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秘密

　　凌晨三点，街西。

　　这巷子不算窄，但也没有多宽敞，两边墙壁上都是上好的木头制作的窗棂，一阵风吹过，窗子摇曳着发出沙哑的声响，让人听起来有些毛骨悚然。

　　夜色里的巷子静悄悄的，没有一个行人，偶尔会传来几声狗吠，但音量极小，很快又随着风刮走了。

　　突然，一道黑影在一条狭窄的巷口闪现而过，速度之快，只见一片残影划过，便不知去向。

　　巷子深处，拐角地，站着一个身形高挑曼妙的女子，她穿着一袭紧致黑衣，将玲珑曲线勾勒得恰到好处。

　　她手里拿着一柄黑色长剑，脚上踩着一双黑皮靴，脸上蒙着一块儿青灰色布巾，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

　　“哟，真是稀奇，大名鼎鼎的江逾白竟然来这鬼街了。”

　　那人语气带着些道不明的嘲讽意味来，听得她眉头微皱，扭过身随着目光定格，看清来的人，她便笑了，也是嘲讽。

　　“嗯，等你呢，不支援你的话，就等着暴露歇菜吧。”

　　来的人走近，说起了正事：“那信息查到是谁发的没有？”

　　她语气中增加了不屑：“还能是谁，CTA那帮苟延残喘，阴魂不散的呗。”又问下策，“你准备怎么办？”

　　他语气轻挑，跟接下来面对的只不过是无关痛痒的虚拟游戏有复活机制一样，“当然是反击嘲讽咯。”

　　江逾白撇了他一眼，觉得这个人总是这样，看起来玩世不恭，毫无危机感，但实则隐藏在没心没肺之下的，是他的步步为营，运筹帷幄，他老是不慌不忙，将什么都埋进心里，然后弄的其他人担惊受怕，想到这里她不禁露出鄙夷的神色。
　　当然“鄙夷”的只是他什么都不说，什么人都瞒这件事。

　　他注意到她的脸色，挑眉不解道：“你好像看我很不爽的样子？”

　　她没回答，好奇地问道：“诶，乌贝斯，你是不是一点都不担心我们全军覆没？”

　　江逾白一句话差点给他噎死，“你好像在说屁话，你说这话的时候过脑子了吗？”

　　她白了他一眼，“哦，走了，你小心。”

　　乌贝斯应了声，往巷子深处走去，江逾白转身出了巷子。

　　-

　　凌晨四点，东街西北角。

　　透过昏暗的巷口能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靠在墙角，懒散地拿着手机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不多时，全部绑定交易板块的手机，都同时接收到一道提示音。

　　兰德里柯几乎一夜未眠，立即点开了白炽灯软件查看。

　　那是一则公共任务。
　　很简单，目的很明确，乌贝斯出手了。
　　［刺杀南稚忆、樱雨行］

　　这两位他还是略知一二的，隶属于CTA组织，虽然接触不到核心层。
　　他一二年前做过一个官方的，名叫【地狱门】的地下组织的编外人员，这组织是专门搜集犯罪名单和犯罪人员的，这些犯罪分子最后会被送往审判楼，接受最终的审判。
　　而那两位则是【地狱门】的重点收集对象。

　　很奇怪的就是，自S·9048-Z·404年开始她们逐一进行小规模的杀人。
　　这其中必定藏着某种因果。

　　总之。
　　该任务奖励丰厚，不容错过。
　　况且他可以获得两份不一样的报酬。
　　一个乌贝斯，一个地狱门，他稳赚不亏。

　　兰德里柯进入末尾的房间，那里面陈列着各种精密设备，正中央是一个圆形木桌，三块墙壁上都镶嵌着透明触摸屏，是设备的主体，控制着房间内的一切。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部手机。
　　这部手机的外观与市面上常见的寻常款没什么大差别，都采用了流线型设计，且融合了多种高科技材料，不一样的就是，抽屉里这部多了些日常款没有的东西，比如这部的屏幕还融合了一种特殊材质而整合制成覆盖，用途是可通过手势、声音、思维感应，而操控，背部则搭载着日常款没有的超强处理器，能快速处理人工智能、计算、通讯、导航等掌控地理位置的任务。

　　日常款则只保留主屏是类似投影仪的原理，可用于全息投影和呈现三维立体图像，背部覆着超薄LED屏，用于驾驭信号、地理方位、电量。
　　而后就是最大营销噱头，在机身的两侧，各有一个可隐藏的机械臂，不大不小刚好可以用来操作外设。

　　他架起手机模拟成电脑模式，敲击着投射出的虚拟键盘，切进了一个隐蔽而先进的全方面追踪软件。

　　这软件优劣参半，功能并不完善，
　　他心知找到那两个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果不其然，查无此人。

　　那他就得在合法的前提下，动用关系，使用点手段了。

　　［帮我定位两个人的位置，随时随地都有。］
　　［……好的／笑脸.jpg］

　　-

　　卡伦非斯此时正坐在书桌前，对着这项任务做计划，他必须追踪到她们俩的位置，还必须是一个有利的位置和时机。

　　为了防止有人抢先完成任务，他还必须得快。

　　他现在属于是孤军奋战，压力山大。

　　他这儿能用得上和搬得上台面的对此任务有作用的人脉，并不多。
　　综合下来，就只有地狱门了。

　　但他并不想依赖，而且白炽灯里不乏地狱门的线人，所以他得从长计议，使用老办法。

　　反正没有什么头绪，不如去睡觉。
　　他这样想。

　　说干就干，等他再次醒来，已近十二点。

　　他简单收拾了一番，出了门。
　　今天是这个月难得的晴天，空气中带着些湿润，微风吹过，带来凉意。
　　还没出小区大门，倒是碰见了兰德里柯。

　　他身着黑色大衣，墨镜遮眼，身姿挺拔，似乎是早就看见了他，朝他站着，似是看他。

　　两人靠拢，兰德里柯朝他道：“你看软件了吗？”
　　他淡淡地：“看了。”
　　看了。可惜没什么用。

　　“你看起来很失望。”
　　“毕竟要找到她们有点麻烦。”

　　两人并肩而行，说到这里，兰德里柯停下脚步，“怎么个麻烦劲儿？”

　　“不是，你脑子什么时候这么退化了？要不我给你买个脱胎换骨计划，让你好好改造一下？”

　　“你人真好，这份好意我心领了，但谢谢，不用了。”说完这句他就不知道又抽了什么风，“你看我就说吧，喜欢我还不承认，都这么关心我了，你还是别嘴硬了，不要有那么多顾虑，我肯定会接受你的。”

　　卡伦非斯还是淡淡的，没什么大反应，面上也无表情，一本正经：“你想错了哦宝宝，根据某项著名研究表明，你这段话是慌不择路的表现，你语无伦次了知道吗？”
　　“你又怎么了？”他直接问。

　　兰德里柯没回答，静静地看着他。

　　“当一个人过度解读他人行为时，往往暴露的是自己内心的真实写照。”他推了推半框眼镜，语气平静的像是在念实验报告，“你这种现象是单相思引导的臆想症，你真的应该去脑科研究中心好好看看了。”

　　兰德里柯闷笑出声，指尖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开始胡诌：“巧了，我上周刚做的全脑扫描。”他突然凑近，墨镜滑到鼻梁，露出那双浅蓝色的眼睛，“诊断结果是对某人的感知灵敏度超标。”

　　卡伦非斯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盛着戏谑的蓝眼睛，面无表情地往后挪了半步，拉开了这有点暧昧的距离。
　　“我会向脑科研究中心捐赠最新型的仪器的。”他语气平淡，抬手扶了扶眼镜，“说正事，你对那个任务有什么头绪？”

　　“好的宝宝。”兰德里柯顺势站直，墨镜也推回了原位，恢复了那副懒散中带着犀利的模样，“抛开不正常，她们还是有思维的人，也会有自己的需求。”

　　卡伦非斯：“现在唯一的方向就是从她们的喜好入手。”

　　“我曾经阅读过地狱门关于她们的卷宗，印象中南稚忆有些神经质，对某种特定牌子的镇定剂有依赖，樱雨行则痴迷于黑胶唱片里的古典乐。”

　　卡伦非斯思考后得出结论：“市面上能满足于她所需的镇定剂恐怕不超过五家，而黑胶唱片里的古典乐只能是，“回流之乐”了。”

　　“你接下来要去‘回流之乐’？”兰德里柯问。

　　卡伦非斯点头反问：“你呢？”

　　“那我去东区的地下药房也就是‘静谧时刻’里看看。”

　　一段沙哑伴随着电流声滋滋啦啦的嘈杂乐，流淌进这傍晚的世界。
　　随之而来的融合着诡异寂寥的钢琴曲。

　　外观形似马戏团的帐篷上方，挂着个闪烁不定的灯牌，写着“歌舞剧团”四个字。
　　破落，荒无人烟。

　　音乐声持续不断，原是有一女子在演奏。
　　她敲击着琴键，陶醉痴迷，一曲完毕，转过身来，露出秀丽容貌，唯有眼神空洞得像人偶。
　　随着她的目光，场下还有一女子，略显焦躁不安，啃咬着手指。
　　见那人弹完，便道：“你搞完没有？还要待到什么时候？”

　　那人眼神木讷，似乎还沉浸在如痴如醉中：“死，是既定事实，不如好好享受生前时光。”

　　两人同时出声。
　　“樱雨行。”
　　“南稚忆。”

　　樱雨行继续说：“音乐需要听众，舞蹈需要观众。”她微笑着，声音轻柔，“我为你跳一舞，你来当观众，可好？”

　　古典乐还在响，而此曲的主题是谢幕。

　　【18:35】
　　交易板块中出现了关于南稚忆和樱雨行的详细资料并且还伴随着一个实时定位的消息。

　　之岛。
　　是她们的所在地。

　　这是一个蒙着面具的城市，它具有多面性。
　　鲜为人知和平之下的危险地带。

　　卡伦非斯从一座豪华的建筑物内出来就踏上了去往之岛的旅途。
　　到达之岛地界时，天色已彻底沉入墨蓝，这里与那些平常的繁华地带不同，之岛的区域划分像是一块儿一块儿田拼凑，每块“田”都有不同的发展风格的，而南稚忆樱雨行正属于五号，也就是最北边。

　　五号区域似是空城，建筑物杂乱无章，周边路灯稀疏，光线昏而暗。

　　他按照定位信息，最终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转角，目的地就在对面的——歌舞剧团。
　　帐篷外有一个人，微俯着身，看样子在偷听。

　　等凑近了，发现是兰德里柯，他问：“你干什么呢？”
　　兰德里柯回：“思考。”

　　“你想说什么？”

　　兰德里柯将他拉到不远处，有遮挡物，是个可视察的绝佳方位，“我在等人来。”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卡伦非斯接着说：“相信过不了多久，这里会有很多人聚集的，但是对你有什么必要？”

　　兰德里柯组织了一下语言：“比起送她们去死，我更想得知她们大规模杀人背后的原因。”

　　“我也想过这个，但任务的发布想也是经过层层审批的结果，而关于探寻乌贝斯的秘密那条和今日的肯定是敌对对打的结果，如果官方不同意，不在接受范围之内，大可以悬赏通告，所以是什么造成了官方默示同意？”
　　“接收任务和执行，是第一要事。”

　　兰德里柯点点头，帐篷那处传来噼里啪啦的打斗声，而门外停着一辆车。

　　他当机立断：“先找个机会上车。”

　　卡伦非斯：“你觉得是接应还是其他人？”
　　“不知道，到时候看情况。”

　　顺利潜入车里，就开启了窃听工作。

　　听到什么……
　　梁西华，你竟然……投敌。？
　　你们两个先找个机会上车。

　　梁西华他们是认识的，因此。
　　兰德里柯：“还有人救？竟然没有沦为弃子？”
　　卡伦非斯：“看来她们不死是最好的。”

　　不多时他们就陆续上车了，因为来了“屏蔽”的原因，这个隐藏过程很顺利。
　　行驶到一片空地，车停了。

　　“你干嘛？”是南稚忆。
　　“车里有人。”

　　终于是暴露了，终于是察觉了。
　　“屏蔽”并不是一个无限于接近“神”的功能软件，它有弱点，有权限，有被克制的点。
　　正如同样拥有这个软件使用权的人，可以查看周身50米有没有人使用，当然使用人是谁是不知道的，而后可以申请登录同一个空间。

　　他们现了身，面面相觑。

　　约定好了决斗，一对一，梁西华不参赛，驾车而去。
　　南稚忆对兰德里柯，樱雨行对卡伦非斯。

　　几个回合下来，南稚忆身形灵动，匕首刁钻狠辣，出手快准狠，带着一种独属于她的疯狂，而樱雨行看似柔弱，却是一个很厉害的出刀者和闪避者，她步伐诡异，总像是在跳舞。

　　就在他们要夺刀行刺之际，那二人抢先行动，留下一句“骗你的，我早想去死了”就刀入要害，离开人世。

　　兰德里柯和卡伦非斯原地蒙圈，反应了一会儿，卡伦非斯先开口：“就这样了？地狱门的人该来一趟了。”

　　一切都以荒诞结束了。

　　解决好一切之后，兰德里柯暂且留在了地狱门，而卡伦非斯回了家。

　　那份荒诞的资料上也画上了死亡的句号。
　　【樱雨行个人资料】
　　年龄：17
　　性别：椰百弥·礼止（女）
　　事迹：
　　S·9048-Z·405年4月1日下午13:37——15:44致四人死亡，七人重伤。
　　S·9048-Z·406年4月15日上午10:37——12:00致五人死亡十人重伤。
　　S·9048-Z·408年2月8日凌晨3:00——4:00致七人死亡，十七人重伤。
　　——已死亡

　　【南稚忆个人资料】
　　年龄:18
　　性别:椰百弥·礼止（女）
　　事迹:
　　S·9048-Z·404年4月1日下午14:37——16:40致五人死亡，九人重伤。
　　S·9048-Z·405年3月15日上午11:47——12:00致四人死亡，六人重伤。
　　S·9048-Z·406年2月8日凌晨3:20——4:00致五人死亡，十八人重伤。
　　S·9048-Z·407年6月28日夜晚10:00——11:53致六人死亡，十人重伤。
　　S·9048-Z·408年5月30日凌晨2:00——3:57致八人死亡。十二人重伤。
　　——已死亡

　　“干的不错，想知道什么？”
　　说话的是男声。

　　兰德里柯抬眸道：“暮山。”

　　“暮山最近不太平，怪事频发……”

　　—

　　昏暗的小巷里，乌贝斯看着她们已死的消息，扯出一抹笑，品不出意味。

　　不知道到拿手机捣鼓些什么，等动作停了之后，他离开了。

　　此时CTA内部收到了一条短信。
　　［苟延残喘的人，躲在谁的背后坐吃山空，记得露面来跟我登门道谢。］

　　他们回道。
　　［会的贱人。］

　　—

　　我在背后窥视着人，却总感觉有人也窥视着我。
　　这是卡伦非斯对之岛这个地方的一日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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