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木

　　精致的窗棂，帷幔，摆件，装潢，无一样不华贵十分。
　　独卫逸春一人躺靠在小床上，从来的这一天遍开始了，她一直就这样，透过精致的窗棂看着一尘不变的窗外的风景。
　　“二……二夫人，大夫人来了。”
　　床上的那尊塑像还是维持着她早间的姿势。
　　卫远来回的算计，却没想到马佳氏才是狮子大开口，竟让儿子同时迎娶夏家的夏秋月为妻，美其名曰“好事成双”。
　　这天大的笑话，闹的卫远仿佛走了十里街，喇了满手的臭鸡蛋。
　　为着填上小儿子捅得窟窿，也只能在婚礼上强颜欢笑，把刚“流落在外找回的”女儿送出去。
　　……
　　“妹妹可是身体不爽利了，再委屈咱们也不能委屈了自己不是……”
　　大夫人明眸皓齿，一身墨绿映倒像活脱脱融于这雕廊画栋中的一物。
　　她亲热地笼住眼前女孩的手，仔仔细细端详着她，眼前人目中颓丧，竟衬托得不大的身板更是瘦弱，个子竟也不大，自来这起，活脱脱还是个不懂什么的孩子，板着脸，隐藏着眼中的青涩。
　　不过看昨日那光景，这漂亮的房子，以后怕是也无人光顾了。
　　园中，女人们银铃般的笑声冲破墙壁的桎梏，拨了拨大夫人手里的茶水，映出女人眼里的惋惜。
　　棋盘上又少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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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逸春又躺回榻上，呆呆愣愣，看着挂在床头的香囊，青色的挂绳，从前她沮丧的时候偶尔会看看，现在却每日都盯着。
　　眼里，那一抹青慢慢延伸，变成了那日大婚，她盖头下的那抹青。
　　“吉时到！！“
　　巳时婚前，熟悉的青雘待着鬼面具，来到卫府。
　　“老爷特意聘请的祭司，听闻还在皇宫操办过祭祀呢！”
　　侍女笑着替她梳头，带上那些她从未见过的华贵头饰。
　　“见过夫人。”
　　穿戴完毕，低沉的女声倏然在房中响起，她却带着头纱，只见一青雘身影，看不清面容。
　　那时她尚在呆楞中，被这抹影子吓得一激灵。
　　手上被塞入一个青色香囊，带着幽幽草药香气。
　　“祈福锦囊，佑夫人多子多福，安康顺遂。”
　　一种难言的迷茫淹没了她，就在她无所适从之时，一只手牵住轻轻牵住她的手，将她引至轿前。
　　“该死，忘带铜钱了。”
　　上轿时，只听对方小声嘀咕，不知所云，昏头昏脑的内容竟把卫逸春从这几日的恍惚里拉了出来。
　　她的命，竟这么握在了他人手里。
　　她倏然停下脚步，想起对方坐在院墙上说的话，病急乱投医般小声道：
　　“不。”
　　“你说什么？”女人挑了挑眉，没听懂对方的意思。
　　女孩却落寞地摇了摇头。
　　这条路，早已没法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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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逸春缓步下了轿子，来到院外门前，透过一点能见的光景，看见那抹旋转的倩影和手鼓铃铃作响之声，与那抹身影擦肩而过。
　　女子，也能这般肆意洒脱么？
　　万般感慨，徒留这句疑问，替代了她所有对外界世界的幻想，成为她走入囚笼的天空。
　　成婚时，入夜，她在外院，她在内院。她收了那些宝物与一带金子，转身上马。
　　而她被马佳氏的孬种掐着脖子，永远留在了那里。
　　卫逸春眼睛垂了下来，悬在床前的香囊，成了她唯一的一点对自由的希冀。
　　不过一个陌生人，比起这些日日缠在身旁的鬼鬼神神，却叫人亲近百倍。
　　门外，大夫人爽朗的笑声艳压枝头，惹得小姑娘盖住耳朵，缩进了被里。
　　她还未及笄，绣染坊的嬷嬷们也把她当个小姑娘，却被迫改了年龄，学着那些算计，跟着那个笑面狠辣，精于算计的女人。
　　大夫人向她哭诉，说着那狠毒的丈夫怎么折磨她这个妇人，卫临春忍不住，帮了她。
　　就这样，两个人便天天踏足这里，夜里次子刚刚将她折磨得生不如死，白天夫人便笑盈盈地找上门来。
　　卫逸春忍不住，终于爆发了。
　　昨晚的事，她也记不得是怎样的，只是她厌恶被人掐摸驯养，卸了那人的胳膊，将他绑在椅子上，兴许是仍不解气，又不能把这尊佛怎么着，便捏碎了桌边的茶盏，仍板着一张脸，在次子眼里却比阎罗王还可怕上三分，吓的屎尿乱流。
　　………
　　快意与舒畅过后，却是无尽的悲哀。
　　卫逸春坐了起来，透过窗棂，仿佛看见院外小花园，那些鲜活动人的生命，却最终也一个个枯萎在泥沼中。
　　她并不惋惜，只是一种无牵无挂，也无自由的生活，令她的死意比任何时刻都要强烈。
　　她是阿娘和一个跑江湖的生下的孩子。说起来，卫远骗了这么些人，也被她娘骗了一回。
　　没想到这个跑江湖的小伙却大有来头，他的族人世代居住在天柱旁，与世隔绝，却赋予使命般，有着力大无穷的能力。
　　她去过天柱，不过那些记忆早已模糊，嬷嬷们以为她被人贩子拐跑，却不知她只是跟着她爹回了家。
　　卫逸春恍恍惚惚，睡了下去。耳边，天柱之下的庙宇中，诵经声不绝于耳。
　　唯一留下的，只有老沙弥摸着她的头，留下的话。
　　“孩子，你还不是天柱的孩子。”
　　“你的命数在别处。”
　　“不过，天柱也赐予将来的你一个名字，那时你自会用上。”
　　“天柱称你为——琼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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