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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阿拉伯数字?英文字母?老师,您让我背了好几天了,只说以后学算学会用到,可他们到底有什么用啊?”
赵安看着眼前捧着一纸鬼画符认认真真端详的少女,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所剩不多的纸卷,倒是真有些头疼了。
本以为自己请回家的是只用管吃管住的便宜老师,可都三五天过去了,这“老师”除了让他好好背记这堆没有任何联系的鬼画符,就是不断拿着他的毛笔在旁边鬼鬼祟祟地写些东西。
这纸卷可是他月初刚买回来的,原本想着定能足够一月的用量,可照她这么挥霍下去,怕是半月便要见底!
“自然是有大用!小安啊,跟你说了多少次,虽然本质上我是你的老师,你对我尊敬些也无可厚非……”
谢云昭检查完了赵安默写的字母和数字,扭头看了眼院墙,“但你我的关系也是过了官府名册的,对外你我是表兄妹的关系,咱俩可不能这么互相称呼,外人会起疑的。”
谢云昭狗狗祟祟地走近他,小声道:“你我师徒之事,可万万不能被他人知晓!”
赵安瞥了眼院墙,只见一阵冷风飘过,墙角梅树又被吹断了一枝,在地上不住地刮,像极了他现在的心情。
“嘘,墙外有人!”
谢云昭连忙收起字帖,鬼鬼祟祟地偷瞄了几眼墙外,把手里和桌上的笔墨统统卷了起来。
赵安看着那不断骚动的梅枝,现下不仅感觉头疼,更是有些无语了。
哪里有人!?他修习十数年功夫,不说内力深厚,这小院大小的地方却也是能辨出呼吸的!
那里根本就没人!不过是一截被风刮掉的树枝罢了!
“那里没人,只是一截梅枝。”赵安无奈扶额,眉心紧紧皱成一团,“老师,您不用这样遮遮掩掩的,我们又没写些不能被人看见的东西,只是些鬼画符而已……”
任谁看见也不知道这是在练字,赵安心想。
“是吗?”谢云昭收拾东西的动作停了下来,走到门外,见真的没有人,只有一阵阵风吹过,才知道是自己多疑了。
“不好意思啊,我提心吊胆惯了,听见什么声音都觉得有人在外面。”她顿了顿,“不过,我让你写的可不是鬼画符,而是英文字母!和!阿拉伯数字!”
谢云昭说到后面,竟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可是老师,我都对这些东西烂熟于心了,您总能告诉我这些到底是要干嘛的了吧!”
赵安本就对这些天记这些鬼画符有些不满,如今看谢云昭这副模样,真是有些怒气涌上心头了。
“这些东西呢,暂时没什么大用……”谢云昭还未说完,就已看见赵安脸上的薄怒,连忙把下面的话说完。
“它其实就是一个辅助作用,没有它们,我虽然也能教你算学,只是你会很难理解。而有了它们,你在未来对于算学的理解和深入学习,都会比旁人轻易千百倍!”
“真的?”
“当然是真的!”
谢云昭见赵安十分狐疑,便想到这些天对他说了无数遍这种话,不禁挠了挠头,发出些尬笑。
“为师现下就传授于你!”
说完,谢云昭重新铺起纸卷,手举毛笔,在纸上边写边说。
“你之前曾学习的《九章算术》,虽然已是大乘之作,但于算学一事上只得算是入门级,应付日常虽已够用,但如今科举无论文武皆要考算学,这便是最基础不过的了。现下你若是去大一点的学堂转一转,便知这仅是刚入学的弟子掌握的知识。”
赵安闻言,顿时喉头一紧。
他的算学是之前在村里小学堂中一郁郁不得志的书生所授,那书生虽满腹经纶却屡考不中,偏生算学一术上还算精湛。学堂的老先生怜他茕茕一人,便让他去小学堂教些书用于生计。
那书生曾对他说过,《九章算术》乃算学之本,若未能将其参透,则很难在算学一术上有什么建树。
因着这句话,他便苦学至今,虽不能说是倒背如流,但也算各个都摸透了解法。
这谢云昭要教他的,可是其他解法?
谢云昭见他有些呆愣,在他眼前挥了挥手,见他回了神,才接着道:“若是你从未学过算学,我便用我们门派的方法向你讲解了。不过,既然你现下已然掌握了《九章算术》,而且目前也未曾找到其他合适的算学书籍,那我便以它为联系把我要讲的东西串联起来,以免你学不会。”
她对着赵安点了点头,见他认真看向笔纸的方向,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了。
“今天我们就先从《九章算术》的第一章——方田讲起。这方田,顾名思义,便是教你如何丈量田地的尺度。但其实质,便是计算几何图形地面积。”
“几何图形?”
“没错。所谓几何,便是将‘土地’和‘测量’结合起来的算法。你之前学这一章的时候是怎么学的?”
“老师将方田的种类分成了好几种,比如:直田、圭田、邪田、圆田等,然后再根据每一种田地的种类分别计算。”赵安说完,不禁抬头看了眼谢云昭,“这方法我曾和几个朋友一起讨论过,已经是最好的解法了,难道您要教我其他方法吗?”
谢云昭摇头,道:“不是的。你们所学的方法是对的,但你可曾亲眼见过这些田地的样子吗?”
“我和义父现下靠着铁匠铺维生,你也知道,现在刚开春,大家还没有忙起来,因此我才有时间闲下来读书;若是到了春秋的农忙时候,我怕是整日都要在铁匠铺里干活的,哪有时间在地里干活啊。”赵安顿了顿,“但是田地的样子我倒是知道,我经常给县里村里的老少送农具,跑上跑下的也便熟了……,不过这跟算学有什么关系呢?”
谢云昭闻言,不禁叹了口气:“你啊,真是跟着那个迂腐书生把书读傻了!若是不能将所学知识联系到你所能接触到的日常生活,就是把书背熟,也无法永远掌握啊!”
少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谢云昭心里暗暗吐槽,却不敢说出来。毕竟这个朝代太诡异了,不仅名字没听说过,就连皇帝名称也是闻所未闻。说多错多,既然已经把数学的本事暴露出来了,那这些诗词典故的,还是谨慎些吧!
“现在你在纸上把刚刚所说的那些土地画出来。”
“画出来?”赵安有些懵,“这田地怎可在纸上画出?”
谢云昭看着赵安清澈的眼神,甚是无奈,“那我先给你做个示范,你若是听懂了,便照着样子画出来。”
说完,谢云昭便在纸上画出一个方框来。
“这便是‘直田’,现在我们给它取名,为‘方形’。若是四边相等,便为‘正方形’;若是两边相等两边不等,便为‘长方形’。”
赵安看着纸上黑黢黢的一个大方块,不禁有些想笑。
之前那书生给他讲解这章的时候,虽也是让他联想邻家的直田,但真正看到这田地被形象地画在纸上,倒真是有些好笑。
谢云昭当然也看出来他有些走神,忍不住给了他头上一个暴栗:“笑什么笑?”
赵安吃痛,只得伸出手揉揉头顶,“老师,您接着说,我不笑了,不笑了……”
谢云昭看赵安态度端正了些,才接着道:“再说圭田。这圭田在图上可看作三个边围成的图形,因其有三角,我们称它为‘三角形’。”
说着,谢云昭又在纸上画出三角形的模样。
赵安这次倒是不敢笑了,脸上表情逐渐有些严肃。
“这直田和圭田我倒是知道如何计算,但其二者之间的联系,我倒是不知。”
说完,赵安抬起头,似是询问,又似是求知:“我之前所学圭田的计算方法,是否是从直田处得来?那邪田……?”
谢云昭看他甚是上道,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看来你并非是那死读书之人,还是用了些脑袋的。”
说着,她进屋拿了剪刀,把三角形的形状剪了下来,又重新拼在了一起。
“看,这样一来,圭田也便变成了直田的一半,这‘圭田术’也便由‘直田术’演变而来。”
谢云昭演示完便看向赵安,只见他瞳孔有些放大,但眼中闪烁着些星芒,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谢云昭也不催他,片刻后,他终于开口:“老师,我懂了。虽然在实际计算田地时我们不能像这样把纸撕开似的把田地撕开,但总面积是不变的。”
说完,赵安拿起被撕开的两个三角形,将它分别放在了之前谢云昭画的那个方形旁,思忖些许,道:“如此,可不就是邪田了?那‘邪田术’曰:并两邪而半之,以乘正从若广,相比便是由此而来了。”
谢云昭看他如此上道,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不已。
这小子可以啊,她在小学的时候可是学了好久呢,现在自己只是讲了前面的一些东西,后面他就自己参透了,不错不错!
“说得不错。因此,但凡邪田,都可由直田和圭田解之。”
谢云昭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个英文字母,才接着道:“我之前让你背的英文字母,便是让你更加简便地记公式。用字母表达,既直观,又美观。”
赵安刚从方田术新解法的奇妙中抽身出来,抬头又看着那些鬼画符重新排列组合在了一起,皱了皱眉。
这鬼画符虽然看着确实简短些,但自己现下已然掌握了方田术,还需这字母作甚?不过既然她小小年纪就能回答他之前疑惑许久的难题,应当还是有些真水平的,自己也不能太过急切。
赵安思忖片刻,脸上挤出些笑意,“老师所言当真奇妙,如此,以后所有式子都可以这么记了。”
此话一出,谢云昭却不似他想象中那般眉眼弯弯,倒是有些安静。
这赵安是否接受程度太快了些?不管了,接着讲,总没错!
“既然如此,这第一章的要点便算是理清了。”谢云昭翻了翻之前赵安给她的《九章算术》课本,清了清嗓子,“接下来,我们跳过几章,直接讲解第四章——少广!”
“跳过!?这是为何?”
“这《九章算术》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称之为‘几何’,也便是类似这方田术和后面的商功、勾股,由图形构成;而另一类,则是和数有关,我们称其为‘代数’。”
“代数?这又是何意?”
“没错。”谢云昭想了想,发现这‘代数’一词在现代好像从小就知道,也不知是怎么来的,便胡诌起来。
“所谓代数,便是用数字或者我之前让你背的字母代替一个个实际的人。”她顿了顿,“比如我跟你说村里有一百个人,那这‘一百’的数量,便代替了村里实际存在的人。同样的,如果我在不知道村里有多少人的情况下问你,你就可以设一个字母来表示。”
赵安听得一头雾水,但谢云昭眼见得太阳就要下山,立马叫住。
“好了好了,这些都是后话,我们先看这章——少广!”
谢云昭在旁边一边用着毛笔画出或粗或细的线条,一边认真讲着,生怕再冒出些现代用语,到时候还得费工夫解释。
而坐在旁边的赵安,则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过几天还是得偷偷去一趟瑾贤书院,探探那边的学生是怎么学这方田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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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的挺多的,以前总是想着赶进度,这次就慢慢铺垫啦,要不然感觉男女主的人设和关系特别突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