和周明珩二人。
“唉——”
秦宝宁目光从祝曜背影收回，忽然幽幽叹了口气，掀起眼皮看向默不作声的周明珩：
“祝曜这人，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看着软绵绵的，比谁都好亲近，其实浑身是刺，一般人很难走进她的心。”
“所以，加油啊小师弟。”
撂下这句话后，秦宝宁也起身施施然离开，只留下周明珩呆在那儿。
周明珩想了想，不知道想明白了什么，也决定离开。
没想到被一人拦住：“这位师弟，一共是五百灵石，这边结账。”
周明珩面色忽然一僵。
等等！
他没钱啊？秦师姐不是说请客吗？
周明珩盯着那双手叉腰、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女子，讪讪笑了起来，随后撒腿就跑，灵力都用上了九成，快得跟兔子似的。
眨眼就不见人影了。
再眨眼，这边的祝曜蹲在楼梯扶手后，一动不动地偷看楼下的动静。
楼下闹哄哄的，门口处的木桌旁围了很多外门弟子，他们的衣袍是不一样的深灰色。
人群中央，隐约能看见个突出的身影。
年轻男子身形高瘦，衣袖和领口明显洗得颜色更浅，被乌泱泱的人挡住，看不清脸，只能瞥见露在衣领外的脖颈，肤色近乎苍白。
身宽体胖的男子堵在他面前，衣襟沾着的残羹明显。
——显然是方才被撞了个正着。
“没长眼吗？”
那胖子抬脚就踹在他膝弯，他撞向旁边的木桌，瓷碗被撞得哐当乱响，汤汤水水洒了一地。
周围的喧闹声霎时低了几分，几道目光投过来，带着些看好戏的意味。
年轻男子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空了大半的粗瓷碗，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紧抿的嘴唇毫无血色。
“我可以赔。”他的声音意外的好听，却有些哑，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内门弟子嗤笑一声，伸手就攥住谢简知的胳膊，用了武力，力度着足以把他胳膊掰断。
“就你这穷酸样，赔得起老子的云锦袍？”
“这样吧，老子卸你一条手臂，然后你跪下来磕两个头，这件事就算过了。”
他的斥骂声格外刺耳，却没有人出来制止他。
看样子平日没少干这种事。
“他就是谢简知？”祝曜眉头微蹙。
怎么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没错。】
恰好此时，谢简知终于抬起头。
他的模样很是秀气，眼睛是偏长的形状，却不凌冽，嘴唇薄薄的，颜色偏浅，白净一张脸像精心雕琢的玉人，又因为其上的几块淤青，添了几分破坏感。
祝曜连忙侧身一躲，险些同他对上视线。
顿了顿，她茫然问：“他不是龙傲天吗，怎么过得这般惨？”
【谢简知幼时村子被屠，入宗本是是为了提升自己而寻仇，可他是杂灵体，最废物的那种。】
【抵不过他的气运很好，哪怕一直被打压，总能不小心获得逆天机缘。什么神秘功法、神器、高人传承等。成长速度远超常人，根据大数据推演的轨迹，他日后会快速崛起，一路开挂。】
“那他为什么会是反派？”
【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他现在的轨迹已经偏离推演了。】二二的声音沉了沉，【他反派值太高，似乎已经不止是想复仇，而是——】
【毁掉这个世界。】
祝曜眸色微动。
【所以阿曜，你只要阻止他继续被欺凌，没准他就不会这么偏激，你现在下去帮他吧，我有道具，可以——】
“不帮。”祝曜抬眼，神情平静。
【什么？】
“我说不帮，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祝曜的目光落在谢简知那双眼睛上，指节攥着自己的水蓝色裙摆，缓缓开口：“你看他碗里的羹汤，浮着油花都凝了，却一口没喝，碗底的米饭也快干了，说明，他在这里等了很久。”
“偏选在门口这种人多的地方，不就是想让人看见他被欺负？”
甚至很有可能在她来之前，他就已经在这里了。
祝曜猜测。
【啊！好有道理，那怎么办呢？】
“不怎么办。”祝曜起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他要跪便让他跪，打他就受着呗，如果连这都受不了，这种弱鸡也不配当反派。”
不过最重要的一点，她没说。
方才谢简知那双眸子里，没有一丝生气和杀意，像一潭死水，深不见底。
她再熟悉不过。
……
“曜儿，想什么呢？”秦宝宁捏了捏祝曜的脸，发现手感特别的好，于是开始揉搓她的双颊。
祝曜含糊地“唔”了一声，语调都变得黏糊糊的：“没森莫。”
秦宝宁不知抽什么风，非得大中午带她来偷冰梅果，说这个果子好吃消暑，做成冰饮更是一绝。
可果园外有护果灵兽守着，稍不注意就会被追得满山跑。
祝曜觉得这样折腾一趟，还不如待在家里凉快呢。
那本帝王之路的话本还没看完呢！
两人现在就这么蹲在小山坡上，看着对面的果园蠢蠢欲动。
“好姐姐，我求你了，我给你买行吗，等会被发现了又要挨训了。”
祝曜拽了拽她的衣袖，对她乖乖眨眼，表达她的屈服。
“祝曜，你怎么呢这样呢？”秦宝宁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咱们摘了，是让它物尽其用，免得暴殄天物，这叫替天行道懂不懂。”
“行行行，你慢慢替吧。”祝曜撑着膝盖想站起来，义正言辞道：“我要违背天道回去上课了。”
下午的课不是晏迁的，她依稀记得好像叫什么“逃跑的技巧”，课程内容是在户外学习跑路，想想都头大。
好在她每次点完名后就跑路了。
可祝曜想了想，又不太想去了，转身想往家的方向走。
【阿曜=_=】
二二看穿她那点心思，提醒道。
“唉，知道啦知道啦。”
祝曜三步并作两步蹦回秦宝宁身旁：“秦姐，我去办点私事，如果我哥问起来，就说我和你出去玩了。”
秦宝宁好整以暇看着她：“怎么，和小情郎约会啊？”
祝曜面无表情：“我觉得我得去跟你师尊聊聊，说说你是怎么编排同门的。”
“别啊，先别走。”
只见秦宝宁手中凭空变出一把金骨扇，飞向那枝丫，只听“簌簌”几声，十几颗冰梅果便坠了下来，被她用灵力稳稳接住。
秦宝宁把果子塞给祝曜，语气难得认真：“祝曜，照顾好自己。”
“知道了，你也是。”祝曜拍了拍她肩膀，浅浅一笑：“等会打不过就跑知道吗？别硬撑。”
说罢，她带着果子快步离开，身影消失在林间小道。
【阿曜，你要去哪？】
祝曜低头看了眼掌心冰凉的冰梅果，走路的时候十分轻快，裙摆像是在飘荡的幽魂。
她笑了笑，声音很轻：“走吧，让谢简知体验一下，什么叫做人间有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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