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尘

　　“莫瑾，这边！”自习室门口，侯易安一手提着装满作业的塑料袋，一手握着手机，向着莫瑾遥遥招手。

　　莫瑾撑着伞走过马路，从家里出发的时候莫瑾就预感可能会下雨，顺手从门口雨篓里抽了一把伞，刚好防住了半路上突如其来的一场雨。

　　侯易安把手上的塑料袋递给莫瑾：

　　“给，下午发的作业你和祁琛的都在里面，都整理好了。”

　　“谢了。”莫瑾接过，“没带伞？我送你回家。”

　　“不用，我带伞了，在包里。”侯易安看了看莫瑾，犹豫几秒开口道，“我刚刚看到陈琦了。”

　　“他跟着一群不认识的人，看样子好像要去赶场子。我……”

　　莫瑾一愣，目光从手机上移开：

　　“你没跟他们起冲突吧。”

　　“没。”侯易安神色恹恹，有点无精打采。

　　“嗯，这事咱们管不着，有些事，得他自己熬过去，走吧。”

　　莫瑾拎着晚饭站在祁琛家门口的时候莫名犹豫了几秒，伸出右手拇指按在门锁指纹扫描出。

　　“滴——”地一声，大门打开了。

　　客厅里的灯开着，玄关处摆着一双拖鞋，走的时候还没有摆出来，看起来应该是给莫瑾准备的，没见到祁琛的身影。莫瑾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有点高兴又有点说不出的酸涩。

　　莫瑾把滴水的雨伞塞进门口的雨篓，换了鞋，在玄关处停了几分钟去了去自己身上的寒气，顺手把袋子放在沙发上。莫瑾在一楼客厅巡视了一圈，接受了祁琛不在一楼的事实，起身上了二楼。

　　莫瑾脸上没什么表情，曲指敲响了祁琛的房门。

　　“进。”祁琛沙哑的声音传来，莫瑾也没客气，伸手推开房门。房间里的大灯没开，只是开了床头的小夜灯。祁琛半边身子斜靠着一个枕头，怀里抱着一个枕头，半阖着眼睛，薄被半盖在身上，有一半落在床边，小夜灯的灯光毫无顾忌地洒在他身上，看着懒洋洋的。

　　莫瑾有些心疼，打开了大灯，祁琛被刺的眯了眯眼睛，回了回神：

　　“才回来？”

　　“去买了晚饭，又回去拿了换洗衣服。”

　　“嗯，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还是你以前的房间。”

　　“我的房间？”莫瑾愣了几秒，脸色臭了几分，抬手指了指房间里的小沙发，“我晚上睡这。”

　　祁琛嘴唇动了动，莫瑾毫不犹豫地打断他：

　　“我睡隔壁跟我睡我家有什么区别？你晚上发烧会让我知道？”

　　“闭嘴，再有意见我回家。”

　　祁琛被气笑了，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嘴唇动了动：

　　“别睡沙发。把隔壁的被子抱过来，睡床……以前也睡过的。”

　　“啊？”这转变的太快，莫瑾有一瞬间的没反应过来，祁琛明显会错了意：

　　“你长大了，被子不够盖。”

　　莫瑾：“……“

　　谁要跟你盖一床被子了！？

　　不对，谁关心这个了？！

　　莫瑾毫不犹豫地掀起落在床外的被子，怼到祁琛脸上：

　　“吃饭！”

　　等到莫瑾收拾妥当，祁琛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额头上还贴着退热贴。祁琛盖了半边被子，睡在床的外侧，靠着墙的内侧摆放着一床蚕丝薄被。

　　莫瑾心下一动，拇指和食指指尖下意识地摩挲几下——莫瑾从小到大的睡觉习惯就是靠墙睡，据说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祁琛从小就知道，小时候双方家长有事不在家的时候，祁琛就把莫瑾接到自己家，每次睡觉都让莫瑾睡内侧。

　　他还记得。

　　莫瑾从小到大的习惯，祁琛都记得。

　　莫瑾是被祁琛的哼唧声吵醒的，祁琛的脸颊红的不正常。莫瑾侧身，探了探祁琛的体温，烫手。

　　黑暗下视物很费劲，莫瑾直起身子，半个身子压在祁琛身上，伸出左手，想要打开床边的小夜灯，被祁琛握住手：

　　“去哪？”

　　祁琛的嗓子低低的，哑哑的，过高的温度喷洒在莫瑾耳尖，连带着莫瑾耳朵的温度也升高了几度。

　　“开灯，给你量体温，放手。”

　　祁琛：“……”

　　祁琛没放手。

　　莫瑾试了试用右手够开关，够不到，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拼命抑制住想扇他一巴掌的冲动，把右手怼到祁琛脸前：

　　“抓这只手。”

　　祁琛乖乖听话换了手。

　　莫瑾开了灯，伸手拿过体温计：

　　“又难受了？”

　　“头疼。”过了几秒，又补充一句，“很疼。”

　　“那应该是体温正在上升……放手，给你量体温。”莫瑾静静看了他几秒，软了语气，“哥，听话。”

　　“又烧到39℃了。”莫瑾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凌晨两点三十二分，“离打点滴已经过了六个小时了，能喝退烧药了。”

　　祁琛一直盯着莫瑾下床，莫瑾被他盯着有些发麻，又有点想笑，他站在门口，手搭在房门门把上：

　　“你再这么粘人不听话，我就不管你了。”

　　祁琛被迫移开目光，委屈巴巴。

　　莫瑾给祁琛喂了退烧药，贴了退烧贴，直接把小夜灯开着了，重新爬上床，看着没什么精神的祁琛：

　　“头疼？”

　　祁琛点了点头。莫瑾直起身，把枕头竖起来，靠在枕头上，胳膊弯曲，一把薅过祁琛的脑袋，让祁琛躺在自己臂弯。

　　祁琛被这一动作打得猝不及防，被迫睁开眼睛：

　　“……干嘛？”

　　“别动。”莫瑾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睡意，“给你揉一揉。”

　　或许是忙里忙外忙到现在的原因，莫瑾的手指很热，指尖轻轻地按压着祁琛的太阳穴，祁琛感觉自己额头的温度更高了。

　　莫瑾今天实在累很了，手指按压的速度越来越慢，到最后完全停下来，脑袋垂在祁琛的额间，鼻息平缓。

　　祁琛是彻底睡不着了。

　　莫瑾半边身子裸露在外面没盖被子，就这样大喇喇地睡着了。祁琛伸手，把辛苦了一天的小朋友捞进怀里，也不管是谁的被子，胡乱就拉了上来。莫瑾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几秒后，枕着祁琛胳膊安然入睡。

　　床边的小夜灯暖暖地洒在两人身上，很温柔，让人心动。借着灯光，祁琛的视线落在莫瑾鼻尖的小痣。

　　“平时看起来很凶，睡着了这么乖。”

　　祁琛盯着那颗小痣盯了很久，没忍住，用鼻尖蹭了一下，又蹭了一下。

　　莫瑾是被热醒的，抬脚把被子踹开，几分钟后，又被人裹上被子。

　　莫瑾：“……”

　　“祁琛。”

　　“你再试图用被子把我从头裹到脚，就给我滚出去。”莫瑾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翻了个身。迷迷糊糊中只记得有人双手搂着他的腰，脑袋缩在他的脖颈：

　　“又发烧了？”

　　“没。”祁琛声音听着有点累，带着点慵懒的哑，“不太舒服，抱一会，行吗？”

　　像只粘人的大猫。

　　莫瑾心想。

　　祁琛这种半推半就的撒娇，莫瑾很受用，也没纠结这人看起来有些逾矩的动作，混混沌沌又睡着了。

　　等到莫瑾再次睁眼，已经是正午了。莫瑾眯着眼睛愣了几秒，踹了踹身后的人：

　　“几点了？”

　　“十一点半。”

　　莫瑾：“……”

　　拳头硬了。

　　莫瑾起身，一脸黑线：

　　“你知不知道你的药要一天三次喝？”

　　“好像……知道？”

　　“知道为什么不喊我起床？”

　　“不想起床。”

　　起床了就不能抱着你睡觉了。

　　莫瑾掀了祁琛的被子：

　　“起床，量体温，喝药。”

　　折腾了一夜的祁琛总算是不烧了，但依旧是没什么精神。莫瑾给祁琛喂了药，叫了一份小米粥，又点了几道清淡的菜。

　　“外卖？”

　　“怎么？不满意？”莫瑾心里有点火大，说话也是冲冲的。

　　“不好意思啊，我不会做饭。”

　　祁琛微微笑了一下：

　　“晚上我来做饭吧。”

　　“再说吧。”莫瑾闷头吃饭，“你下午还要去打点滴。说不准晚上是什么情况。”

　　“那，”祁琛不紧不慢地吃了两口粥，“今晚还能抱着睡吗？”

　　莫瑾：“……”

　　妈的。

　　早上睡得迷迷糊糊，又被某个大猫撒娇到心软，借着生病得寸进尺，现在一想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耳朵红了个遍。

　　莫瑾小朋友面无表情地指着祁琛面前的粥：

　　“我劝你吃饭的时候别说话，当心我把粥扔你脸上。”

　　祁琛垂眸笑了笑：

　　“好。”

　　“你作业写得怎么样了？”莫瑾拎着从菜市场买回来的菜，跟在祁琛身后。莫瑾又陪着祁琛打了一下午的点滴，顺手把从昨晚放学一直没动的作业带着，写了一下午的作业，还有一半的试卷没动。

　　“刚刚写了一点，但单手写效率有点慢，今晚熬点夜。”祁琛看了看袋子里的菜肴，开口道：

　　“吃虾吗？”

　　“不吃，你现在喝药要忌口。”

　　“我不吃，你吃。”

　　“不……”

　　“我做给你吃，给个面子，好不好？”

　　莫瑾顿了几秒，有点不自在地偏开了目光：

　　“行。”

　　忙乎了这么久，吃一顿饭怎么了？！

　　就要祁琛亲手做的。

　　莫瑾踢开了脚边的一颗小石子，赌气似的。

　　“那今天晚上……”

　　“咳咳……”莫瑾清了清嗓子，“我今晚再陪护一晚，明天就回去。”

　　“陪你写作业。”

　　入秋的晚风带着不同于夏天的凉意，祁琛静静地看着莫瑾微微泛红的耳尖，心情颇好：

　　“好，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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