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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红心热
冯乐川观望了好几天,新邻居似乎很宅。几乎从来没有偶遇过对面开门。
大概自租房一周后,冯乐川出门扔垃圾,正巧遇上对门打开,是余年和一位老人。
老人端庄富态,和善慈祥。
虽然脸上布满皱纹,足见岁月风霜的磨砺,但是头发梳理得仔细,没一丝凌乱,那双黑色的眼睛仍然清明。
“早上好!要出门吗?”冯乐川穿着毛绒绒的家居服,大大的帽子搁在肩膀上,衬得颈脖修长,他手上拎着两袋垃圾,很快地掌握对话先机。
黄白配色很符合他的性格,热情鲜活,朝气蓬勃。
“遛早。”余年先是回答,再是介绍:“外婆,这是我们房东的儿子,冯乐川。”
然后望着冯乐川,似乎是不知道怎么称呼冯乐川,直接省略,“这是我外婆,昨天刚到。”
“外婆你好。”冯乐川笑着打招呼,他笑的时候眉眼弯弯,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窝,很讨老人的喜。
月逢春也不例外,她也笑着说:“仔仔嘴真甜,外婆给你糖吃。”说着就从口袋抓出一把奶糖,要放到冯乐川手里。
余年在旁边看,不插手,不说话,只是嘴角上扬着。
将垃圾袋都移到一只手,用另一只手去接,拎垃圾的手在下面补漏。
冯乐川鞠躬致谢:“好好好,谢谢外婆,谢谢外婆,不用给这么多,我拿不到了。”
手拿不下的糖,转移到了帽兜里。
冯乐川站在楼下垃圾桶旁边,目送外婆和余年走远。
有点被外婆的热情吓到,但是冯乐川此刻想点烟,就是觉得爽到了,想庆祝下,虽然从来没碰过这玩意。
最后刚拎完垃圾的手剥了一颗奶糖。
外婆的热情还没完,她遛早回来就敲响了冯乐川家的门。
“仔仔,这是我们从海市带来的特产,给你们家尝尝。”
“这里面有鱼片,虾干,鱿鱼丝,海参鲍鱼。炖汤煮粥当小零嘴都是可以的。”
“海参已经处理过保存好了,但是要尽快食用才好吃。鲍鱼也是风干真空包装好了的,要放在干燥通风的地方,别忘了。”
“我们现在是租客,也是邻居,以后免不了要叨扰的。”
周慧闻声赶来,台词似乎是早有准备,外婆又说了一遍。
“谢谢婆婆,你这特产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你们留着自己吃吧。”
周慧拒收,虽然内陆很少接触海鲜,但是看外婆这大包小包,而且都是礼盒装,周慧觉得惶恐。
外婆也下定了决心,不达目的不罢休,“放心放心,我们还有嘞,你们就收下吧。”
两方僵持不下,最后双方达成一致,特产收下,外婆和余年到冯乐川家吃晚饭。
即食即鲜的鲍鱼是在外婆的指导下烹饪的,周慧虽然不是全职主妇,但是也极擅长家常菜,以及沿江的特色菜。
满桌玉盘珍馐,飘香四溢。
这已经是周慧的看家本领了,所以她在催促大家快吃,凉了不好吃。
冯乐川只觉得这是每年年夜饭的复刻版加综合版,所以先吃一口米饭。
余年有点不知从何下筷,犹豫地扒了一口米饭。
只有外婆看着这些菜,红了眼眶。
“没事没事,我是沿江人,只是很久没吃过沿江菜了,有点怀念。”外婆一边用纸巾按眼睛,一边解释。
听到这样的答案,周慧更积极给外婆布菜了。
先是一筷凉菜。
“您吃这个,看是您记忆中的味道吗?”
接着是一块炖烂的鸡肉。
“再试试这个,这道菜要柴火烧更好吃,家里条件有限,可能差点味道。”
再是一片风干的炒腊肉。
“也尝尝这个,这是我自己回老家炕的腊肉,还费了不少功夫。”
……
周慧虽然顾不上冯乐川,但也不忘嘱咐他要照顾余年。
斟酌着,冯乐川给余年夹红糖糍粑。顶着余年疑惑地目光:“我喜欢吃这个,最先分享给你。”
其实不止是因为自己喜欢,还是费了心思思考的。
怕吃不惯辣椒,他的会胃难受,怕自己家口味重,他会接受不了。
所以,还是甜食最不容易出错。
更何况,现实中两家人从来没有一起吃过饭,当然要慎之又慎。
周慧看到冯乐川给余年夹了一块糍粑,觉得这儿子小气巴拉,说话音量都拔高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小气?夹什么糍粑,夹肉啊。”
说着自己给余年碗里填上一勺子炖肉。
余年本来是笑着的,看到周慧的动作,连忙起身,双手捧碗去接,连连致谢。
笑容转移,这下笑着的是冯乐川了。
“幸好你糍粑已经吃了,不然我要后悔死。我最讨厌碗里面各种味道混在一起了。
“为什么会后悔?”余年抓住一个重点。
“会懊悔没给你早点夹。”没有经过思考,冯乐川认真回答了这个问题。
其实后面还有一句话“糟蹋了糍粑”,但是好像有点欠,他没说出口。
余年盯着冯乐川眼睛,很亮很坦荡,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没必要欺骗。
只有糍粑让他红了脸是欺骗。
或许是灯光比较暗,没注意余年红了脸,冯乐川还在凑近脑袋说:“汤圆搓成长条状,先用水煮浮起来,再用红糖炒一遍,很简单的。”
余年奇怪:“告诉我制作方法干什么?”
“难道不好吃?”冯乐川答非所问。
“两者有什么关系?”余年更奇怪了。
冯乐川愣了一下:“一般人不都是吃到美食后,会想知道制作方法,再变成一种习得性技能吗?我只是让你跳过了中间步奏。”
余年冷漠:“那你当我是二般人。”
见冯乐川一副受挫的表情,余年解释:“我不做饭,告诉我也没用。”
“那你记着吧,万一以后有用呢。”冯乐川一边远离余年,一边玩笑似地说。
终于发现余年脸上不正常的红,又凑近了问:“你脸怎么这么红?你吃辣椒了?”
“糍粑太烫了。”
“哦,不是。”谁能被烫得脸红,余年换了个说法。
“温度太高了。”余年一头闷进饭碗,狠狠拔了一口米饭。
后面很长一段时间里,冯乐川都误解余年心火旺,一热就上脸。
直到看到他吃冰也上脸了,冯乐川才知道,他脸红不是因为热。
“哦好,要不……”看到已经脱了棉服只剩下毛衣的余年,话锋一转,变成“要不我去把空调温度调低点?”
“我这就去。”觉得自己口上说,却是疑问着征询,有点虚伪,冯乐川决定马上行动。
余年一把拉住旁边放下筷子的手,有什么东西凸起硌着手心。
原来他握住的是手腕,抓紧又松开,有点意外中间隔着一些空隙,自己的手指还是能把手腕圈圆。
被握住手腕的人见对方盯着手腕,迟迟不开口。
冯乐川挣扎着脱离了那个禁锢,带着点紧张:“怎么了?”
余年:“不用,我一会就适应这个温度。”
左手回握成拳,手心的凉意让他很想问冯乐川,“你的手怎么这么冷?”他很少关心人,所以没问出口。
空调的温度已经很高了,房间已经很暖和了,明明你是这个房间唯一没脱羽绒服的人,但你的手仍然是冰的。
阻止了你的行为,一方面是出于礼貌,觉得不用麻烦。
另一方面是认为,有人更需要这个温度高一点的空调。
冯乐川坐回座位,终于坐正身形,开始认真吃饭。
这段插曲并没有在餐桌上掀起什么风浪。外婆和周慧已经约好明早一起赶集,两人有种相见恨晚的遗憾。
饭后外婆和余年都主动帮忙收拾,但都被周慧按回沙发上。
只有冯乐川在洗碗发呆的时候,突兀地想
“外婆为什么在外定居?又突然回沿江了?”
“余年为什么到沿江来?”
水龙头哗哗地流,洗碗巾沿着碗沿转了一圈又一圈,久到碗池水淹没过小臂,碗也干净蹭亮。
冯乐川还是没得出答案,八年前的自己知道答案吗?
碗洗干净,收拾妥当,冯乐川脱下围裙,走到客厅。
“L”形的沙发,周慧带着外婆坐在正对电视的沙发,在追更仙侠剧。
余年独自坐在正对厨房的一侧沙发,在低头打字,听到脚步声,只抬头冷漠地望了一眼冯乐川。
但是心里却在猜,“他会坐哪里?”
冯乐川只和余年对视了一瞬,就假装低头看路,在茶几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坐在了电视对面的沙发,外婆旁边。
在屏幕上方悬空很久的手,终于开始按键盘。
冯乐川的位置只要不坐满沙发,大腿悬空,就可以和余年的膝盖碰膝盖。
冯乐川确实也这样做了,还双手捧着手机,手机界面是他的微信名片。
余年抬眼疑惑地看着他。
因为刚刚月逢春和周慧在加微信,冯乐川也想起这茬。
“我们要不加个微信。”冯乐川有点忐忑,但还是试探着开口了。
余年没回答,只是扫了码。
冯乐川点了同意,余年的微信号、头像还是原始的,看着陌生又神秘。
“昵称为什么叫珐琅彩?”余年一边修改备注,一边问。
“你用键盘打出我名字的缩写,就知道为什么了。”冯乐川靠上沙发的枕头,懒懒地说。
思绪飞得高远,回忆变得绵长。
有个大傻子经常在课堂上给喜欢的女孩子传纸条。
纸条要从最后一排传到第一排,名字首字母缩写不太好辨认终点,中间抬手指路太显眼。
所以用相同首字母的字替代,汉字再次排列组合,他们重新拥有了一个名字。
传的纸条次数多了,大家也都记住了这个新名字。
摩斯密码解码又编码,这个方法变成了大家课堂上心照不宣的暗号。
冯乐川有次帮忙传纸条被逮到,被命令拆开纸条念出来,也才知道了这个规则。
他现在都还记得,当时纸条上写的是:
“经测量仪检测,我们可以一起等雨停。”
是陈凌云写给邓妤婷的,在说放学要一起回家,但是下雨天又都没带伞。
那天冯乐川被老师留下来帮忙改试卷,三人行变两人行,明明都带了手机,还偏要上课传纸条。
为了这事,冯乐川不搭理陈凌云整整一星期。
因为课上传的纸条煞笔又刺激,陈凌云这个煞笔这样解释。
后来冯乐川也觉得这个方式有趣,也默认了珐琅彩这个名字,并且运用于所有社交软件。
冯乐川反问,“你的微信昵称为什么是@?有什么寓意吗?”
点了确定,余年修改好备注,从手机界面抬头看了一眼冯乐川,“没,只是觉得它厉害。”
冯乐川黑人问号脸,“啊?”
余年的逻辑是这个符号能在群聊中唤出全体成员,能呼风唤雨,所以觉得它厉害。
继续低头敲键盘,余年显然也不想多说,留给冯乐川自己去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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