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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裴妄捏紧了手机,指腹因用力而泛白,他垂下眼,敛去眸底神色。
[再说。]
裴妄给了钟栖闻模棱两可的回答。
钟栖闻直接炸了,当即就打了视频电话过来,裴妄没接,等沈星洧离开才回拨过去。
“卧槽!”
钟栖闻看到裴妄那张贴了创可贴的脸,震惊程度堪比亲眼见到奥特曼现身地球。
“你脸上那是什么玩意?谁给你英俊的脸上贴了这么一个丑东西。”
裴妄捏着手机,唇角勾起,“什么事?”
钟栖闻心梗,“不是让我带你离开宁宜,咱好歹核对一下时间地点,最要的是你得先告诉我你在哪儿。”
裴妄把手机立在桌子上,脊背往后靠,头顶的灯线照得他的脸更白,几乎是病态。
“不着急,等会儿。”
钟栖闻看他脸色不对,视线落回他下巴的创可贴上,语气蓦地一沉,“你爸又打你了?”
“早晚弄死他。”
他语气平静得不像在开玩笑。
“你先冷静,现在是文明社会,杀人犯法。”钟栖闻试图唤回兄弟的理智,“对了,我知道一个小众的旅游地方,咱们过去玩两天。”
裴妄面无表情,没有反应。
忽然想到那只红眼的小兔子。
肯定会吓哭吧。
啧。
烦。
矫情又胆小。
钟栖闻又说:“宁宜有一家农庄农家乐,可以住宿,风景不错,人少,绝对不吵。”
裴妄撩起眼皮,“你说哪儿?”
“南街那边,开车过去不远。”钟栖闻仔细观察他的表情,“那就这么说好了,明天来接你。”
“不用。”裴妄眉梢微扬,修长的指尖点在桌面,语调轻快,“我就在这里。”
…
回到房间,沈星洧先把医药箱放好,然后去卫生间洗了手。
裴妄这人,沈星洧有过听闻,但因为不关注,只是听过名字,知道的不多。
她拧眉仔细回忆,差点睡着。
手机突然响了声,沈星洧撑开眼皮打开微信。
林雪发了消息说家里要带她去旅游,等回来再来找她玩。
沈星洧回了个好,本来还想问裴妄的事,但实在太困,手机随意一丢就睡了过去。
高三这一年沈星洧就没有在十二点之前睡过觉,每天早上也是六点之前就要洗漱好准备出门。
好不容易高考结束,本来想着好好睡一觉,结果生物钟一到就醒。
在床上翻了好几个来回,怎么也睡不着。
睁着眼睛看了五分钟天花板,沈星洧认命地起床。
洗漱完下楼,傅兰亭的房间里没人,看样子是晚上没回来。
沈星洧在厨房拿了瓶牛奶,想到什么,又多拿了瓶上楼。
站在隔壁房间门口停了两秒,她抬手敲门。
过了一会儿,没有人应声。
应该还没起。
毕竟这会儿连七点都不到。
沈星洧抬脚就要走,房间里突然传出一道闷沉的声音。
“进来。”
抬起的脚收了回来。
沈星洧拧开把柄将门推开。
房间的窗帘拉着,仅有几缕光从缝隙透进来。
沈星洧适应了几秒,才勉强看清。
床上有一处突起。
黑色毛绒绒的应该是脑袋,他在趴着睡,一条手臂横在床上,占据了另一边。
“奶奶在六婶家没回来,我拿了瓶牛奶给你放桌子上了。”
沈星洧放下东西就要走。
“等等。”
沈星洧的手腕蓦地被攥住,落在皮肤上的温度烫的吓人。
沈星洧反握住他的手,惊呼,“你发烧了?”
裴妄没有回话,只是把脸翻到这一侧。
沈星洧抬手把灯打开。
骤然亮起的灯光让裴妄皱紧眉头,一张脸惨白的几乎没有血色。
沈星洧被吓到,跪坐在床上去探他的额头。
温度高的吓人。
裴妄后颈露出的皮肤上有一抹红。
沈星洧把被子往下拉,瞳孔紧缩。
伤痕交错,布满脊背。
“昨天晚上为什么不说?”
沈星洧眼眸陡然变红,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攥住,喘不上气的闷。
一滴泪毫无征兆的重重砸下。
炎热的夏天,少年的后背被女孩的心疼烫一个洞,一直贯穿到心脏。
裴妄费力掀起眼皮,似乎对沈星洧的反应很受用,眼角眉梢带着笑,嗓音竟含几分愉悦,“没事,死不了。”
“你……”沈星洧想骂他的话到嘴边,看他这样,没好气地瞪他,“还能起来吗?带你去医院。”
“不去。”
裴妄把头闷回被子里,拒绝交流。
沈星洧去拉他的胳膊,“不行,不去医院就去诊所。”
大概是病得厉害,裴妄一个将近一米九的大男生,还真被沈星洧给拉了起来。
刚才趴着就算了,毕竟是受伤的后背,现在坐起来,前面一览无余。
沈星洧努力不去看,“你怎么不穿衣服?”
“不舒服。”裴妄攥着沈星洧手腕的力道加重,声音又哑又闷。
能舒服就怪了。
沈星洧看他额头上脸上都是汗,柔声问:“那你的衣服在哪儿?”
“行李箱,随便拿一件。”
沈星洧抽回手,爬下床打开角落的行李箱,入眼是一片黑。
随不随便有什么区别,不都一样。
沈星洧拿了件最上面的,回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瞳眸里。
不知道为什么,沈星洧总感觉裴妄看她的眼神不对劲,让人如芒在背。
又像是错觉,下一秒,他一副虚弱得下一秒就要睡过去的模样。
沈星洧站在床边把衣服递过去。
回应她的是一声低哑的轻笑,“妹妹,你看我像能抬手?”
沈星洧垂眸,一片白皙闯进眼里。
刚才刻意没去看,这下全看见了。
白到近乎反光的皮肤,紧实硬朗的上身,流畅的肌肉线条,喷薄鼓胀的腹肌。汗珠颗颗滚落,泅湿了被褥。
沈星洧虽然口嗨,但他真没见过露这么多的。
之前看学校的篮球比赛,会有人故意撩起衣角,半遮半露,引得人尖叫。
但和这情况根本一样。
没有半点遮拦的,完全赤裸的,就这么明晃晃的全部撞进视线。
“我说……”似乎是时间过的有点久,他忍不住出声提醒。
“啊?”沈星洧抬眸,眼神清澈,“怎么了?”
那双幽深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眉眼带笑,语调玩味,混不吝开腔,“也不是不给你看,但咱换个时间,行吗?妹妹!”
他唇齿重重咬过后面两个字。
还能嘴贱看来也没多严重,沈星洧恼的把手里的衣服胡乱往他头上套。
“沈星洧,你谋杀。”
手腕被滚烫的掌心攥住,沈星洧听到他说:“算了,先给我拿条毛巾。”
“哦,好。”沈星洧快步出门,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回去的时候,裴妄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床尾,见她进来,接过毛巾随意擦了擦被汗浸湿的额头。
“你先等一会儿。”
沈星洧快速回房间,看着门后的一排帽子,拿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
出去的时候裴妄正倚着墙,他换了长裤,还套了外套,拉链拉到顶,遮得严严实实,生怕被人非礼似的。
他眼眸半阖,应该是喝了水,嘴角还有水渍。
这副摸样,像极了一个娇弱不能自理的病美人。
沈星洧走过去把帽子扣在他头上,拉起他的一条胳膊往肩上扛,“早上有点凉,可能会有风。”
裴妄垂眸,视线里是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小脸绷着,睫毛仿佛都在用力。
把门掩上,沈星洧抬头看了他一眼,“走路五分钟,还能坚持吗?”
裴妄把搭在女孩肩上的胳膊收回来,大爷似的命令,“扶着,我不想摔。”
沈星洧咬咬牙。
认命扶住。
算了,她跟一个病人计较什么。
两人到诊所的时候还没有开门,沈星洧又是敲门又是叫人,里面的人才慢腾腾出来把门打开。
看到沈星洧扶着一个男生,王医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一点都不困了,“沈家丫头,这是你男朋友?”
沈星洧呛得脸颊染上绯红,羞愤不已,“是我们家亲戚,他背上有伤,还发烧了。”
王医生歪头看了眼,侧身让开,“快进来,扶到里面。”
沈星洧把人带到里面的休息室,扶着他坐在床边。
王医生进来看了眼,“别愣着,衣服先脱了,我看看伤口。”
沈星洧一只手捏住裴妄的衣领,一只手捏住拉链,正要往下拉,视线撞进一双深邃的眼里。
沈星洧:“你自己来?”
裴妄双手往两边摊开,一副任命的样子。
沈星洧小声嘀咕,“我可没占你便宜,是你动不了我在帮你,你应该感谢我。”
“我感谢你。”裴妄说着抬起手,配合着沈星洧把外套脱下,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沈星洧把外套放到旁边的凳子上,捏住他的短袖下摆往上拉。
“嘶—”
裴妄身体往前靠,肩膀靠在女孩胳膊上,“你轻点儿,谋杀?”
“对不起,我轻点。”
沈星洧抿唇,看到他背上的伤,任由他靠着,手上的动作更加小心翼翼。
裴妄垂着脑袋,长睫覆住双眼。
搁在膝盖上的指尖蜷缩,喉结上下滚动。
嗓子又干。
终于把碍事的衣服脱掉,沈星洧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王医生走到旁边,神色严肃,“先扶他趴下。”
“好。”沈星洧扶住裴妄的胳膊,等人趴好,站在旁边不忍直视那伤痕累累的后背。
王医生处理的手法没那么温柔,沈星洧看到裴妄的脸又白了几分,额头顷刻间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
她从书包里拿出纸巾,蹲在病床前,动作温柔地擦拭。
裴妄费力地掀起眼皮,可实在太累,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王医生处理完,重重叹了口气。
“什么人啊,下这么重的手。”
沈星洧拉起被子给裴妄盖在腰间,压低了声音问:“他这样没问题吗?”
王医生抬眸看了床上的少年一眼,继续兑药,“那些伤痕是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这样的情况不是一两次。你别担心,给他吊几瓶水,等烧退下来就好了。”
“经常受伤?”
沈星洧想到之前裴妄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涌上一抹心疼。
是受了多少次伤,才让他那么云淡风轻。
王医生托起裴妄的手背插好针,调好流速,回头看向沈星洧。
“呦,哭了。”他笑着打趣,“真不用担心,小伙子身体素质不错,晚上就能去打篮球。”
沈星洧知道王医生在开玩笑,但听他这么说也就知道了问题不严重。
“谢谢您了,我看着就行,您去补觉吧。”
“成,你有事叫我。”
王医生掀开帘子出去,还把外面的门也顺手带上。
沈星洧拿了个凳子坐在吊瓶旁边,一只手撑着下巴,歪头打量着少年。
和裴妄认识到现在都没有一天,沈星洧就觉得他身上藏着很多事。
是什么样的家庭,什么样的经历,能让他长成这样。
淡漠,执拗,嘴毒。
看似有礼貌,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
行李箱里都是黑色衣服,人也不阳光,笑起来假的明显。
凑得近了,沈星洧突然发现,裴妄的右边眼尾下方有一颗很浅的泪痣,只有仔细才能看到。
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指腹离那处越来越近。
倏地,裴妄睁开眼。
眼底迸发出浓烈的寒意,冰凉刺骨。
沈星洧脊背僵直,浑身血液停滞,那只手也被定住。
裴妄漆睫轻颤,再抬眼时,眸光迷离,透着虚弱,“你摸我?”
沈星洧心脏突地一跳,抿唇掩盖慌乱。在他质问的眼神里,手继续落下,往前伸,将他头顶的发往下压了压,欲盖弥彰地开口,“是你头发乱了。”
裴妄耷拉地眼全部睁开,不可置信,他扯了扯唇,讥笑,“摸脸和摸头有区别?”
舌尖在口腔里裹了一圈,裴妄抬头,干脆利落地定下沈星洧的罪名。
“沈星洧,你轻薄我。”
“你别冤枉我!”
沈星洧瞳孔放大,被他的鬼才逻辑惊到,脸颊不受控的发烫,耳朵也烫。
虽然……她确实想摸吧。
但、她这也不算轻薄吧。
‘裴妄’
裴妄垂眸,唇齿间滚动着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
这个名字他听了很多遍,可刚才这一声,和以往都不一样。
休息室太过安静,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发出声音,像敲击在心脏上。
一下一下。
沈星洧下意识抬眼。
少年英挺的眉骨被额发遮住大半,此刻虚弱地趴着,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明显,五指修长,脸色依旧很白,嘴唇有些干。
一副任人欺负的样子。
她好像,确实,有点,不太地道。
沈星洧转身打开书包,“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拿了牛奶和面包。”
没听见回答,沈星洧扭头,只见裴妄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沈星洧:“你怎么不说话?”
裴妄:“你在问我?”
沈星洧:“还能有谁?”
裴妄:“我还以为是空气。”
沈星洧在心里默念三遍。
病人,病人,病人。
“你想先吃还是先喝。”沈星洧把东西递到他面前,到底是心软,放低声音,“胃里空着肯定不舒服。”
裴妄抬了抬眼,面无表情,“我自己能吃?”
淡定,淡定,淡定。
沈星洧微笑,“我喂你,先吃哪个?”
他下巴抬了抬,语气倨傲,“先喝。”
沈星洧把面包先放在一边,拿出吸管插好,递到他唇边。
为了方便,人也往前靠。
女孩身上的淡淡香气萦绕在鼻间,裴妄垂下眼,眸底划过一缕暗芒。
伺候病患吃完,沈星洧浑身轻松,“你要不要继续睡?”
“你先保证不摸我。”
裴妄睨着他,眼里就几个字。
‘我不信你。’
沈星洧一口气不上不下,脸被憋红,她深吸一口气,闭眼,泄气般开口,“我保证不摸你。”
“我不信。”裴妄下巴抵在枕头上,脑袋偏着,看到气的手都在发抖的女孩,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大,“帮我拿下手机。”
他压根就没想睡。
沈星洧后知后觉自己被耍,瞪了他一眼,从凳子上的外套里翻出手机。
把手机塞回裴妄手上,沈星洧再也忍不了,站起来就往门口走,“我回家一趟,你自己看着吊瓶,有事喊王医生。”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
“等等。”
沈星洧扭头,“还有事?”
裴妄摇了摇手机,“电话,微信。”
“我又不会不管你。”沈星洧小声嘟囔完,报了串数字给他,“微信号和手机号一样,记住了?”
“没有。”他神色无辜,“生病了,脑子不好。”
你也承认了自己脑子不好。
沈星洧看到桌子上有纸笔,写下放到他面前,“我就是看看奶奶回来了没有,跟她说一声你在王医生这里。”
瞧他模样实在可怜,沈星洧声音变软了些,“你需要拿什么东西吗?”
裴妄垂眸看着那串数字,心情似乎很好,头也不抬。
“没有了,快点回来。”
是在异地没有安全感吧。
沈星洧想到他背上的那些伤,语气更软了几分,“知道了,你别乱动。”
…
钟栖闻照着裴妄给他的地址找来,看到背上的伤,低咒了声,“你怎么来了这里?我差点以为你被拐了。”
裴妄垂眸看着手机上那个Q版的小兔子头像,心情似乎很好,“我妈的朋友家,暂时在这边。”
钟栖闻坐在床头的凳子上,双腿迭起,手肘抵着膝,有些意外,“看来你挺喜欢这里。”
钟栖闻和裴妄一起长大,对他的事很了解。
这些年看着他一步一步长成这样,无力又庆幸。
知道他感兴趣的事情不多,像这样受伤了还心情不错的情况更是很少。
裴妄敛下眼,把手机按灭,转头看向他,“我问你一个问题。”
鲜少看到他这么严肃的样子。钟栖闻坐直了身体,“你问。”
裴妄沉吟半晌,开口:“我……”
钟栖闻注意力高度集中。
我了半晌,裴妄眉毛都要拧在一起,也没我出个所以然。
钟栖闻若有所思,小心翼翼地问:“这样吧,我来问,你来答。”
“说。”裴妄直勾勾地盯着他。
钟栖闻大胆问出心里的猜测,“关于女生?”
裴妄看向他的眼睛变亮,嗯了声。
钟栖闻差点跳起来,压制着内心的喜悦,继续问:“你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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