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欢记

　　第五章
　　“黑袍人？“易开恒眉头微皱，对这个凭空出现的黑袍人略感意外。
　　近数百年并未听闻有种怪异的功法，能在几十年内让一个毫无修炼基础的普通人练成金丹境。
　　须知人间虽然人口多，但并非人人都有修仙的根基，其中起关键的便是灵根。
　　普通人出生并不带灵根，凡是灵根携带者基本是数十万存一；虽然有十来万修仙者的基数，但是能每个境界的提升又将大部分人筛选掉，晋级者数千存一；层层过滤，能最终走上巅峰，并且得道升仙的人，寥寥无几。
　　现在有一个法子，提升境界之快，让人感到害怕。
　　虽然不知道还有什么副作用，但是“越恨越强大“的修炼方法，怕也只是邪门歪道，虽然是第一次听闻，但也得关注起来。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我知道了，就让明心去调查一下。“易开恒压下太阳穴，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作为掌门人，自然需要大小事关注。
　　“明心在调查西陆失灵的事情，师兄怕是忘了。“景幽提醒他道。
　　易开恒叹了口气，“知道了，那就派别的人去。”他语气一转，问起了清欢婴儿的事情。
　　“离尘，她的名字。“清欢第一次给师门中人正式介绍她的大徒弟，以往她都是孤零零一个人，现在语气，也是带了些难以言喻的高兴。
　　“恭喜师姐喜得爱徒。“云玄最快跳起来，大大方方地掏出一张符箓，”这是护体灵符，给你大徒弟。“
　　然后她眼珠子转了一下，快速凑到清欢身旁，“然后什么时候给我rua一下好不好？“
　　清欢苦笑不得，又不是什么小猫小狗，rua一下是什么鬼啦。
　　“你若想见她，随时来都行。“
　　“哈哈哈哈，师姐还是你够意思啊。“说着便拍起清欢的肩膀。
　　景幽看着她俩相谈甚欢，一把抓住云玄的手，将她拖到身后，“别碍事，我也要给大徒弟送礼。“
　　天权峰主，除了钱，什么不多，于是她送的东西很俗气，但也很讨喜，一张天权金卡。
　　天权卡是天权峰发放的卡，分为黑金银白，金卡每年可以领取一百极品灵石，如果到天权峰主持的拍卖会，拍卖价格可以打六折。
　　自天权峰发这种卡以来，金卡不过发过两张，这第三张居然给了离尘，这个师侄的含金量可见一斑。
　　云玄哇了一声，表示羡慕得紧。然后将这份羡慕放在眼里，企图通过眼神传达给景幽。
　　景幽不动声色，但是嘴角扬起，比刚刚多了两度。
　　其他的峰主也纷纷献礼，待清欢离开时，怀里多出了一堆东西。
　　零丹子送的护魂丹、布成器送的天品灵剑等等。
　　一个上午过去，离尘也安静地睡了一上午。清欢回到去玉衡峰的时候，她恰好醒过来，便开始哇哇大哭。
　　照料了她几天，清欢也算是找到照顾离尘的规律了。
　　倘若醒来便开始哭，大抵是饿了。
　　虽不至于手忙脚乱，只是这玄灵境中生火热牛奶的地方着实不多，为此特地去一趟食堂也太过麻烦。
　　清欢引动灵力，在手心中燃起一团火，细细地包裹了奶瓶，不过片刻，瓶中的牛奶便已温热。
　　“哎呀，别哭啦小祖宗，给你给你。“她先自己轻抿了一口，觉得温度不会烫到离尘了，然后才将奶瓶喂给怀中的婴儿。
　　许是离尘还太小，虽然口中在吮吸着奶瓶，不多时便又睡了过去。
　　清欢得以喘息一下。
　　带娃太累了。
　　……
　　时间一晃数月，离尘也渐渐习惯了在清欢的照顾，每天定时醒来吃饭、拉臭臭。清欢摸清其中时间规律，便也多了很多带娃心得，照顾她不再手忙脚乱。
　　一个身影从闯入了山中法阵，转眼来到了清欢的身旁。
　　“师姐，这就是你的大徒儿？“云玄用手指头戳离尘的小脸蛋，婴儿脸的滑嫩的手感让云玄欲罢不能。
　　离尘不舒服地皱皱眉。
　　清欢抓住云玄乱动的手，“不能戳，你弄疼她了。“
　　“不戳就不戳嘛，干嘛这么用力，小气。“云玄揉了揉被抓疼的手腕，眼睛却还盯着摇篮中熟睡的婴儿，”我能抱抱她吗？“
　　清欢沉吟一会儿，看了看天色，未时，她快醒了。
　　“等会儿吧。“清欢抬手给云玄杯子添茶，青绿的茶水从壶中倒出，伴随着热气散发出清淡的茶香。
　　“玉衡云雾，真不错。“云玄欣喜地执起杯子，细品一口。
　　“好久没见你这么开心过了，笑容都快裂到耳根子去了。“她盯着清欢的脸，忽然发笑，这个大弟子带给她的欢乐远超照顾她的麻烦。
　　清欢摸摸脸，脸上自然放松，只是唇角处有略微上扬。高兴是有，但也没有笑到云玄说的地步。
　　她是高高在上的渡劫大能，在她面前保持距离是最基本的尊重，更别说敢于开口冒犯她、或者与她肢体接触，即使是身为弟子的时候，也没有人闯入她的生活之中。
　　但这个小生命，给她清寂的生活带去了很多的生活气息，她要照顾她饮食起居，牛奶不能过凉也不能过热；冬暖夏凉又要注意增衣减衣，不能让她染了风寒。
　　事无巨细地为她考虑，让本是云端上的仙子惹了一身凡尘，但她却乐此不疲，看着她一天天长大，日常的疲惫难以掩盖心中的欣慰与高兴。她也乐得照顾离尘、与她玩乐，虽然更多的时候，小生命不是在睡就是在吃。
　　“还好。“清欢细呷一口热茶，照顾离尘的乐趣，只能是她自己知道。
　　云玄也不揭穿，一脸姨母笑地看着她。师姐啊，总算是心有牵挂。
　　“说来，你家那位没来吗？“清欢替离尘掖了掖被子。
　　云玄噌地一下站起来，然后觉得自己动静似乎有点太大，又讪讪地坐了回去。
　　“什么我家的，你别瞎说。”
　　“还不是吗？”
　　“还不是。“
　　“那什么时候才是？“
　　看着清欢眼里的调笑，云玄的力气好像一下子被抽光了，无力地趴在桌子上，玉首枕在交叠的双臂上，失神地看着远处的天空。
　　对于这件事，她已经期待很多年，她自以为做出了很多努力，也积极在她面前活跃、表现自己，但是她响应平平，甚至获得一株有价值的灵植的时候的眼神都比看着她大。
　　感情需要双方向前迈步，只有一方前行，能不能到达彼方也未可知。云玄一直在朝着她走去，哪怕景幽只踏出一小步，即使是很小的一步，也能给她坚持下去的动力。
　　但是景幽的平静，一点点地消磨着她的勇气。
　　她有点，不太自信了。
　　“你说，她是不是不喜欢我啊？“她将头埋入手臂中，闷闷说道。
　　清欢手抚上云玄的头，她自然是知道她的路有多难走，但是那个人啊，也不是一点响应都没有。
　　在云玄看不见的地方，景幽的眼神都要把她吃下去了。
　　也许她也在确认什么吧。
　　“不会的。“清欢笃定的话语似定海针一般稳住了云玄的心神，她嗯一声，就着风和阳光缓缓睡去。
　　清欢叹了一口气，看向树后躲着的身影，“出来吧，她睡着了。“
　　“师姐，你这又是……“
　　“轻易所得之物，也必将轻易失去。“景幽从树后走到云玄身边，伸手将一缕凌乱的发丝拨到她的耳后，收手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抚过耳朵的轮廓。
　　云玄有点怕痒，微微侧头，发出了呜的一声，然后调整了下趴着的睡姿。
　　景幽想将手抚在云玄头上，握了握拳，还是忍住了。
　　“她的努力，她的积极我都看着，可是我终究是不敢确定，这是她的一时兴起，还是真的对我有意。“
　　“师姐，这都过去几百年了，一时兴起未免也兴太久了吧。“清欢瞥了一眼景幽，而后盯着云玄，眼里泛起爱惜。
　　”师妹她等太久了，今天她的话你也听见了，我怕最终有一天她累了。“
　　“……“景幽无言以对。
　　清欢等不到她的回答，清欢有些恨铁不成钢，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
　　“你还要让她等多久，实在不喜，要放手就放手，别在这暧昧纠缠，徒伤了她的感情。”
　　“也不是不喜。”景幽立刻反驳道，视线从云玄身上挪开，幽幽地看着清欢，“我只是，有点怕。”
　　“人的感情不像物品，最坚定的是人心，最易变的也是人心。这句话你不也是很清楚吗？”
　　“这不一样。”清欢揉了揉眉心。
　　“抱歉，我不是有意提起的。”景幽有些歉意。
　　当年一事不仅伤了清欢的身，还伤了清欢的心，她郁郁寡欢一段时间，便投身修炼，仿佛是忘了当年之事，但是她不近人也是自此开始。
　　“无妨，早已是往事。再者，我那又不是情爱之事，和你们的情况不一样。”清欢摆摆手，表示对此事并不在意。
　　“嗯。我会好好考虑的，于我而言，她早已不是师妹这般简单。”
　　说罢，景幽便捏了个法诀，离开了玉衡峰。
　　清欢看了眼趴在桌子上的云玄，此刻她已按捺不住， “哼哼哼”的笑声不停地从环绕的双臂中传出。
　　早在景幽轻抚她耳朵轮廓之时，清欢将手垂在桌下，不动声色地发出了一缕微弱的灵气，直击云玄的膝盖，那一声呜咽，不仅是怕痒，更是突然冲击使得云玄轻哼一声，还好没被景幽发现醒了过来。
　　“开心了？”
　　缓缓挺直腰身的云玄，此时脸上的表情都快融了，嘴角止不住上扬，她最怕的事情已有定论，而且这个定论还是往好的方向偏，苦撩了数百年的冰山，终于有回应，虽然不是直面她本人说的话，但是也触动了她。
　　她还能继续往前走。
　　“嘿嘿，谢谢师姐。”
　　云玄抬手正欲抱拳，却被清欢拦住，“你我师姐妹，何须言此？”
　　在云玄嘿嘿嘿的傻笑中，时间一点点流逝。
　　“啊，她要醒了。”清欢起身靠近离尘的摇篮，看她微微蹙眉，就知道她不多时便会醒来，倘若她醒来看不见清欢，又要大哭一场。
　　清欢将其轻轻抱起，等她看见云玄“咯咯咯”地笑起来后，将其递给云玄，“小心些。”
　　云玄也是第一次抱这么小的孩子，将她抱在手里后，动作僵硬地轻轻晃起来。
　　“离尘？小离尘？尘尘？”
　　怀中的婴儿含着手指，看了云玄一会儿，便哇哇大哭起来。
　　云玄一脸尴尬的将离尘还给清欢，她也没想到就抱这么一小会儿，被小家伙发现不是清欢，然后就被嫌弃了。
　　“不是你的问题，她认人罢了。”
　　清欢怀抱婴儿，口中轻轻呜呜，一只手小心地掖好给她掖好衣服，毕竟午后的树荫可能有些凉。
　　“师姐，从来没见你对什么人这么好过。”
　　“怎么，你还吃味了不成？”清欢轻笑，“我又不是景幽，要她做这样的事情了，你再吃味也不迟。”
　　“哼，她？”云玄不屑地哼一声，景幽表面上从来没有对什么人感兴趣过，所有的会议、教课、甚至是出去游玩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事情完毕必然是第一个抽身离开，绝不过多接触。把婴儿抱怀中、还轻哄她这样的事情，实在难以想象。
　　“她看一块灵石都比看人深情。”云玄气鼓鼓地扬起脸，无意间说起景幽那铁面无私的样子，云玄是越想越气。
　　她的娇柔做作、她的示好、她的勇气都是被铁面给拦下。
　　清欢则不可置否地笑了笑。
　　“师妹啊，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她的眼里全是你啊。”
　　这话当然不可能说出来，故事的发展可以推波助澜，但倘若直接明示结局，不就不好玩了吗？
　　“师姐。”云玄脸色微红，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清欢，然后错开视线，手里不自觉地揉着衣角。
　　刚刚不还气鼓鼓的吗，这突然脸红是怎么了。清欢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你说。”云玄停顿了一下，然后鼓起勇气。
　　“你说两个女修士能生孩子吗？”
　　“师妹，你想得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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