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吸引

　　上午第四节课。

　　江临佑撑着下巴，以后排的绝佳视角巡视前方。

　　台上的老师嘴里念念有词，底下的几个同学已经开始小鸡啄米了。

　　随手记下重点，洗发水的香味侵袭鼻腔。

　　是宋善希靠在了椅背上。

　　头发多而密，在阳光下显出暖暖的茸意。

　　食指无意识地蜷缩，他重新落笔，打断不切实际的想法。

　　“……”

　　盯着笔记本上突然多出的Q版后脑勺，江临佑抓着头发，放弃抵抗地补全身体。

　　铃声打响，教学楼的安静被打破。

　　王烈一改方才的无精打采，猛地站起来开始摇人：“兄弟们走走走，快去抢位置！”

　　几个人旋风似的冲出门。

　　陈乐寻脱下外套：“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下去啊？”

　　宋善希收起桌面上的书：“你先下去吧，我收拾一下桌子。”

　　啊，原来是体育课。

　　这是新学期以来的第一节体育课，跑操因为军训取消了，好不容意憋到周五，大部分人都坐不住了。

　　很可惜，这些人里没有江临佑。

　　眼前投下一片阴影，宋善希站起身，自然开口：“走吗？”

　　经过几天的相处，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在像开始那般生疏。

　　对双方抱有兴趣的二人，又怎么会抗拒与彼此的接触。

　　……其实偶尔下去透透气也没什么。

　　江临佑点头，默默跟在他身后。

　　两人前往体育馆，两张招摇的脸暴露在阳光下，引人侧目。

　　认不认识不重要了，左右不会有什么交集，看看脸就行。

　　“那个是江临佑吧。”

　　“不得不说，长得是真帅。”

　　“他边上那个男生也很好看啊。”

　　“说起这个，我想起个我们班自信P图哥闹出的笑话，你们要不要听？”

　　“快讲快讲。”

　　几个女生嬉笑着走远了。

　　她们并不会像电视剧里演得那样见到帅哥就涌上来，顶多远远看几眼，然后继续自己的生活。

　　因为两者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远，与其想些不着边际的事，还不如多听几个身边的八卦有意思。

　　宋善希目光戏谑：“不得不说，长得是真帅哦。”

　　江临佑面露无奈，撇头避开他的视线，绯红在白皙的耳廓上异常明显：“我知道啊。”

　　他算是发现了，宋善希的性格，远没有他外表表现得纯良。

　　短暂的怔愣过后，宋善希笑出声，他特意绕到另一边：“知道就知道，干嘛转头啊？”

　　九月的天气还是很热，宋善希的皮肤薄，脸颊透出淡粉，黑发乖巧地贴在额前，颇具迷惑性。

　　为什么转头？这是江临佑的紧急避难措施。

　　只要避开这张脸，宋善希对他的影响就会大大减小。

　　“快走吧，好晒。”江临佑大步迈开，没有发现身后人脸上的得意。

　　体育馆由浅色木地板铺就，面积很大，墙壁上落地玻璃占比大，看起来干净又敞亮。

　　一节体育课通常是好几个班一起上，室内人声鼎沸，间杂球拍破空的风声和球鞋擦过地板的吱吱声。

　　几阵哨声收拢了满室的热闹，器材被原地放下，大家纷纷奔向自己的班级。

　　简短的点名结束，接下来是自由活动时间。

　　乔贺遥：“快快快，我放那的球等会就被三班那群踢走了！”

　　周润：“兄弟别怕，我来帮你！”

　　王烈正欲跟上，余光瞥见清清冷冷站在边上的两人，顺便招呼道：“你们来不来？”

　　江临佑摇头，宋善希笑眯眯地摆手：“你们加油。”

　　室内虽然没有太阳直射，但温度也不低。

　　男生打起球来，出得汗就跟水库开闸似的，江临佑怕被他们的汗甩到。

　　他会嫌弃死的。

　　两人干站着也不算事，最后决定去打羽毛球。

　　江临佑打得不错，本以为会变成捡球游戏，没想到打得有来有回。

　　宋善希握紧球拍，纤细的手臂线条流畅，挥拍的动作潇洒漂亮。

　　羽毛球飞出边界，热心的围观群众将它扔进场内，江临佑扬手接住。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比较偏僻的角落，两面都是墙壁。江临佑转身想道谢，在看到眼前一大波人时直接愣住。

　　不是，你们什么时候出现的？

　　宋善希适时上前：“谢了啊。”

　　扔球的人摆摆手，人群散开，向室外走去。

　　江临佑看表，惊觉已经要下课了。

　　两人捡起一旁的外套，准备回家吃饭。中午太阳毒辣，小区外有一家奶茶店。

　　宋善希：“喝吗？”

　　江临佑：“好。”

　　店员动作熟练，出餐很快。

　　手里的奶茶驱散了几分暑意，侧边浮现一团阴影，脸颊陡然传来凉意。

　　他被冰得猝不及防，宋善希大吸一口奶茶，笑得很无辜：“看你热的脸都红了，我帮你降降温。”

　　江临佑斜他一眼：“谢谢关心。”

　　“朋友之间不用这么客气。”宋善希跑进住宅楼，“拜拜，下午见！”

　　活泼的背影消失在视野。

　　朋友吗？

　　杯上水珠凝结，顺着小臂滑落，留下阵阵痒意。

　　这个词落在他耳朵里，还真是稀奇。

　　*

　　铃声响起，宋善希接起电话，惊喜开口：“妈！我……”

　　话语被打断，女人的声音声音满是疲惫：“善善，妈妈和爸爸今天不回来了。”

　　“啊。”手机被捏紧，“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边出了点意外，估计又有一个月要忙了。你在新学校还适应吗？”

　　“挺好的，同学和老师都很友善。”

　　“在学校要好好学习，和同学打好关系，这对你以后都有用。”

　　电话外传来声音。

　　“妈妈先去忙了。你要乖乖的，注意身体。”

　　“好。你们……”

　　关心的话语还未出口，电话已被挂断。

　　手机被扔进沙发，茶几上的奶茶还剩半杯，里面的材料融化后混成一团，莫名恶心。

　　抱起脚边的小布走进卧室，茶几上只余一圈水渍。

　　*

　　江临佑侧头看了身边一眼，欲言又止。

　　一直注视着二人影子的宋善希抬头：“这已经是你看我的第五次了，想说什么？”

　　“你心情不好。”回想起方才的沉默，江临佑十分忐忑，“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宋善希踢飞路边的小石子，“不过是这周末我又要一个人过了。”

　　江临佑敏锐地察觉到重点：“你父母经常不在家吗？”

　　“今年我就见过他们三面。”
　　每次都留他一个人。

　　少年垂眸望着地面，从来都是笑意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落寞。

　　不要难过。

　　江临佑发现自己原来会抗拒从这张脸上看到任何负面情绪。

　　当初画下这双眼睛时，就没想过让它黯淡。

　　漂亮的眼睛要笑着才好。

　　思绪一闪而过，他下意识开口：“你可以来找我，我们不是朋友吗……”

　　声音逐渐变小，邀请的人反而红了脸皮。

　　宋善希意外抬头：“真的可以吗？”

　　次数一多再不愿意也会习惯，经过中午的冷静，他的情绪已经没那么糟糕了，只是懒得开口罢了。

　　借势夸张一下，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如果对方是他的父母，应该又会让他不要闹，要体贴爸妈的辛苦了。

　　树叶震颤，夏风将他的坏心情一并卷走。

　　“那我到时候来找你，你可不许躲。”

　　“不躲。”

　　尽管羞耻，但他并没有后悔说出口。

　　不难过就好。

　　*

　　最后一节是自习，众人焦灼地频繁看表，等待世界上最悦耳的声音。

　　陈乐寻收拾书包：“终于可以回家！”

　　英语课代表李诺灵抱着一踏纸跑进教室：“大家先别急，把这个试卷带上。”

　　周润已经窜到后排和王烈他们玩起来了：“回家爽，高一继续军训更爽！”

　　王烈：“回去五排走起！我新学了一手，直接带飞你们。”

　　“装。”萧露诗撇嘴，“静待你破防的声音。”

　　“你别不信，我……”

　　放学氛围浓烈，江临佑收好包，拿出手机查看信息。

　　【张叔：我已经到了，小江直接出来就能看到。】

　　他们之前还想喊少爷，江临佑被雷得不轻，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才改口。

　　他家不是豪门世族，爷爷奶奶都是医生，在他爸的努力下，江家才有今日的高度。

　　宋善希知道他周末要回家，两人在校门口分别。

　　远去的宾利映在眼底，宋善希沿路慢慢移动。

　　江临佑没提过他家里的情况，但明眼人从他的穿着和气质就能感受到富裕的气息。

　　家里果然不一般啊。

　　*

　　轿车缓缓驶入荣海府。

　　社区面积广阔，为了保护隐私，每栋别墅分得很开。

　　社区里有一个很大的公园，由一条海边公路分开它和沙滩。

　　两辆车一前一后进入地下车库，苏佩茗下车，给儿子一个热情的拥抱。

　　“让妈看看是不是瘦了？”

　　“没有。”江临佑问，“爸没回来？”

　　“他还有一个小时才到，真是大忙人。”

　　江临佑接过他妈的包：“你们吵架了？”

　　“没呢，我就是想念他几句。”

　　厨房里热火朝天地忙碌着，苏佩茗去转了转，满意地回到客厅。

　　母子俩聊起天，主要是他妈问他答，几个来回之后，门口传来动静。

　　江寒进来到沙发边，给老婆一个拥抱。

　　“爸。”

　　“小佑回来了。爸上次给你带了礼物，现在在你房间地上。”

　　“你就非要放地上，不能等孩子回来再给啊？”苏佩茗推他，“快去换身衣服。”

　　“我这不是怕忘了。”

　　江临佑开口：“没事。我等会上去看看。”

　　晚餐丰盛，他们一家吃饭没太多约束，一顿饭吃了许久。

　　得知江临佑今年会参加运动会，深知自己儿子什么德行的夫妻俩很是震惊。

　　江寒进：“锻炼一下自己也挺好的。”

　　苏佩茗：“儿子加油！要小心不要受伤。”

　　他一一答应，与最初相比，心里的抵抗少了些许。

　　回房休息，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一个小时前的信息。

　　【布：我明天下午来找你玩。】

　　【布：暗中观察.jpg】

　　【别来烦我：好。】

　　江临佑发了个定位。

　　对面很快变成输入中。

　　【布：ok】

　　【布：明天见^v^】

　　记忆中的脸与表情符号重合，他不自觉勾起嘴角。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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