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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
周泽煦在小区楼下菜馆子打包了一荤一素两菜提回家,这个家不是他从小长大的那个家,而是工作后租的房子。
他家在老城区也就是以前省政府旧址附近,律所在CBD新区,周泽煦工作之后就在律所附近这租了个房,一来意味着自己独立,二来上下班还是方便的多。
说是附近,其实也不算太近,离律所也有6站地铁站的距离,抄点羊肠小道啥的走路还得40分钟,但胜在离地铁站贼近,出了小区走路3分钟就到地铁3号线天心阁站了,而且和律所门口那地铁站是同一号线,用不着转地铁。
周泽煦上班一般是坐地铁,律所工作时间相对自由,不用赶早高峰,坐地铁不用像罐头里的沙丁鱼一样拥挤,就还算得上舒服。
地铁上还能回回工作消息、查看回复Email啥的,时间能被充分利用,不像汽车,开车时只能专心开车,最多听听歌或者播客,所以虽然有车有驾照,周泽煦也只有在雨天才偶尔开车上班。
不过周泽煦喜欢坐地铁还有一个原因,以前他是不愿意坐也几乎不坐地铁的,遇见林烨后,林烨曾跟他说,他身上有股生人勿进的气息,感觉没有烟火世俗气,让他多坐坐地铁从九宵云殿下凡感受下。
所以平常和林烨出门时,林烨一定会扯着他去坐地铁,久而久之也习惯了。
现在爱坐地铁,倒不是对林烨旧情难忘,只是旧人已忘,积习难改。
真要算是周泽煦自己真喜欢的,那还得是自行车车通勤。有时候天气好,周泽煦就会骑一辆共享单车上下班,迎着风、顺着风,随着风感受自由,哪怕没风的时候也倍觉舒坦惬意,这种感觉,是汽车、地铁、火车、飞机那样封闭的交通工具无法带来的。
周泽煦到家先彻底洗净手,接着洗米煮饭。周泽煦在很多方面都是很随和一个人,不太计较,被人问他,他多是回“随便”“都可以”。唯独吃饭上有点矫情。
每餐最好一定要有肉和蔬菜,口味得过得去,不过周泽煦过得去的标准,比常人会高很多,而且米饭得粒粒饱满鲜香、有嚼劲。
所以他很少点外卖,有时会在楼下品质不错的饭店打包两个菜,他觉着饭店的菜能吃,但饭总归差点意思,所以饭必须得自己现煮,用的得是柬埔寨香米或是东北大米或是有机米。
周泽煦按车上颜青的意思,和顾问单位沟通了下工作、处理了emial,饭就煮好了。
周泽煦稍微加热了下打包的两个菜,准备开动时,手机“嗡”的一声响了。周泽煦所有微信好友都是设置的消息免打扰,除了新加上好友还被置顶了的许夏。
许夏的微信头像是一大片绿色草原,生机勃勃的、广袤的、可以辨认出风的方向和形状的草原。
“衣服你要不嫌麻烦就放在蓝波会所前台,嫌麻烦就扔了吧。”
“我请你吃饭吧,谢谢你上次让我搭车。顺便把衣服还你。”周泽煦不愿意就这样切断两人仅有的一点联系。
“不用,小事。”
盯着对方几个字的冷淡回复,周泽煦觉得自己再坚持也没啥意义,也显得别有用心。
“好,我给你放前台。”
放下手机有些说不上来的怅然若失,像是在饭店等了好久才上的一盘肉菜,还没下筷子,服务员走过来和你说,上错桌了。
周泽煦翻箱倒柜找出另一部手机,充上电,登录用那个手机号码注册的微信号。
周泽煦当时特意买了部手机、开了个新的手机号,他用这个手机搜搜同性恋相关的信息、加一些朋友和群。群里一般会发一些大家聚会的场所和活动,供大家相互交友,或者相互解决生理需求。
他刚开始加群的时候好奇,经常在其中潜水,看别人聊些什么,大家来来去去说的就是约不约、出不出柜之类的话题。
刚开始像是在隐蔽地偷窥自己的内心、自己真实的渴望,但看多了也没啥劲,他不敢让自己的生活僭越太多。
他忙于工作、忙于被掩饰了一部分自己的真实生活,渐渐就给忘了这个手机、这个号。
今天他突然很想从太多自我约束的世界跳脱出来。
群通知:“今晚9点,伍迪酒吧,假面party。假面之下,我们是谁,谁在寻找我,我又在寻找谁。着装要求:统一黑西装,需佩戴半脸或全脸面具。”
他下单了一个同城配送的半脸白色面具,算好时间就出门了。
伍迪酒吧外面和一般的酒吧无异,甚至进去后看到的也只是一群着装各异的玩嗨的男男女女。
周泽煦穿着套正装,倒是更像奇装异服。他站在那看着扭动的人群,一时觉得尴尬。
“嘿。”有个人拍了拍他。对方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又看向他手中拿的面具,“穿过人群,从那个金色的小门进去。进去前带上面具。”
周泽煦推开门的一瞬间,就找到了归属感。里面都是西装革履带着面具的男的。
和外面酒吧吵闹的动感的音乐不同,这里放着有情调的爵士乐,配合昏暗的暖黄色的光线,暧昧充盈着空气。
有人正襟危坐、谈天说地,有人西装半褪、意乱情迷,有人清醒有人醉。
周泽煦决定去吧台点一杯鸡尾酒。
这里的吧台是个圆状环形,很大,五六个酒保都带着全脸白色面具,统一的白色衬衣,身高也差不多,就像复制粘贴的一样。
“有什么推荐的吗?”
“看你自己的喜好,想要烈的、还是爽口的,甜的还是酸的。”
“烈的吧,甜酸都行。”
“越烈越好。”又补充句。
酒保和旁边的人都瞧了他一眼,“稍等。前面还有好几杯。”
等待的期间,周泽煦环顾着四下的环境,他想每个都穿的很类似,又带着面具,大家都是怎么选择搭讪的对象呢?
他能感觉到有几束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些很快移开,有些一直盯着,有些漫不经心地时不时瞧上一眼,比如旁边坐着的那位。同时周泽煦也在打量着其他人。
这里充斥着原始森林的气息,每个人既是猎物、也是猎人。
一杯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液体被端上来。
“哼”,旁边在品酒的人冷笑一声,“你把他当小朋友呢,一杯长岛冰茶也算烈酒了?”
这人往周泽煦处挪了挪,“给他来杯tomorrow,我请。”眼睛看向周泽煦,话是对酒保说的。
酒保没动,看向周泽煦。
周泽煦冲酒保点头,“来一杯。”他隐约看到酒保的嘴似张未张,犹豫了下,还是转身去拿酒了。
期间另有个人凑近搭讪,一开问:“你多大?”
周泽煦惊叹这里居然会有人问年纪:“27。”
对方丢下句“扯谎拜托也打个草稿好吧”头也不回地走了,周泽煦还感觉自己被白了一眼。
周泽煦不明白自己如实告知年纪为什么要受到攻击。
“他问的是你两腿间那个东西,不是问你年纪。”旁边的人一语道破天机。
“不常喝鸡尾酒吧。”旁边的人把上衣西装解开,凑近了说。“知道为什么叫tomorrow吗,因为一杯下肚,大多数人都see you tomorrow了。”
之后那个人还说了些什么,周泽煦都不记得了,他只记得酒保在他面前调酒时的漂亮手法和最后点燃杯中酒精摇曳着的蓝色的火焰。
周泽煦在床上睁眼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他环顾四周,有种熟悉又抽离的感觉,他定了定神,让精神在身上妥帖三分,才恍然大悟自己是在家中的卧室。
他竭力回想昨晚之后发生了什么,记忆之神并没有眷顾他。
他拿出手机,在撇到手机上显示的11:36的瞬间,周泽煦几乎从床上弹跳起来,在准备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去洗漱上班和在脑子里盘算着怎么解释今天上午的旷班之间,突然想起今天是周六,不用上班,也没有特别急的加班任务。
他整个人放松下来,又躺回去了。他再次尝试回忆,从昨晚进酒吧开始,到接过那杯tomorrow,记忆就好像从这里完全被切断了。无奈只得拿起手机,想翻翻聊天记录,看有没有关于昨晚的任何提示。
许夏的置顶还没被取消,他头像那被风吹起的绿色草地,之前看觉得自由与广袤,现在只觉得风吹起来了一片落寞。
嗯?怎么回事?怎么显示“你发起了一笔转账”。点进去一看,好家伙,还给人家转了2万,昨晚1点多转的。难道昨晚还碰见许夏了?碰见就碰见了,为什么要给他转那么一大笔钱?喝醉了砸坏了人家什么贵重物品了?那他怎么不收呢?
周泽煦满头疑惑,恨不得“掘脑三尺”把昨天的记忆挖出来。
要不直接问许夏吧?昨天不会发生了什么尴尬的事情吧?应该不会,自己虽然喝醉了,但是酒品一向很好,要真砸坏人家什么东西,这不也给钱了吗?再说,问一下也许双方又有什么契机能熟悉起来。诶,等等,昨天我不是去的gay吧吗,怎么还能碰见许夏,然不成他也是!
周泽煦想到这,莫名有些激动,感觉瞬间血都往上涌。
他强制自己冷静,也不一定,可能出了酒吧才碰见的。虽然理智上告诉自己许夏是gay的可能性很小,但是感情上对这一假设倾注了很大希望。
周泽煦在表演了一堆内心戏之后,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决定给许夏发条信息。
“我昨晚感觉喝太醉了,今早醒来一看,居然给你转了2万。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自己再读一遍,想着诚实严谨点,把“今早醒来”改成了“今天醒来“,然后发送。
又怕对方觉得自己语气生硬像是拷问,发了个懒羊羊失忆的可爱表情包过去。
对方回的很快:“你完全不记得了?”
“好像是的。”后面跟了个尴尬的懒羊羊表情包。
“你吃午饭了吗?”
“还没有,刚醒。”笑哭脸。
“出来吃吗?”
周泽煦内心大惊,自己是犯了什么大罪,对方还打算见面兴师问罪。但是有机会和许夏吃饭,不管自己要面临什么,都要迎难而上。周泽煦此刻脸上只有喜没有惊。
“好啊。”
许夏发了个餐厅定位过来。
周泽煦选了套蓝色的偏休闲的西装,他平常因为工作需要,常穿西装,自我感觉整个人在西装里会显得更挺阔更有气质,所以工作外的重要场合也爱穿西装。为了不那么正式,他又里面搭了件花衬衣,衬衣解开两粒扣子,再把领子外翻,颇时尚。
出门还不忘把之前许夏的那件衣服捎上。
许夏先到的餐厅,周泽煦见他身着一件浅绿色风衣,整个人云淡风轻地坐在那,每一帧都像是在拍画报。
“到很久了吗?”周泽煦走过去,微笑着招呼着,把衣服袋子递给他,“上次的夹克。”
“哦,你还记得,你不给我我都忘了。”
周泽煦环顾了下四周,道:“没想到你会选韩餐厅?喜欢吃韩料吗?”
“我是想着昨天的酒太烈了,今天起来怕你还不舒服,喝点辣的海鲜汤整个人应该能舒服很多,等下我们点一份。”
周泽煦感觉自己被月色般的温柔关照着。
两人点完餐,周泽煦没等餐上齐就切入正题,“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实在是好奇。这股好奇心短暂地战胜了和许夏此刻共餐的幸福。
许夏轻轻嗤笑一声,“你确定要我现在就说吗?”
周泽煦突然有些不安,但还是点点头,“说吧?”
“那天伍迪酒吧有个party,需要几个185左右身高的酒保,我就被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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