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宁爱与憎

作者:但宁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第 5 章


      吃完饭,晚霞染红了天空。

      时间被拉长,风会带走烦恼。

      阚映之在院子里悠悠转转,这个地方给了她许多惊喜,她停在了狭小的鹅笼前,探头往里面看去,黑压压的一片,她举着手机手电筒往里头照,才发现,其中一只鹅细长坚硬的嘴边衔着红。

      阚映之:“它嘴上是什么东西?”

      任拘探头看了一眼,应了声:“血。”

      两个人对视一眼,什么东西滑过脑子。

      抓错鹅了。

      任拘进屋开门,拎起鹅脖子就往外走:“明天还是吃鹅。”

      阚映之:“……”

      任拘放好了鹅,把餐盘收进去,用脚踹了一下折叠桌脚,收起了木桌,干起活来干脆利落。

      他收起了餐桌后,和阚映之说了句:“上楼,把你房间的灯和门窗关上。”

      阚映之上楼才看见屋内萦绕着许多小飞虫,连忙关了灯,姨姆给她拿了黑色卷曲的老式蚊香,两卷蚊香严丝合缝地嵌在一起,阚映之一点点用指腹推开,小心翼翼地解开蚊香,还是不小心弄断了一截。

      姨姆比划了半天后,推开了窗户,扣住铁窗锁,接过阚映之手上的蚊香,按在积灰的蚊香铁盘中,搽亮火柴一点,搁置窗台。

      蚊子找到了出口,渐渐从屋内散去。

      蚊香燃起星星火光,白烟笔直升腾,一阵柔和的晚风,引得烟径卷到了窗外,将她的视线往远方勾去,翠绿的田野下露出的一点夕阳下橙黄的反光。

      内心有一个蠢蠢欲动的想法,那会不会是被田野遮挡了视线的海。

      “那边是海吗?”

      任拘抬眼撞上她盈盈目光,少女半个身子撑过二楼朱红的窗台,一手指向远方,黑发浸在月光下光泽如瀑。

      阚映之又问一遍:“那边是海吗?”

      任拘:“是。”

      阚映之:“我想去海边。”

      任拘:“披件外套。”

      阚映之下楼时,任拘已经把二八杠骑到院子里。

      她跨坐后座,一蹬车轮,二八杠跨过铁门,猛地起伏,阚映之一个不稳拽住了任拘的T恤,调整坐姿后松手,看见T恤上留下一块黑印。

      她刚刚拆蚊香时,指腹蹭到了蚊香。

      她看了看指腹的黑,又看了看任拘皱巴巴的衣服,捏着任拘的T恤撵了撵,手指干净了。

      憋不住一声轻笑。

      一条蜿蜒而上的水泥路,迎着大片的夕阳衔接着工整碧绿的田野,徜徉的风吹得外套拍打着她的后背,翻过一个山坡,建筑消失在夕阳和田野中,美不胜收。

      满怀期待地逃离城市的喧嚣,往生态自然的地方奔去。

      电动车翻过贯穿河岸的石板路,夕阳撤下,河岸上是斑斓的黑,阚映之视力不错,捕捉到了河岸上成片漂浮的荇菜。

      阚映之这人性情淡漠得很,为数不多的兴趣爱好就是植物了。

      荇菜睡莲科,《关雎》中有提及: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她在家里也养了,没有玉融的荇菜蓬勃长势足。

      她来玉融也带了一部分气候适宜方便搬运的植物。

      阚映之:“姨姆家可以匀一块地出来,让我养点花草吗?”

      任拘:“可以。”

      阚映之:“你都还没问过姨姆。”

      任拘:“五垄地够吗?”

      阚映之立刻答应下来:“够。”

      任拘没头没尾地低声说了句:“这里是水库,没事不要过来。”

      二八杠行驶过河岸,狂妄的风吹得阚映之的外套啪啪作响,她收拢了外套,没听见任拘说的话。

      通往的海边的土路,电动车开过踏得结实的泥土嵌和着顽固的石子路,颠得她屁股疼。

      开往海边的路途中,有许多简陋的铁皮砖头房子。

      汪汪汪——

      汪汪——

      三两只松散的野狗,一路过就会冲他们狂吠,跟在两人的自行车后狂奔。

      阚映之:“它们会咬人吗?”

      任拘:“会。要回去吗?”

      阚映之:“不回去。”

      阚映之常会去自然风景区观察植物,见过不少长得稀奇古怪的昆虫,都生不出害怕的情绪,但是她莫名害怕会追着人跑的动物。

      她搂住他劲瘦的腰,夏日的晚风吹打着,阚映之的长发似有若无地扫过他脖颈,泛起细密的痒。她高抬起腿紧紧贴在他的身侧,以一种别扭的姿势贴着他。

      任拘还在笑,倏忽膝盖一阵刺痛,低头就看见一只小狗咬住了他的裤脚。

      他的腿抖擞了两下,狗还不肯松口,脚一停,车停下,狗狗就一股脑地散开了。

      他想继续启程,身后一轻,阚映之跨下了后座。

      她距离铁皮房不近不远的距离喊:“喂。”

      阚映之若非迫不得已不喜欢多管闲事,今天例外,要不是她提出要来海边,任拘不会被狗咬,所以,这个公道她要讨回来。

      晒得黝黑的人从铁皮房子里出来。

      阚映之义正言辞:“你的狗咬了我同学,你要负责。”

      那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跨步出来拎起那条小狗进屋了。

      任拘翻译:“他说要钱没有,但是可以把狗赔给你。”

      小狗被关在一个扭曲的铁笼里扔了出来,那人扭头进屋“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狗还在小铁笼里狂吠。

      “咬了人?还要养它?”

      有病。
      真有病。

      任拘招呼:“走吧。”

      阚映之跨步上后座:“我自己都没活明白,我不养狗。”

      小狗被困在扭曲狭小的铁笼中,委屈的呜咽,二八杠扬长而去,扬起一阵灰蒙蒙的尘土,尘土散去,铁笼边多了一群小院的狗狗们。

      没一会,狗群散去,二八杠宛若长出了四只脚,倒退回来。

      阚映之捏着铁笼摇摇欲坠的铁提篮:“要么把它送人,要么就扔了它。”

      任拘:“你也可以吃了它,邻村有一家狗肉店。”

      阚映之迟疑片刻:“先去打狂犬疫苗吧。”

      两人去了镇上的兽医处。

      任拘打了狂犬疫苗后,阚映之瞎晃着简陋的兽医环境问了句:“有给狗打的药吗?”

      兽医询问:“要毒死狗?”

      “不是,是狗狗的疫苗。”阚映之举起手中的铁笼。

      兽医:“宠物狗啊,等我下。”
      兽医拿了基础疫苗和狂犬疫苗,写了张纸条,事无巨细地嘱咐阚映之注射时间位置。

      阚映之撞上任拘的目光。

      看什么,就算是给人领养,或者是送去狗肉店,也要确保这个狗狗是健康的。

      阚映之拎起铁笼看了一眼狗,缩在一个像是用来抓老鼠的不到巴掌大小的小笼子,狗狗从她狂吠,出生不久杂色小狗。

      她才不养狗!

      “姨姆,我带回来一只狗。”阚映之拎着狗狗进铁门。

      鹅咬人,她吃鹅。
      狗咬人,她养狗。
      有病。
      真有病。

      那天晚上,铁门关完关木门,杂种狗在院子里撒欢了跑,狂吠了一夜。

      次日,阚映之戴上斗笠,一边牵着狗,一边给自己带来的宝贝植物移植到院里的田地上。

      狗狗困得眼睛打架,可一趴下,阚映之只手就把狗捞起来立着:“不许睡。”

      晚上,你不让我睡觉,白天,我不让你睡觉。

      好多植物因为路途遥远,加上气候不适应,耷拉着脑袋蔫坏。

      可惜,她还得去学校,移植好了植物,嘱咐了姨姆好多植物养护的注意事项,姨姆没听懂,也是笑脸盈盈地点头,往她手里塞了好多水果蔬菜。

      她只好嘱咐最重要的照顾植物的内容:“种在这一垄的植物,千万不能浇水。”

      阚映之比了个大大的叉,迎着姨姆点头的画面,她坐上了回学校的小巴大巴公交三蹦子。

      回到学校,她就去了教学楼,周末依旧有很多学生住校,周天晚上有晚自习点名。

      她还没进教室就听同学围着老师讨论:“搞错了吧,她有一门课是缺考,怎么拿第一。”

      “没错,阚映之是第一名。”

      阚映之进教室,围观的人群散去,她正好和老师的视线撞上:“阚映之,来把你的卷子拿走。”

      阚映之看了一眼各科成绩,正常发挥,就把卷子收起来,回座位了。

      讲台上,同学还是围着老师叽叽喳喳地聊天,视线时不时往她这边瞟。

      她一直以来就不喜欢成为视线的焦点,可是自从到了这个学校之后,大家的目光总是聚集在她身上,让她感到不自在。

      晚自习的铃声打响了,同学一窝蜂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老师轻咳一声,课堂上一下恢复安静地秩序:“这次的考试,第一名是新转来的学生阚映之,超过第二名九十多分。”

      班上倏忽爆发出窸窣的窃窃私语。

      阚映之也惊讶,她成绩一直以来都不错,在以前的学校也拿过班级第一,但因为拿第一受到太多瞩目,偶尔也会故意做错些题目压分。

      这次,她缺考了一门,没想到还拿了第一。

      九十多分什么概念,就算阚映之还有一科副科缺考,她依旧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这个班的平时成绩得有多差。

      “这成绩都够考大学了,作弊的吧。”

      “对呀,真能考出这成绩,怎么可能来我们学校。”

      阚映之在考第一名和撒谎作弊中犹豫,选择哪一个才能减轻这个风头?

      她沉默着,周围的讨论越发激烈,视线越来越灼热,烧得她焦头烂额。

      “安静!”老师拿着三角板猛拍讲台,“阚映之以前的学校已经完成了所有学科的第一轮复习,所以成绩优异是正常的,大家产生无端质疑的时候,需要给出站得住脚的证据,而不是空口白牙就把莫无须有的罪名按在同学身上。”

      “应该要祝贺阚映之同学考出优异的成绩,大家如果有不会的问题,也可以在课间多和阚映之同学多交流谈论。”

      老师一说完这话,阚映之就看见许多亮晶晶的眼睛期盼地望向她。

      完蛋。

      她成学霸了。

      没安宁日子了。

      与此同时。
      办公室内,教导主任背着手训斥任拘:“逃课旷考,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学生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学习,不是整天想着挣钱,等你出社会了,有的是机会让你打工。”

      教导主任话锋一转:“家庭有困难可以和学校打申请。你家庭有困难吗?”

      任拘摇头。

      “那你还逃课!这个晚自习,你也别上了,好好在这罚站,等你什么时候反思清楚,认错了,什么时候让你回到教室。”

      教导主任训完任拘,摇着头喃喃自语离开:“真是,现在的小孩有主意的很,家长也不管,出了事情就知道丢给我们学校。”

      教室里,老师宣布了班上前几名的成绩后就离开,教室恢复了自习氛围,熙熙攘攘的喧闹声。

      有几位同学稀稀松松地围到阚映之的身边借试卷。

      一位同学大大咧咧地坐在任拘地位置上看她的试卷。

      阚映之有种莫名的秩序感,别的同学坐到她身边,有种边界被冒犯的感觉。

      前桌也好奇地瞥了一眼。

      两人视线相撞,阚映之惊喜的发现前桌同学是叶寒寂。

      她转学来的这段时间,两人偶尔交谈过,不过都是浅谈辄止。

      前桌在她眼中的形象一直是模糊的。

      一段山路十八弯的回家路,让叶寒寂的形象在她心里渐渐清晰起来,水汪汪的眼睛娃娃头,略显厚重的齐刘海半掩过她的大眼睛,让眼神平添几分怯懦,饱满的苹果肌染了些干燥的红,不笑都带点呆憨。

      像是被校服校规一板一眼培养出的乖乖女,倘若简单收拾一番,肯定是个清秀美人。

      阚映之难得热情:“叶寒寂,这是姨姆给我的驱蚊水很好用,分你一瓶。”

      “谢谢,不用。”叶寒寂没接,扭头回去。

      阚映之看出她的刻意疏远和抗拒,没再坚持,才要收回视线,又撞上左澜那群人的目光。

      办公室内,任拘歪歪扭扭地站着,摸出裤带里的手机,那头给他配的,他还没玩明白,只悄悄地伸着手在裤兜边上按,等来人了好第一时间往口袋里藏。

      他发了短信——今晚不去工地。
      匆匆把手机放进裤兜。

      没一会,手机振动,他也随之一震,撞得身后柜子上的锦旗砸下来。

      老师都在埋头整理教案,没注意这的动静。

      任拘走过去,把锦旗捡起来,正巧林老师推开办公室的门,任拘整个人被笼进了门后那片黑暗的世界。

      “你看看阚映之的成绩,如果缺考那一门能考个高分,都能摸上211了。”
      “你说阚映之的学习成绩这么好,看上去家庭经济能力也不错,为什么要转来这学校?”

      林老师是三支一扶政策分配下来到学校的老师,对学校和学生充满好奇。

      “你不知道啊。她妈妈是学校资助人阚总的小三,估计是小三身份暴露了,那里容不下她,被赶到我们这小地方。”

      任拘心头一沉,呼吸都停了。

      林老师看着阚映之的成绩单喃喃自语:“那得保密。”
      “现在的学生年纪小,认知太局限了。他们的世界不是黑就是白,不是好就是坏,没有灰色,没有中立,他们所有的善意和恶意都是最纯粹最直接的。”

      “我刚去教室,任拘都被欺负的不敢回学校了。”

      话毕,办公室落针可闻。

      任拘仍旧站在铺天盖地的黑暗中。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8983197/5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炸TA霸王票
    地雷(100点晋江币)
    手榴弹(500点晋江币)
    火箭炮(1000点晋江币)
    浅水炸弹(5000点晋江币)
    深水鱼雷(10000点晋江币)
    个深水鱼雷(自行填写数量)
    灌溉营养液
    1瓶营养液
    瓶营养液
    全部营养液都贡献给大大(当前共0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更多动态>>
    爱TA就炸TA霸王票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