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初遇
高台之上,一道道岩浆汇聚,燃起刺目又灼热的烈火,正是那红光的真面目。
季疏浅愣了愣,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
熊熊烈火中,一个鲜血淋漓的身影隐隐绰绰。
那道身影,双手被两根极粗的铁链捆住,铁链紧紧缠在高台上的两根立柱上。
而他的双腿也被一根极粗的铁链束住,动弹不得。
季疏浅怔了怔,这是那个传说中的大魔王吗?
怎么看起来这么惨?
她准备近身看看,刚靠近一步,灼热的烈火将她瞬间逼退一步。
季疏浅下意识想到水火不相容,使出御水术,想要浇灭烈火的火焰。
一颗水球在她掌心凝聚,她抛出水球,水球刹那间绽开成水幕包裹着烈火。可刹那间,烈火吞噬了水幕,愈发向她逼近。
她恍然意识到,这不是一般的烈火,而是传说中能与水共生的幽冥火。
传说中这种火存在于凡人投胎的黄泉路上,渡过幽冥火,今生种种便烟消云散。
也有传说,幽冥火会在忘川河边焚尽每一个妄图带着记忆轮回的人的记忆。
当然,种种传说,也无从考究。
普通人碰上或许顷刻灰飞烟灭,季疏浅微微蹙起眉,有些难为情。
她转念一想,以前在修行时,师父曾说她于冰系法术上很有造诣,所以她一直双修剑法两术。
季疏浅打算赌一把,水不行,或许冰能压制一会儿火呢。
她运转灵力,手心翻转,淡淡的蓝光晕开。
瞬间,张牙舞爪的幽冥火乖乖的像两旁散去,在中间让开了一条道路。
季疏浅有些惊讶,她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居然真的奏效了。
烈火退去,她终于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
他穿着一席黑色衣袍,幽冥火似乎对他的衣袍没有影响。只是上半身的衣袍被恶鬼撕的粉碎,只余下模糊的血肉。
他的脸被幽冥火烧得面目全非,血迹斑斑,但依稀能看出五官十分深邃。
季疏浅默默地想着,骨相倒是不错……
她走到了他的面前,对方似乎若有所感,猛地睁开了漆黑的眼瞳,季疏浅吓得往后一退。
宁樾被囚在弑神海一千多年了,有人故意将恶鬼引至此处,而他蕴藏深厚灵力的内丹,在恶鬼眼里简直是人间珍馐。
恶鬼蜂拥而上,一千年内,他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内丹多少次被剖出,多少次被分食。换做常人不知死了千百回了,可他不同。
每一次内丹被剖出后又会长出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幽冥火的灼烧让他的浑身筋脉一次次碎裂,却又一次次痊愈,偏偏是清醒着痛……
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今日和往常一样,黑压压的恶鬼前来分食他的内丹,耗尽了刚恢复的一成神力后,宁樾察觉到了一丝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气息。
一睁眼,便见到一身粉裙的少女执剑立在面前,忽略衣裙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她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少女似乎被他吓到了,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猛地向后退一步,带着些打量地神情踌躇着开口:“……你……疼吗?”
宁樾:“……?”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季疏浅见他没有回答自己,在心里默默道:你还怪高冷的嘞。
于是她想着再怎么气势不能输,将刚刚受惊的神情一瞬间收起,摆出一副正经的样子,冷冷地开口:“我想和你做一桩交易。”
宁樾微微低下头看了看她,少女和上一秒截然不同,仿佛瞬间换了个人。
他在心里冷笑一声,人类,果然装模作样。
他正准备开口说话,突然发现千年没说话,自己的嗓子沙哑地发不出像样的声音。
季疏浅看着面前的魔发出了一串含糊不清的声音,弯弯的眉毛扭成一个大大的川字。
突然一个极为低沉且沙哑的声音响起:“交易?”
季疏浅见他回答了,眼睛立马亮起,她本来还在盘算让一个伤成这样的魔写手语有多大的成功率,跟哑巴对话着实有点困难……
她斟酌了一下说道:“我把你的封印解开,你帮我杀个神。”
“神?”他冷笑了一下,“早死完了。”
他不笑还好,配上这血淋淋的面孔,简直诡异。
季疏浅平复了一下,说道:“还有一个,叫容与。”
季疏浅考虑到他极有可能早改名换姓了,准备回想一下他额头的神印。
毕竟书上记载每个神都有独一无二的神印,这是他们身份的标志。
一道带着凉意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索,“容与?”
季疏浅点了点头,斟酌着:“我帮你解开封印,你帮我杀了他。”
酝酿了一下,她补充了一条:“还有,你得答应我,出去后你不许滥杀无辜,其他的我都不会妨碍你。”
宁樾盯着她沉默了半晌,饶有兴致的开口:“你能解开我就答应你。”
他打心里不相信这个小姑娘能解开这封印,他在心中冷嘲一声。
若是她能解开这玄铁打造的神链,他又何至于在这里困了千年……
他这是答应了?
季疏浅在心中暗喜,但她没有表露出来:“魔王殿下,你得给我一个信你的理由。”
宁樾忽的冷笑一声,他勾了勾指头,一柄短剑凭空出现,对准了季疏浅的额头。
“就凭现在,我随时能杀了你。”
季疏浅看着悬于她额头的短剑,怒气冲冲地瞥了一眼宁樾。
她只一刹那就藏好了情绪,不动声色地用两指夹住短剑,把它移开:“我相信魔王殿下。”
季疏浅在刚刚来的一路上便想明白了,世人都知道他冷血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狂,明着坏总比阴着坏好……
况且她已经想了几个法子将他重新封印起来,若他当真视人命如草芥,她便是搭上这条命,也会把他重新封印起来。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手中剑扬起,剑锋一冷,凌厉的剑气猛地劈上铁链。
宁樾本准备看她失望却又无可奈何的神情,冷冷的眼眸中多了一丝戏谑的意味。
“砰!”
巨大的一声响起,接着便是哐,哐,哐连着几声什么东西猛地撞到地上的声音。
宁樾玩味的笑容瞬间消失,因着身上千年的禁锢就这样松开,他一时没站稳,季疏浅一把扶住了他。
宁樾目光瞥了一眼地上七零八落的铁链,这时少女冷冷的声音响起:“魔王殿下,我们的交易作数吗?”
季疏浅见宁樾应当是站稳了后迅速把手抽了回来,略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手上沾上的血迹。
宁樾察觉到她的动作,忽然目光一凝,落在了她的剑上……
虚华剑?
少女见他没动静,伸手捏了捏他的手,侧着头有些心虚地看了看他手上还没解开的手铐:“我只说了帮你解开封印啊……你手上这两个手铐,我怕强行弄开会伤到你。
她犹豫一阵补充道:“戴着也就傻了一点,对你应该没什么影响吧。”
宁樾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
季疏浅突然想到什么,指了指他上半身的伤问道:“你……没事吧?”
言外之意,还能走出去吗。
宁樾不知有没有听到,侧过头瞥了她一眼,漆黑的瞳孔不知何时恢复了正常,只不过眼瞳是猩红的。
总算没那么骇人了。
季疏浅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就见他轻轻一抬右手,一股力量涌出,在结界外想要争着进来的恶鬼瞬间溃不成军。
季疏浅有些沉默的看着面前横七竖八的恶鬼,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呃……看来是没事了。”
宁樾闭着眼摊开了掌心,一声剑啸,一旁的岩浆中有什么东西一跃而出,通体猩红的长剑落入他手中,燃着点点烈火。
季疏浅张了张嘴,那是玄天剑——上古第一魔剑。
她怔怔盯着玄天剑时,在心中默默感慨这把剑好漂亮的时候,就听到冷冷的一声:“他在哪?”
“啊?”季疏浅也不知道他这是打算就这样去杀他吗?真是行动派啊。
她有些尴尬的咳了咳:“不急吧,你要不先去换个衣服,再上点药……”
她话没说完,感到气氛有些诡异,宁樾周围的气压一瞬间冷了下来,她自觉的闭上了嘴把接下来的话咽了下去。
她咽了一下口水,拉了拉宁樾的袖子,不确定的开口:“饿了吧?先去吃点东西。”
真是个阴晴不定的性子,季疏浅悄悄地瘪了瘪嘴。
宁樾冷冷扫了它一眼没有作声。
季疏浅被这阴森森的目光看的浑身发冷,自顾自说道:“走了。”
御剑飞行的时候,季疏浅默默看了眼宁樾,总觉得他现在这浑身血淋淋的模样要是去人界估计会吓坏百姓。
她盯着他好一会见他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就施了个隐身术法在他身上。
见他还是做闭目养神的样子,完全没管她的动作,季疏浅长长舒了口气。
随后还愈发胆大地往他身上施了个小小的障眼法,遮住他那双猩红的眼瞳和眉心格外抢眼的魔印。
毕竟这魔印寻常魔族人还没有,而人界排斥一切有魔印的魔物。
她担心等会大家的态度会惹怒这位大魔头,届时就不好收场了。
她正这样想着,宁樾忽然睁开眼,正巧对上她的目光,季疏浅立马心虚地别过头。
——
他们的目的地是人界,广陵城。
其实季疏浅带他来这里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一是在人界他寻不到什么下属,季疏浅本想带他回魔界,但一想,到了魔界万一他反悔自己可就寡不敌众了。
二是自八岁那年离家来到天道山,她已经八年没有回过家了。
天道山最为严苛的规矩之一便是一夕上山,修行十年才可归家,自行选择去留。
前世她盼啊盼,终于到了十八岁那年归家时。
她提着各种各样的糕点,特地扎了两个蝴蝶髻,簪上了阿姐曾经做的粉粉的绒花,还穿上了长长的曳地粉白色裙子。
自她去天道山后,从来没有如此精心的打扮过,仿佛她不是将军,也只是寻常人家的娇俏小女儿。
等她满心欢喜地提着糕点来到广陵城季府时,猛地发现门前原来写着季府两字的牌匾早已换下,大门落上了锈迹斑斑的锁,一闭不复开,而葱绿青苔肆意生长。
朝中重臣不会轻易易府,更何况她知道季府是他们季家好几代人的心血,怎么会轻易离开这里。
那是一个初夏的清晨,她却觉得仿佛置身于冬雪地上。
她怀着最后一丝侥幸奔向了邻街,敲开了一处极为气派的府邸的大门——镇国大将军府,那是她父亲好友镇国大将军的府邸。
来开门的是个极其不耐烦的侍卫,季疏浅看着觉得眼生,盯着他匆匆开口:“您知道季府搬到哪里去了吗?就是大理寺少卿的那个……”
侍卫不耐烦的哧了一声,上下打量她两眼,打断了她:“你第一次来京城吧,季府一年前就死的差不多了,男丁当街抄斩了,女子都送去了教坊司,现在估计没几个活着的。”
“啪”的一声,印着千味斋的木盒落地,盒盖滑落,各种精致的糕点却完好无损,季疏浅用法力护了一路。
季疏浅漂亮的杏眼一时空洞,她默默立在那里,侍卫有些不耐烦瞧了两眼反应格外奇怪的女子。
见她还是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他正准备关上大门,女子一只手猛地拉住他手腕。
他吃痛,准备甩开,却发现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力气格外的大。
她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他,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们犯了什么事,为什么?”女子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
他有些毛骨悚然,拼力掰开女子抓住她的手,却没想到女子忽然两指往他身上一点,他立即动弹不得。
“说。”季疏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害怕地看了两眼女子:“我说,我说。”
他叹了口气:“还能犯什么事啊,你看这里本来是镇国公府,现在不也易主了。”
女子拉着他的手颤一下,松开了。
她面无表情地说:“继续。”
侍卫连忙说:“镇国大将军通敌叛国,满门抄斩。大理寺少卿徇私枉法,替他平反,一口认定镇国大将军无罪,最后被打成同党。”
见女子站在原地没有下一步动作,他试着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居然能活动了,连忙抽身进了府中,瞥了一眼女子关上了大门。
“通敌叛国……”季疏浅喃喃道。
她嘴角抽了抽笑了起来,有滚烫的东西滑落脸颊,然后滴答落下沾湿了石阶。
通敌叛国……镇国大将军苏骥她从小便认识。
苏家满门忠烈,开国时立下汗马功劳,她眼中的苏伯父忠心卫国,带军戍边。
而她父亲,做事严谨,明察秋毫,决不愿判错一桩案件,宁可得罪权贵也要为平人申冤。
他们两家……怎么会通敌叛国?
更有甚者,为什么她从不知道这些事?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