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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面就掐架
老龙王膝盖一软,幸亏南海龙王和北海龙王一同搀着。
万万年前朗粼修身为上神之时,如今龙王这一脉还不知在哪块海里当着妖呢!
朗粼回过身,俾睨的目光俯视着四海龙王,他举止仪态自有一股贵气,此时眸中森森然,凌厉之外倒多了几分倨傲。
东海龙王又吓了一哆嗦。
“哦?厄离大战如何了?龙王不妨说道说道!”坚毅的声音从狻猊神兽炉的顶端传来,冷冰冰,不带一丝温度。
几龙踌躇好一会,北海龙王牵头开口道:“神君说笑了,我们小小龙族如何敢指摘天界的事,方才是我兄长失言了!”
“是呀!”西海龙王赶忙附和:神君远道而来,定是疲乏了,兄长已在水晶宫设了宴,烦请神君赏个脸!好让我们兄弟几个尽尽地主之谊。”
朗粼闻言冷冷笑了笑:“西海龙王客气了,赴宴倒也不必,近日不过兵器生疏了,特来龙宫练练手!”
“练手?”四位龙王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朗粼打伤百余位水族勇士,又把水神陵墓砸了个乱七八糟,就只是为了练手?
“哦?不欢迎?朗粼眉头一挑,“本君记得数万年前,当着水神大人的面,你们要本君把四海龙宫当成自己家来看,怎么?如今不算数了?”
“作数,当自己家就好,哈哈哈!”北海龙王干笑着:“我们还以为神君来拆……”
话说一半,北海龙王自觉不妥,赶紧住嘴了。
不料朗粼接了话茬,他朗声笑着:“拆什么?拆龙宫吗?还是……”朗粼语气陡然一转,“还是拆水神墓里那副枯骨?”
说罢朗粼右臂一震,破甲翻天槊急速飞向浮屠塔,只听得轰隆一声,震得众人摧心剖肝地跪在地上。
“神君别砸了!别砸了!海荒天录您要查要看,悉听尊便……”
水雾悠悠然散去,水神冢上第五层烛曲塔已坍成废墟。
*
咕噜——咕噜——两只红绸绑扎的黑陶酒坛慢悠悠滚向船尾。
藏着的糕点、饼子、豆芽呢?十二从船头翻到船尾,从舱顶翻到仓库,船里只有五六坛酒,难耐的饥渴驱使他走进了船长的屋子。
舱内摆设同他第一次进来换食物时,并无二致,只是紫檀木桌上多了的两个雕漆梅花样式的描金食盒。
倘若十二再细心些,便能发现睡榻上铺着的锦裀蓉簟,桌上摆着的象箸玉杯,是这艘船原本没有的东西。
描金食盒倏地打开,只见朱红绸布托着一个粉白果子,它通体披着细小绒毛,最顶上染着一片胭脂红。
十二盯了半晌,他伸手拿起果子,不料果子像是沙子一般,从他指缝间漏下,再拿,果子重如千斤,怎样摇撼都岿然不动。
十二索性凑上前去吃,果子却在他张嘴的一瞬间,像青烟一样消散了。
另一盒则搁着两颗鸽子蛋大小的糖丸,十二凑近闻了闻。
一股清甜之味扑鼻而来,十二满心欢喜地捧着盒子,眸中露出了笑意,甜甜的,像是浸满了朦胧月光。
他小心翼翼捡起“糖豆”放进嘴里,料想中的甜味没有到来,反而俯身吐出一嘴腥咸海沙子。
气急败坏的十二,将紫檀桌都掀了,连同桌上那副价值连城的象箸玉杯也未能幸免。
若是让他遇到戏弄之人,定要将他抽筋扒皮不可。
船上寻不到食物,十二只得在海里谋起了生路。
海深浪浊,十二不会凫水,他袒露着身体,以东面临海一侧的船身为起点,在三丈内的浅滩上摸索。
远近寻了两个时辰,他摸到一个面盆大小的瑶贝,兴冲冲抱回船上时,竟又无故消失了。
十二饿得实在受不了,他寻出一根腕子粗细的麻绳,一侧绑在桅杆上,另一侧在腰上缠了好几圈。
他一个猛子扎进船头的深海里,怀里还抱着一把五十斤重的三叉戟。
他总不能躺在船上饿死,就算是死,他也得去海里扑腾几下,况且还没到那一步呢!
快到天黑之时,十二才算找到了饱腹之物,那是生长在离船八丈远的海谷里的褐藻,它们从贫瘠的海泥里长出来,依附着海浪翻腾。
褐藻的滋味虽算不上鲜美,但对于食谱只有寥寥几样的十二来说,味道和数量上,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十二每次抱着重物沉下水去,待割下海草绑在背上,便弃去兵器,攀着绳索爬回船上,如此往复,惊险又艰辛,好几次他被海草缠住脖颈,指尖抓得鲜血淋漓……
他在三天时间里,屯够了足足一月吃的海草,要不是船上没有笨重的兵器了,十二还能下海,长久以来,他饿怕了,他对食物总有种天生的偏执。
*
第四天的下午,朗粼回来了,他穿着第一次拜见原珏殿下时,那件水碧色的金麟纹饰长袍,泼墨似的长发用一顶东珠金冠笼着,神采飞扬。
仔细看去,他右腰还系着一块淡青色的夔龙云水玉壁,素雅的仙穗流光溢彩,随着他的步子摇曳于海浪之上,飘逸于风中。
他身后跟着东海的龟丞相和六位虾兵,每个虾手里捧着一尺长方的雕花的宝盒,精巧的盒盖敞开着。
头一箱是堆叠成山的羊脂玉,后面是碗口大的东海蚌珠、华丽的红玛瑙、珊瑚……里面最特别是一柄华丽的黄金匕首。
他们来时,十二正袒露着身体,俯身在船栏杆上晒海草。
腥咸的海水从海草的末端溅落在盛开的蒲公英上。
滴答——
细碎的水声,和着微风吹到了朗粼的耳朵里。
朗粼先注意到被海水腐坏的的植物,心中狐疑,继而目光上移,明明修整一新的船,如何长了这么多海草?
最后他看到原珏,看到他一**挂,霎时血脉偾张,头晕目眩。
后头的龟丞相哪见过的这场面,心中犯嘀咕,原珏殿下怎么和东海里的刚成精的野虾一个打扮,再一转头,身后六位虾兵的眼睛都看直了。
咔——嚓,万里晴空竟劈了个响雷,浓黑的乌云随即飘来,轰隆隆——
眨眼间蜃境里下起了瓢泼大雨。
朗粼僵站在雨中,脸上火烧得厉害,捏着云水玉壁的手微微颤抖。
冷雨噼里啪啦地砸在船上和身上,十二冻得打了个寒颤,他伸掌舔了舔手心的雨水,味道有些甘甜。
他披上长袍跑进船舱,抱了些奇形怪状的盆罐出来,依次摆在地板上接雨。
船上的淡水快喝完了,他正愁怎么取水,这雨可帮了大忙了,十二摆完盆罐,才想起船尾那些快晒干的海草,忙不迭又去收海草了。
怀里抱了两捆,肩上背了一捆,十二转身时,眼睛极其无意的一瞥。
竟发现船下不远的草原里,站着一个锦衣金冠的男子,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喽啰。
十二心下一惊,那人是来劫掠的吗?他想着自己满船的海草,想着自己这几日的艰辛。
只觉得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他立即去舱里去拿了一柄趁手的红缨枪出来。
龟丞相远远瞧着原珏殿下提着兵器,气势汹汹地过来了,他一再望前头清粼神君苍白的脸色。
这一刻,他想到了遥远的故乡,想到了白灼和清蒸的大虾,他还想着自己是炖汤比较鲜,还是清蒸更美味。
挺好的,用尽毕生所学,为清粼神君和原珏殿下的重逢宴,加了两个菜。
隔着重重复重重的雨幕,望着自己等待多年的爱侣奔向自己,朗粼竟怔怔地将云水玉壁上的丝线挣断了。
当年北阙父神发下神谕后,朗粼曾到东海查阅过龙族至宝——海荒天录,天录显示,重生后的神魂仅会损失一部分神力。
而方才他打入龙宫,再次查阅天录时却发现:原珏除了丧失了全部的神力外,他还丧失了所有的记忆和天神的血脉。
通俗点说,他现在就是一个凡人,最多算是一个天赋异禀的凡人。
心心念念的故人重逢,现如今不过是朗粼的一厢情愿罢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原珏殿下,龟丞相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甚至都听到了雨滴落在红缨枪上细碎的敲打声。
只听见“唰”地一声,漫天的雨幕中,一柄红缨枪犹如灵蛇般攻向朗粼的眼睛,那尖刺寒光凛凛,湿哒哒的,像是啐了蚀骨的毒药。
在龟丞相和虾兵惊恐的神情中,朗粼发出一声轻叹,淡淡的,似是悲凉,颇为无奈。
朗粼倏地提步,与十二错身而过的同时,手中的破甲翻天槊飞速挥舞,惊如破竹,势如流星,只一招便将十二的长枪挑扎在地。
“铮”地一声,翻天槊的利刃死死抵住了十二的喉咙,朗粼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十二冷哼一声,别过了头。
泼天的冷雨从他眉间,鼻尖,下巴淌下,滴滴答答落在翻天槊的寒光利刃上,仿若落花逐水,雪落深潭,顾自消散了。
“是谁教你这样狠毒?上来就刺瞎对手的眼睛!”翻天槊的刀锋慢慢偏斜,朗粼一步一步走到十二身前。
他伸手,温热的手掌欲掌托起他冰冷的脸颊。
却不料,一阵剧痛从他的指尖弥漫到心脏,朗粼下意识退了一步,他征征地看着自己手指上鲜血淋漓的咬痕。
若不是他撤手动作快,今天非得给他咬断手掌不可。
“真脏!”十二啐了一口嘴中的血水,眸中憎恶之情难以言表。
朗粼当即提起翻天槊,一招便压下了十二的肩膀,铁钳般手禁锢住了他的下巴。
手指轻挑,朗粼强迫他抬头,冷冷的雨珠打在十二纤若蝶羽的睫毛上,也落进了他漆黑的眸子里,湿漉漉的,水汪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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