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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
二月初五,上京,玉泉观监察楼。
今日值班的许灵岳坐在柜台后面,给进门的百姓们解答咨询,拿着纸笔登记着可疑之处,准备将其整理成探查任务。
头顶的光突然暗淡,许灵岳抬头,就见柜台前站着的人一身玄衣,斜戴的斗笠挡住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锋利棱角分明的下颌和淡红紧抿的薄唇,一柄横刀被握在手中,刀鞘末端斜斜点在地面,隐约散发出难以尽除的血腥味。
许灵岳并不为之奇怪,来来往往的修者众多,许多人都是这样,就是少有气质如此冷峻的。
他熟练地开口:“道友是有何事相问,还是要接任务或者发布任务?”
那人将熟悉的楠木扁条放到台面,声音低沉:“霍乱已除,请监察楼安置生者。”
许灵岳低头一看,是监察楼通用的任务牌,那是另一区域的监察楼发布的任务:“上京西郊二十里,沉山下小村落,除妖狼霍乱。”牌下一道白色竖痕表示任务完成的意思。
许灵岳心神一凛,肃然起敬,“好的。请道友稍等,我给你清算修炼点。”
单枪匹马除去妖狼霍乱,那人修为定不容小觑。
将那楠木任务牌收置到监察楼左侧的任务栏旁边的清算台上,小型的阵法亮起,确认任务完成,阵法中的任务牌随之消散成光粉,再汇聚成一枚写着“十”修炼点的玉牌。
许灵岳将玉牌递过去,那人淡淡颔首,不带一丝情绪,转身离开监察楼。
出了监察楼,便有一群人从街对面走来伸手将他拦下。那人下颌收紧,空着的手已经搭上另一边的刀柄。就听见面前的人出声道:“殿下,陛下有请。”
那人稍稍抬头,淡漠无情的丹凤眼中,凌厉的视线越过倾斜的斗笠边沿,看见一身明黄窄袖短袍的侍卫长正带着手下恭敬行礼。
淡红的薄唇被抿成近白的直线,喉结微微滚动片刻,那人双眸半阖,率先跨步离去:“待我先回西苑。”
被落下的侍卫们直身后面面相觑,胆大的便小声问侍卫长:“四王爷这样……不怕陛下怪罪吗?”
侍卫长满脸无奈:“怪罪什么,陛下一向宠爱四殿下,哪里舍得怪罪。别多嘴了,先回去禀告陛下吧。”
说完,侍卫长便带着手下灰溜溜地回宫去了。
“即将成为新帝的四王是什么样的人?”
疾行的马车之上,涂山竺窝在一侧窄榻上布置好的布窝里,抱着一个梨子在啃。
二月初六,楚誉和楚劭两人火速肃清叛军残党,完成扫尾、善后工作后,留下新的北荒守军,带着大军踏上回京的路程。
在军中等了三天,涂山竺等到那位旗长的知会,军师回来了,但方奎阵亡,尸首全无。
涂山竺心中有些愧疚,那封家书终究还是被他原封不动地送回那位未亡人手中。
看着方奎的妻子父母悲怆痛哭,年幼的孩子懵懂无措,他低声说了句“节哀”后,最终还是在他们房子四周布下些防护的法阵,庇佑他们平安。
随后就匆匆离开,赶回到马车上去。
楚誉和楚劭带着大军纵马急奔,黎博瀚就被留在马车里陪涂山竺解闷,聊到赶着回京主要是为了参加新帝的登基大典。
黎博瀚认为自己的表哥应该有一争高下的机会,对楚誉所做的功绩大谈特淡,借此发泄对皇帝偏心的不满。
但涂山竺并没有顺着黎博瀚的话说什么,他的关注点在那位即将登基的四王身上。
这些天也许是在楚誉身边的缘故,他多年未曾有所突破的境界裂开一丝缝隙,二十余年年苦修的内力积累,开始顺着缝隙渗入下一境界。
于是常常探查楚誉神魂的涂山竺如今能确认楚誉身上确实有来自自身的帝王气运,楚誉确实能够成为一代帝王。
所以他很奇怪,为什么会有另一个人插队成为新帝。
黎博瀚听见涂山竺这么一问,放下手中吃剩一半的馕饼,灌下一口水,用袖子一抹嘴边,才说:“四王爷楚熙,其实我对他并不太了解,也没什么不好的看法。我只知道他的母妃箴氏是陛下的宠妃,生下他之后,陛下连带着也很是宠爱他。”
“我只在陛下寿辰宫宴时见过楚熙一两次。他冷冰冰的,没什么话,给陛下送礼敬酒后,就自己坐在一旁,既不和其他皇子交流,也不和官员结交,有时候更是转眼就离开。但是陛下从来没有多说什么。”
黎博瀚说到这里,仔细回想一番继续说道:“但是听说楚熙从小的时候就常常被不明势力追杀,尽管陛下在他身边安排了众多暗卫,也没能减少楚熙遇害的境遇。楚熙五岁那年随母妃南下,还不知不觉地被从行宫迷晕绑走,最后暗卫在离行宫五十里远的葬刀坡那里发现浑身是伤的他。”
“后来也许是箴氏实在受不了,向陛下求了恩典,将楚熙送去无为观拜师修行,一年也不回上京几次。而箴氏后来也自请出宫,到行宫去静养。陛下总是很想他们,每次见楚熙回京,都会赏赐一番。”
涂山竺听到这里,瞬间提起精神,梨子也不啃了,耳尖挺起转动朝向黎博瀚:“所以楚熙是修行者?你们人间界不是规定修行者不得插手皇室朝政吗?皇帝居然还让他回去继位?”
黎博瀚挠挠头,也有些不解:“虽然名为拜师修行,但我们都知道其实是寻求无为观庇护,也许陛下当初和无为观立下什么约定也未可知。”
将沾满梨汁的毛爪踩进窝边的棉巾里左右搓动将爪子擦干,再伸出粉嫩的舌头舔顺爪子上杂乱的毛发,涂山竺揣好干净的爪子,陷入沉思。
好怪,人间界的荣国将国运和修道中人连在一起,皇帝此举到底有何用意?如今他认识了这些人,日后会不会被更深地牵扯进去,他又能不能全身而退?
还有楚誉,他感应到的有缘人,他们之间真的会发展出一段姻缘吗?这种不确定,到底因何而来?目前的他对楚誉有好感,但并没有到达爱恋的程度,还是说相处的时间不够长?
思绪繁琐,就像毛糙的绒团,缠住涂山竺企图扒开的利爪,让他有点心烦意乱。
“对了,阿竺,原来你是外界来的呀,要不是听说你刚刚说‘你们人间界’,我还以为你是我们这里生出灵智的小狐狸呢。”
见涂山竺突然不问了,气氛驶向诡异的安静,受不了的黎博瀚开始找话。
涂山竺被问停思绪,便顺势点头,“对,我没有说过吗?我是灵间界来的。”
“好像没有哦,阿竺,不过也可能我忘了。”黎博瀚笑笑,又接着问:“那阿竺你来我们这边是有什么事情吗?来多久了?”
“我也想听听阿竺因何到访人间界。”涂山竺正想着怎么回答,车厢的木门就被拉开,银甲披身的楚誉如往常一样温润地笑眯着眼,一手夹着银盔,俯身走进,在涂山竺身旁坐下。
对黎博瀚可以几句敷衍过去,但对楚誉讲的自然不行,短短几日,涂山竺就看得出对方心思深沉,智多近妖,一肚子弯弯绕绕,坏水多得很。
但看在对方担着有缘人这个名头的份上,涂山竺还是说了:“境界停滞,老师让我外出游历寻找机缘,我跟随心之所向来的人间界。”
说完,他就整只狐都软趴趴地摊在窝里。
楚誉表现得很好奇,笑着问:“是什么机缘?”
涂山竺颤动的耳尖顿停,嘟囔着说:“不知道。”妖族随心而为,此刻即便不知为何,但他还是从心说了句不知道。但这话不假,没找陆清尘解卦前,他真不知道,所以说得也不虚。
楚誉又笑吟吟地问:“那找多久了,找到了吗?”
“也就……二十年。”涂山竺似乎觉得找这么长时间有些丢狐,声音断断续续地,又不经意地往上抬眸,复重振士气,“找到了。”
“找到了就好。”楚誉淡淡点头,满脸为之庆幸。
“那是什么机缘?”黎博瀚这时追问。
涂山竺双耳后撇,眼珠滴溜溜地转上几圈,才神神道道地吐出“不可说”三个字。
好奇心没有得到满足,黎博瀚有点遗憾,楚誉则是笑而不语。
楚誉刚刚察觉到,涂山竺说找到前,先瞥了自己一眼,他想,那份机缘,定是与自己有关,此时他也不急着追问,猎手对猎物总是有足够的耐心。
上京,明正殿。
“你这孩子,让你来见我这老头子,就这么不情愿?”
遍闻上京卧床不起的皇帝陛下,此时正悠闲半倚在床上凭几边,将手中的茶盏递给随侍的大总管,对案前笔直站着的人抱怨。
“树苗易夭,儿臣想尽快种回西苑,还请父皇责罚。”换下沾满风尘的玄衣,身披明黄宽袖大袍的楚熙俯身作揖,语气生硬地认罚。
皇帝楚曜微微摆手,“行了行了,知道你忙,我没那工夫罚你。”
楚熙:“谢父皇。”
楚曜习惯了他那一板一眼地生硬回话,只专注输出自己的问题,“回来的时候有去见过你母妃吗?最近怎么样了?”
楚熙语气淡淡:“承蒙父皇记挂,母妃身体康健,逍遥自在。”
“那就好那就好。”楚曜听闻,极其开怀,“过几日我也能去陪她过上这样的逍遥日子了。”
楚熙听到楚曜这话,眼睑轻抬,脸上终于带出一丝情绪,忍不住发问:“父皇康健,何必急召儿臣。”
“怎么,你不想回来当这个皇帝?”本应高高在上威严无比的至尊帝王此时却耍起无赖,“哎呀,老了老了,管不动这天下了,这位子连儿子都不想坐,真是作孽啊。”
楚熙语滞:“父皇如今未及五十。”
楚曜:“我力不从心了。”
楚熙一本正经地建议:“文王更佳。”
“哎,你那五弟,日后再说罢。”楚曜摆手,也不多说,直接拍板道:“别推辞了,这都是你应该的。回去等着吧,登基大典我会给你安排妥当的。”
楚熙无奈,俯身应是,随即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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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狸找对象进度:疑似有缘人的帝位被抢了,我要不要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