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个土地神

　　如垣上山，来到大树底。
　　她在仰望天空，万里无云。
　　他不动声息地坐在大树旁的石墩上。
　　微风徐徐，树上树下，如一副美丽的画卷。
　　脖子有点酸，她低下头，正好看见他。
　　“你何时来的？”她问。
　　“刚到。”他的笑温润如玉。
　　大树轻轻摇晃着树枝。
　　“大树爷爷，你可是开心？”她问道。
　　大树不说话。
　　“大树爷爷喜欢你。”她开心道。
　　如垣拱手。“承蒙大树爷爷的喜爱。”
　　大树摇晃着树枝，算是做了回应。
　　她朝他招手。“可要上来？”
　　他看着光滑笔直的树干，点点头。
　　大树把最长的一条树枝弯下来，他愕然，继而笑道。“多谢。”抓住树枝，大树把树枝往上拉，轻而易举地把他带到她所在的位置。
　　她的眼睛弯成月牙，他看着，愣愣地说了句。“风景真好。”
　　“瞧那边。”她指着远处的河流。
　　他察觉自己的失态，慌慌张张地顺着她的手望去。
　　阳光洒下，河面波光粼粼，偶有鱼儿跃起，又落回水里。
　　她兴致勃勃地给他介绍山林里的友人，声音如夜莺般婉转动听。
　　他的耳朵悄悄染上血色。
　　“圣上想我当驸马，丞相想我入赘，将军要我娶他家千金。”待她介绍完,他缓缓说道。
　　她不解“可是好事？”
　　他摇摇头。“不是。”
　　她绽放大大的笑容。“不是便不要。”
　　他“扑哧”笑出声。
　　那日，下山后，他一一婉拒。没多久，任职文书下来，到一小县当县令。好在，她所在的山，正好在县中。
　　山上的供品依然定期出现在供桌上，一日，她游荡回来，见一老妪挎着竹篮，往庙里走。
　　她跟在老妪后面，见老妪把供品从竹篮里取出，一一摆好。
　　老妪虔诚地拜了拜，便提起竹篮，她躲闪不及，出现在老妪面前。
　　老妪却没见到她，直接越过她下山。
　　过段时日，老妪再次上山。经过大树，她见到树上坐着一个妙龄少女，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绿光。想起三年前，她上山拾柴，偶然发现一座石洞里的小庙，庙里供奉着土地神。石制的供桌上布满灰尘，想是许久无人过来。经过庙，她对着庙里的石像拜拜，便打算下山。
　　那时，夏日炎炎，知了叫得欢。她觉得腰酸背痛，便把装柴的背篓卸下，揉腰，抬头看下阳光，正好见到大树上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影子周围泛着绿光。她想，她应该是遇见神了。
　　此后，老妪便定期上山供奉供品。
　　有次，在庙门口，老妪见到绿光，知晓神就在门口。她怀着激动的心情下山。
　　如今，老妪不只见到模糊的影子，清清楚楚地见到实体。神与庙里的石像不像，年轻许多，还是个少女。她不敢打扰，只留下供品，便挎着竹篮下山。
　　要是被人知道山里有土地神，神还是个少女，得多吃惊。老妪想着，蹒跚的步履渐快。
　　只是，说与谁听？老妪突然停下步伐，悲从心来。
　　隔了几日，她躺在树上假寐。
　　“沙沙！”草丛中有声响，老妪挎着竹篮朝庙中走来。
　　这次的供品，有桂花糕，果子，还有茶水。老妪一一摆好，拜了拜，便从庙中出来。她没有下山，而是走到树下，坐下，捶捶发酸的腿脚。
　　“神啊...”老妪开口道，声音沧桑。
　　她轻抬眼皮。上次，见到老妪，她还以为会听到什么。毕竟，世人拜神，皆有所求。
　　“老身时常想起以往的光阴...”老妪似在回忆往事。“那时，家境虽贫寒，但与当家的早出晚归，勉强能过活...”她与丈夫媒妁之言，于十五岁结为夫妻。次年，诞下长子；第三年，诞下女儿。一家四口，和乐融融。后来，长子入了赘，媳妇的娘家是当地颇有名气的富绅，以他们的农民身份，能娶到富绅之女，实在是荣幸至极。接着，女儿嫁了人，给富人家当妾。
　　儿女回家的次数渐少，十年前，当家的在弥留之际，也没等到他们。
　　“他们幼时，那么可爱...”老妪笑笑，眼里有泪光。“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磕着...”
　　她挥挥手，扬起昨夜凋落的花瓣。
　　老妪抽回思绪，被这漫天的花瓣惊艳到。
　　“谢谢...”老妪喃喃自语。
　　半晌儿，老妪擦去眼角的泪水，缓缓走下山，比来时的步伐轻快许多。
　　走过夏天，秋天姗姗来迟。山林里，落了好些黄叶。她喜欢秋天，秋高气爽，从早到晚，到处跑。
　　“小茶花，你可比蜜蜂阿弟还忙。”雄兔跑过来，身后跟着五只小兔子。
　　“阿兄，我要忙着给侄儿们寻吃的。”她从袖中掏出几根新鲜的胡萝卜，小兔子们“刷”地涌到她身旁。
　　“人人有份。”她把挖来的胡萝卜一一分发出去，小兔子们抓过。
　　“多谢茶花姑母。”兔子们齐声声地道谢，说完便啃起胡萝卜。
　　雄兔一脸慈爱地看着他的孩子们。“姑母对你们的好，要记得。”
　　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小茶花，之前来过的妇人，好似搬到了河岸边住。”雄兔把方才见到的说与她听。
　　她愣住。“可是放供品的妇人？”
　　雄兔点点头。
　　她告别雄兔和侄儿们，飞过去，远远地看见老妪坐在岸边，身后不远处的树林里，有一个拿树枝简单搭成的洞，里面放着一个包袱，似乎就是老妪的住处。
　　她飞到河边，朝老妪走去。老妪正望着平静的河面，鬓边花白的秀发随风飘扬。
　　花香随着她的到来，而散开。
　　老妪收回视线，顺着花香，见到她。
　　“土地神...”老妪额间的皱纹刻成个“川”字。
　　她展露笑容，坐到老妪的身旁。
　　“神，会嫌弃老身是无家可归之人吗？”老妪惶恐，起身，想往后边走。
　　她伸手拉住老妪的手。“神爱众人。”
　　老妪佝偻着身子，眼眶微红。“...多...多谢。”
　　她放开手，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老妪坐下。老妪想了想，蹒跚着坐下。
　　前几日，老妪的儿子回家了，原是为贪图家里的田地还有宅子。她自不答应。只是，儿子以死相逼，说不卖，便死在她面前。她看着面色狰狞的儿子，眼角留下两条浑浊的泪水，恍惚间，她又见到小时那个可爱的孩子。
　　“爹，娘，等我长大后，要赚许多许多钱给你们。”不过七岁的孩子，眼露天真地对他们说道。
　　老妪知他不会真自杀，只是，她乏了。于是，把家中的地契，房契都拿出来。儿子一见到，便立即抢过去。“谢谢娘！娘真好！”
　　过几日，十年未见的女儿回门，大声怒斥她，为何把家中的一切都交予兄长。她当时听着，不知为何，笑出了声。女儿看着，觉得母亲疯了，立刻转身走人。
　　再过几日，有人来收房。卖房买地的银钱，皆在儿子的手里，而她，只有一个包袱，以及当家的牌位。
　　她挎着包袱，背着牌位，走走停停，头脑一片空白。
　　忽然，闻到一阵花香。她想到了那位神。神所在的山脚，有一河流，岸边有树林。住在树林里，好山好水，算是极好吧。当家的，要是在世，估计也会赞同。
　　“人生在世，究竟为何？”老妪眼里尽是茫然。
　　她不知如何作答。她是妖，不是人。
　　几条鱼跃出水面，与她打招呼。阳光洒在河面上，闪闪发光。
　　“那是我的友人。”她指着落进水里的鱼儿。
　　老妪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几条鱼儿欢快地在河里畅游。
　　她走进，鱼儿游到河边，一妖几鱼低声说着什么。风吹起她的裙摆，少女干净姣好的脸庞上洋溢着淡淡的笑意。
　　老妪看得出神。
　　“鱼儿让我传达他们的问候。”她笑道。
　　她的语音刚落，那几条鱼儿从水面跃起，落下，再跃起，抖动着尾巴。
　　老妪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傍晚，她要带老妪回庙里。老妪自是惶恐，凡人怎可惊扰神仙。
　　“我是谁？”她问道。
　　“土地神。”老妪不知她的用意。
　　“土地庙是谁的？”她拿起老妪的包袱。
　　“自是神的。”老妪伸手要拿包袱，但不敢与神抢，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她。
　　“土地庙既是土地神的，”她走在前面。“那我说，你可以住，便可以住。”
　　老妪踌躇半会儿，抱着当家的牌位跟在她身后。
　　她慢悠悠地走着，仔细聆听着身后的声音。
　　山里的植物见她过来，便自觉地让出一条路。青蛇咬着老鼠路过，远远地看见她，本想打招呼，瞥见老妪，立刻躲到一边。
　　她无声地青蛇阿兄表达谢意。
　　回到庙里，她把石床让给老妪。
　　老妪连连拒绝。
　　“庙里需人清扫，往后便由你负责。”她说道。庙里灰尘甚多，她自入住以来，便没有打扫过。
　　老妪终于应下。
　　至于她睡何处？妖本就少睡，大树可以当她的天然木床。
　　老妪走出庙门，看着放在庙外的牌位，唉声叹气。
　　她说，牌位可放庙里。
　　“神会介...”老妪还未说完，便想到她是神。于是，老妪把牌位拿进庙里，装进包袱。
　　一妖一人便生活在一起。
　　刚来的前几日，老妪时常想起过世的丈夫，不孝的子女。夜深时，悄悄地从床上起来，走到庙门口，坐着，眺望着远处。
　　她耳力极好，即使睡着，有丝毫声响便能知晓。
　　“小茶花，如此无碍？”大树问道。
　　她摇摇头。
　　白日，雄兔带着小兔子们过来。一来二去，兔子们黏上老妪。
　　老妪的心思被可爱的兔子渐渐占满，脸上时常出现笑容。兔子们正长身体，进食多且快，老妪便去挖野萝卜来喂他们。
　　“我的孩子要被抢走了...”雄兔阿兄打趣道。
　　老妪自是听不懂他说的话，把挖来的萝卜分一根给他。“萝卜很脆。”
　　雄兔抱过“嘎吱嘎吱”地咬着，幸福地眯起眼睛。
　　走了兔子，又来了麻雀。麻雀阿姊生了一窝小麻雀。小麻雀正在试飞，麻雀阿姊在旁看着。
　　老妪默不作声地出去，没多时，拿着一块布，布里包着密密麻麻的小虫子。
　　小麻雀们见到虫子，兴奋地扑棱着翅膀，一次，两次，竟成功飞起来。它们会飞，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飞到老妪的手中，啄着小虫子。
　　“这群孩子，有吃的，什么都会了。”麻雀阿姊哑然失笑。
　　此后，森林里总有如此景象，一群小麻雀，几只兔子，老是围在老妪身旁，她走哪，它们跟哪，好不快活。
　　“哈哈哈！！！”老妪脸上的阴霾早已散去，取而代之是阳光的笑容。
　　每日，天刚蒙蒙亮，老妪便起来，打扫土地庙。蒙灰的土地庙，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早晨的空气好，露珠多。她习惯于凌晨到山顶，吸收天地精华。再赶在老妪起床之前，把摘好的野果放到石床旁。
　　起先，老妪很是慌张，连说。“使不得...”
　　她自是不管，每日照旧。
　　光吃果子，饮山泉，让老妪的身体每况愈下。她知，人不能光吃这些，得有米食。
　　她想起，民间的街上有人靠卖草换钱。
　　她让山鸡看着老妪。山鸡垂垂老矣，按人类的年龄算，应是古稀之年。
　　“小茶花，吾若再年少，必陪汝到民间耍耍。”山鸡拿翅膀拍拍胸脯。
　　“山鸡阿兄可是壮年。”她笑辞山鸡。
　　老妪躺在床上，面如菜色，眼睛紧闭。
　　山鸡守在床边，没一会儿，便打起瞌睡。
　　雄兔从外面跑进来。“山鸡！”
　　山鸡被吓得一激灵，瞌睡虫都吓跑了。
　　“小茶花真放心你个老头子。”雄兔揶揄道。
　　“汝亦老。”山鸡伸出只翅膀，反驳道。
　　雄兔没说话。他年纪与山鸡相仿，如此这般，也不知还有几年。
　　她靠着先前的记忆，在山上寻找草。
　　“小茶花，你在寻什么？”青蛇爬过来。
　　“嗯...”她比划一番。“就是一种草，民间的人可喜欢，会花钱来买。”
　　“寻它有何用？”青蛇听得一头雾水。
　　“把它拿到山下卖，换钱买吃的。”她挠挠头。
　　青蛇在来的路上，听到她带来的老妪晕倒了。
　　“我知山上有灵芝，民间奉若珍宝。”青蛇带她去一背阴处，潮湿阴暗，腐树朽木上长着各色的灵芝，尤以紫灵芝和黑灵芝为主。
　　青蛇教她取下，她拿树枝变成一个竹篓，把灵芝装进竹篓里。
　　“谢谢阿兄。”她喜逐颜开地下山。
　　到山下时，看着远处田间劳作的农民，她看了看身上的绿衣裳，施了个法术，把自己变成一个农妇样儿。
　　来到熙熙攘攘的大街，她在一个卖菜的摊贩旁停下，学着摊贩，把竹楼里的灵芝都拿出来摆在地上。
　　“你这怎么卖？”卖菜的摊贩瞧见她卖的灵芝，眼前一亮。
　　她没想好卖什么价，看了一圈，视线落到摊贩的菜摊上。“你的怎么卖？”
　　“一文四斤。”摊贩笑道。
　　她长舒一口气。“我的一...”
　　“三百两银子，爷全要了！”有个粗犷的声音传来。
　　来人是名五大三粗的公子，身后跟着一名小厮。卖菜的摊贩见到来人，便把心里的小算盘藏起，转头去卖菜。
　　她虽不知道价格，但是对钱银还是有个大概了解。银子比文钱值钱。
　　“给你。”她把灵芝装回竹篓，往来人的身前一伸。
　　小厮拿过竹篓，把银子点点，扔了个钱袋过去。
　　她接过，看也没看，把钱袋挂在腰上。
　　“往后还有这样的好货，通通送往吴府。”公子双手背腰，粗声说道。
　　她笑着点点头。吴府是何处，她自是不知晓。
　　拿着银子，她高高兴兴地去买吃食。来到一个食肆，她要了几只烧鸡，和一屉点心。待老板打包好，她递上一两银子。未等老板找钱，便跑了。
　　老板从未见过如此慷慨的客人，看着她走远的背影，连叹。
　　她奔跑在路上，到无人处，乘风飞行，不一会儿，便回到庙里。
　　老妪已醒，虚弱地坐在床上。
　　闻着香味，山鸡阿兄扑过来。“小茶花，可是烧鸡？”
　　她把一只烧鸡递给山鸡，剩下的给了老妪。
　　“神...”老妪颤抖着双唇，眼角滑落泪水。
　　“莫哭...”她慌乱地摆手，碰到腰间的钱袋，钱袋落地，几枚碎银跑出来。
　　老妪抹了抹眼泪，看见地上的钱袋，愣住。
　　“我...我赚来的。”她蹲下，把银子捡起，放进袋子里，再拿给老妪。“要吃什么便买什么。”
　　山鸡在旁对着烧鸡大快朵颐。
　　老妪刚擦干的眼泪，又再次涌出来。
　　老妪好之后，便再次忙碌起来。时而捡树枝，时而捡石头，时而挖泥，时而带回些瓦片。山里的小伙伴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帮老妪干活。
　　没几日，庙旁建起一个小小的房子，房子里有灶台。
　　“神喜欢吃什么？”老妪问。
　　她想了想。“露珠，点心。”
　　老妪下山，她无聊，也跟着下山。
　　原来是去采办厨房里的用品。
　　当他们扛着锅碗瓢盘往回走时，听到惨叫声。有一伙拿着棍棒的打手，在追打一名男子。
　　她施法赶跑那群人，只剩那名男子在地上抱头哀嚎。“我不赌啦！不赌了！”
　　老妪咬紧下唇，眼眶微红。
　　“我们走。”她回到老妪的身旁。
　　老妪点点头，跟着她回去。
　　“娘！”男子忽然大声喊道。
　　老妪僵住。
　　“是...您吗？”男子突然见到不远处，有一妇人的背影似他抛弃的母亲。
　　她停住，等老妪。
　　老妪滴落一滴泪，哑声说道。“神，我们回去。”
　　日子慢悠悠地走着，老妪不是在厨房里忙碌，便是采些野果到山下买，换些粮食。
　　一日，老妪从山下回来，面色苍白，还未说句话，便晕了过去。醒来后，大哭一场。她的儿子，嗜赌成性，输了卖田卖房的钱，欠了赌坊一大笔债，无力还债，被赌坊的打手失手打死。
　　官府只抓了那打手，她儿子的尸体躺在验尸房里。媳妇早已与他和离，无人替他收尸。
　　她带着老妪下山，领尸，拿板车拉着，埋到了老妪丈夫的坟旁。
　　当晚，月明星稀，老妪抬头看着天空。“他小时候，多乖啊...”
　　又过一年，老妪心神不宁，迈着蹒跚的步伐走下山，她跟在后面。
　　老妪来到一座大宅门前，报出来由。门口的小斯粗声粗气地说道。“昨日，小娘子已上吊自杀。”
　　老妪眼前一黑，就要晕过去，她从暗处出来扶住。
　　“多谢...”老妪气若游丝，强压着心头的悲痛问道。“敢问小哥，小娘子的尸首现在何处？”
　　小厮犹豫不决，见老妪苍白的脸，不忍道。“城南的义庄。”
　　她们谢过小厮，朝城南走去。
　　城南的义庄，安放的是无主之尸。每隔段时日，有专人来把这些尸体收走，扔去乱葬岗。
　　她们来到城南的义庄。义庄的门轻掩，一股尸臭从门内传来。
　　老妪似是不觉，推开门，在一堆死尸中，找到女儿的尸首。她的女儿，衣衫不整，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口，脸上还被烫伤，脖子有一圈淤痕。
　　她见义庄外有大树，便与大树商量下，大树同意给她一些绿叶。她用这些绿叶，做出一套衣裳。
　　她想帮忙，老妪摇摇头。老妪把女儿从一堆尸体中抱起来，颤抖着走出义庄，把女儿放到板车上。
　　拉着板车，到之前埋葬过老妪的丈夫和儿子的地方。老妪为女儿擦干净身子，换上衣裳。“不管怎样，你们都活着多好呀。”
　　她们又安葬了老妪的女儿。
　　回到庙里，老妪恢复如常。
　　深夜，她在大树上坐着，透过夜光，看见老妪花白的头发变得雪白。
　　第二日清晨，老妪摸着雪白的头发，沧桑说道。“真的是老了。”
　　小兔子们和小麻雀们长得快，老是围着老妪，叽叽喳喳个不停。老妪看着它们，神情柔和似水。
　　随着小麻雀的长大，麻雀阿姊迎来生命的尽头。
　　“小茶花，阿嬷，它们交给你们了。”麻雀阿姊在孩子们和山林里的生物面前阖上了眼。
　　大家哭得很伤心，老妪把几只小麻雀抱在怀里。
　　她抚着胸口。麻雀平均寿命在3-7年，阿姊活到十来岁，属于高龄。只是，为何她这么难受？
　　活泼乱跳的雄兔已杵着拐杖，走路蹒跚。他长叹口气，眼神悲怆。
　　不久之后，雄兔在睡梦中离世。
　　兔子们已长大，它们红红的眼睛更红了。“呜呜呜！！！”哭得很大声。
　　麻雀阿姊和雄兔阿兄喜欢风景好的地方，于是，它们葬在了杜鹃花盛开的山顶。
　　再过半年，老妪一病不起。
　　“把我葬在山顶吧，和兔子麻雀一起，我喜欢那里。”老妪用残存的意识说道。
　　她先是愣住，继而点点头。
　　“神...”老妪伸出手。
　　她伸手握住。
　　“神啊，谢谢您。”说完，慢慢阖上了眼。
　　她的眼角滑落一滴泪，咸咸的。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