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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顾
小丫鬟揣着手往院里张望，那平日里来给大少爷送药送饭的老奴不知道去了哪里，也没个人来帮她通传，她自己可不敢进门。
早上时，大夫人身边的兰儿姑娘让她来喊新来的云夫人去敬茶，她只以为这是兰儿姑娘因自己前几日打碎了茶杯而惩罚自己的，一路上慌得不知道怎么好。
府里谁不知道服侍过大少爷的丫鬟小厮没一个好下场，这间别院平日没人敢踏足。就在上个月，据说是服侍的丫鬟不尽心，让大夫人一怒之下给发卖出去了。像她们这样自小就进王府服侍人的，发卖就等于死路一条。
那边的林夏青端着一身给凌羽准备的衣裙，远远跑来，她今日换了一身青灰色的裙衫，是这府里丫头的打扮。
小丫鬟乐得有人来替自己，林夏青刚跟她说完她就喜不自胜，退得离院子远远的。
虽说凭那老不死的样子，就是发现什么不对劲也没有办法，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林夏青还是遵循礼数敲了敲门。
凌羽可算是醒了，刚醒时他还有些迷糊，以为还在山上自己的房间里，直到他看见破了的床幔，这才想了起来自己身处何处，以及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他转了个身，看见身旁的人还闭着眼睛，于是便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光着脚去给师姐开门。
林夏青伸长脖子往门里看了看，眼神询问凌羽。
凌羽会意，低声说道：“还没醒呢？你怎么来了？”
“我是夫人的丫头，日后还要常来呢。夫人快些洗漱打扮，还要去给大夫人敬茶呢。”
凌羽一时接受不了他师姐这样说话，林夏青直接伸手拍了一下他额头，“别犯迷糊了，还真等我服侍你啊？”
凌羽这才觉得正常，接过师姐拿给他的女子衣裙，换之前往那边确认了一下，确认人还没醒，他便快速地换上。
凌羽出门时还犹豫了一会儿，想着敬茶的话凤厌笙照理也要去的，可是刚才那丫鬟压根就没提他也得去。
林夏青说：“他不用去。”
凌羽问：“为何？”
“他能自己过去吗？是你背还是我背？或者我们把他一起抬过去？从这儿到大夫人的花厅可远得很，一路上光是下人就不计其数，被人当看猴似的看，你是不在乎，我自然也无所谓，那他呢？”
“可是，我听说人间最纯净的感情就是母子之情，住得这样远，见不到儿子，她母亲不会难过吗？”
“那得是亲娘，这府里的大夫人跟他却不是亲母子。”
凌羽感慨：“原来如此，看来像我们这般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感情世间少得很。”
林夏青听到这话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快些走吧，我听说那大夫人身边的兰儿惯会为难人，免不得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到时候你顺着她就是，我来应付她。”
凌羽点头答好。
弯弯绕绕的，好一会儿才走到大夫人住处的花厅，一个丫鬟让她们在这里等候，另一个往后走去通知大夫人了。
凌羽打量四周，花厅叫花厅，却并没有真花，但各处摆件和桌椅，无一处不雕花，就连软垫都绣满了花。
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大夫人才在兰儿的搀扶下姗姗来迟，她的衣着素雅，身量高瘦，面容慈善。
凌羽按照林夏青一路叮嘱的，连忙起身行礼，大夫人落座后，便让兰儿去把凌羽扶起来。
林夏青先她一步把凌羽扶起来，又给大夫人行了个礼，“不敢劳烦兰儿姑娘。”
兰儿哼了一声，大夫人毫不介意，仿佛一个慈爱的长辈，问道：“是叫云昭吧？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凌羽闻言抬头，少年的脸介于男女之间，低眉顺目的时候更偏女气，寻常人看不出什么端倪。
大夫人一怔，随即笑了，“好漂亮的姑娘，走进些来让我看看。”
凌羽往前迈了两小步，没有走近，大夫人也不在意，问道：“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啊？”
“回大夫人，云昭家里有还两个兄长。”
“哦？就你一个女儿，父母兄弟一定很舍不得吧。我也有一个女儿，比你小两岁。”
想起云昭病着的爹娘，再看面前的人，现在装得倒是体恤人，也不知道是谁让云昭的父母兄弟这么舍不得的。
“大小姐是明珠，云昭不敢跟大小姐相比。”
“什么明珠，是我的冤家罢了，家里都把她宠坏了，无法无天的，”大夫人无奈地摇头，“要是她有你一半听话我就谢天谢地了。”
“能来服侍大夫人是云昭的福气。”
大夫人捂着帕子轻轻笑了，一旁的兰儿却发话了。
“云夫人哪里的话，为大少爷开枝散叶才是您的福气，日后请安来迟了也不要紧。”
到底是谁来迟了，这丫头怎么还倒打一耙。
只是这前半句凌羽没听懂，懵懂地看向兰儿，见兰儿笑得狡黠，后面几个丫鬟相互交换眼神，低低地笑起来。
林夏青却听懂了，怒火中烧，想着哪里轮得到你来说话，还拿一个残废来羞辱我师弟。
“我们小姐是乡下来的，不懂规矩，也没读过书，这开枝散叶是什么意思一点都不懂，可否请兰儿姑娘指教？”
兰儿面皮一羞，不知该如何作答，大夫人眼神示意了一下，兰儿便不情愿地道歉：“是奴婢僭越了，云夫人莫怪。”
大夫人笑容一收，道：“这些个丫头们，越发胆大了，奴才反而来打趣主子了，该打。”
兰儿脸色刷的白了，脱力般地往地上一跪，泪立刻就落了下来，抱着大夫人的脚边，哭道：“夫人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大夫人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转向一边不再看。
兰儿会意，立刻爬到凌羽这边来，抱着他的裙边就开始哭：“奴婢该死，说了冲撞主子的话，求云夫人开恩。”
凌羽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惊到了，刚才还一说一笑的，怎么一句话的功夫就又哭又跪起来了。
凌羽不擅长应付这种情况，更不知怎么面对女孩哭，只得说：“算了算了。”
大夫人这才神色缓和，道：“既然云昭这么说了，那便算了。”
兰儿听闻得赦，又不住谢凌羽。
凌羽面色尴尬地承受了一声又一声的少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云昭是正儿八经的妻。
“好了。”大夫人厌了兰儿的哭声，不悦道：“丢人现眼，滚下去吧。”
兰儿立刻止了声音，低着头垂着手退了出去。
“你们也下去吧，”大夫人对下人说，转头又朝凌羽笑着道：“咱们娘俩儿说说话。”
凌羽下意识地去看林夏青，大夫人见了，道：“这丫头也下去吧，主子们要说话。”
林夏青早已火冒三丈，你是什么东西，在我面前称主子。
可当他师弟向他投来求助的眼神时，她便忍下了怒火，说：“小姐，别怕，奴婢就在外面。”
门被人从外面合上，凌羽才发现，这花厅里竟这样暗，坐在高堂上的大夫人，那副慈祥得菩萨般的面容，笑起来时竟有一丝诡异。
回去的路上，林夏青没好气的问：“那老女人跟你说了什么？”
什么老女人，大夫人如今也就三十多，保养得当，看着虽有些年纪，但说不上老。林夏青这话，是不客观的情绪评价。
凌羽跟在后头，回想刚才，“她让我好好陪着凤厌笙。”
林夏青止步转身，问他：“就这？”
“就这。”凌羽也不明白，这么一句话有什么必要关起门来说吗？
不管是什么意思，林夏青哼了一声，“那老女人肯定没安好心。”
兰儿扶着大夫人在梳妆镜前坐下，大夫人这些年来头疼的毛病更严重了。兰儿给大夫人点了一根安神香，又给她按揉头部。
香燃到了一半，大夫人觉得好多了，表情也舒缓下来。这时想起一件事，问道：“今天什么日子了？”
“十月初九了，再过七日王爷就要回来了。”
大夫人点点头，“太爷房里还好吗？”
“祥顺儿昨天来回报过了，还是老样子罢。”
大夫人长叹一口气，“叮嘱他，要好好伺候太爷喝药，太爷如今神志不清，不可凡事随着他。”
“是，夫人。今日起早了，夫人要躺一会儿吗？”
大夫人静桐点了点头，兰儿便将香熄灭，扶着大夫人回了卧房歇息。
林夏青又想到什么，问道：“你闻到没？大夫人身上的味道？”
“是檀香，听说大户人家的夫人都爱礼佛。”
“是，这府里的老太爷和大少爷身子都不好，大夫人便日日礼佛，食素斋。”
“我闻着那味道没什么特别之处，还有凤厌笙的症因，也不是药物所致，那些药只不过让他遭罪。一切都看起来很正常。”
“不，还有一个人，当初云昭要嫁的那人。”
“老王爷？可他住在内院里，护卫森严，寻常人进不去。”
“那是寻常人，你我是寻常人不成？”
“那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就今晚吧，早点把东西找到早点回山去，这破地方我是一天都不想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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