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如果那时知道我此时所知道的

作者:茶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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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缘起(2)


      第五章
      翌日酒醒过后,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身上的衣服也换过了。头痛得很,脑袋里只飘着零散的画片,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犹犹豫豫地走出来,就看到綦少风端坐在那里,边吃早餐边看报。这才隐隐约约记起来,前一夜,是他把我带出来的。
      他大概是看出我的心思,声音淡淡地,“衣服是找酒店女服务生给你换的。”又笑了笑,“瘦得跟排骨一样,我才没兴趣。”
      虽然是调笑的口吻,但不知为何,我听他这样讲,就很放心。酒店里的东西大约不太合他的胃口,那份早餐他只动了几口,接着就皱着眉头放下餐巾,又看看时间,说是顺路,要送我回学校。
      “我捧你做明星吧。”他开着车,说得很随意。
      我吓了一跳,“我昨晚喝醉跟你说什么了?”瞥到倒车镜里的自己,一脸戒备。
      他轻笑,满是戏谑的口吻,“没多说什么。”他依旧目视前方,云淡风轻,“只是讲了,为了你青梅竹马的男朋友,你不得不跟他分手,因为你的好姐妹已经是个……是个……”他皱皱眉,终于换个措辞,“人家已经有所能力,可以给他更多,你给不了,就只好放弃。”
      真丢人。对于昨夜的事,我最后的印象就是被扛出酒吧,坐在车里跟他哭。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拉着个不相干的人讲这些,夏梦你真是越活越倒退了。我心里对自己充满鄙夷。
      我又羞又怒,拿话激他,“捧我做明星?你有那个钱么?”
      他没有生气,淡淡道:“只要是我想做的,还没有做不成的。”这样的话虽然听上去很是狂妄,但是由他说起来,却是气定神闲,仿佛就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而已。
      我还是不太相信。那时我以为,他不过就是有一点闲钱而已。R大后门有许多这样的人,专程驾着跑车终日等在那里,以约会女学生为乐趣。綦少风的手法,像极了那些被宠坏又无所事事的X二代。
      所以就玩笑说,“好啊,那等你捧红了我,我就又可以跟遥安在一起了。”
      他笑了笑,没再说话。
      于是,这件事就被我当成一个玩笑,彻底抛在了脑后。
      只是觉得欠了他一个大人情,应该找个机会谢谢他的。
      他着实消停了一段时间,我也就忘了这件事。
      突然有一天,他又约我出去。我想了想,觉得他这个人有点意思,笑嘻嘻问:“干嘛?是要去捧我了吗?”其实我是琢磨着请他吃顿便饭,答谢的同时顺便两清,才想要赴约。
      他还当真回答:“是啊。”
      到了地方,我才发现他不像是在开玩笑。一屋子的黑西装,长得奇形怪状,从我进门起,所有人就一刻不停地打量我,眼神直接得毫不避忌。过了一会儿,有人出声问我:“夏小姐,声乐、绘画和表演,你比较擅长哪一方面?”
      “我比较擅长吃喝拉撒睡。”我回答得很老实。
      那个人像是很为难,看向綦少风。
      他那天似乎心情不错,大概是我那点心思在他面前从来就瞒不住,“你配合一点。想想看,你要是真的成了大明星,不就可以再跟你的那个小男朋友复合了么。”说完了,竟然还拍拍我的头。
      我就知道,他拿我不当真,正因为不当真,所以才会这么好脾气地劝,跟对待个小孩子似的。但是我确实被他讲的话打动了,好像如果真的做了艺人也挺不错的,至少我可以跟遥安重新在一起。等我们赚了足够的医药费,也可以一起退出这个圈子。
      听上去真真是万无一失的计划,前景美好诱人。
      那个时候我还是太天真,他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于是我很乖地配合他们。
      小的时候,我很浮躁,仗着爸妈疼我就恃宠若骄,学什么都半途而废,唱歌、油画、芭蕾,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是钢琴,过了十级,但是自从发生了那场毁灭了整个家庭的事故之后,家里的钢琴就一直蒙着灰。
      我再也没碰过琴。因为只要一弹起琴,就会看到从前家里的场景:午后的阳光穿过百叶窗,不急不缓地洒落在客厅里,爸爸妈妈紧挨着,坐在那张花梨木的长凳上品着功夫茶看报纸,他们时而相视会心一笑,时而又埋首低语着什么,而我总是边弹琴边瘪着嘴,软着声音撒娇让他们带我出去玩……
      我没法再想下去。
      所以是真的很久很久没有碰过钢琴了。
      出道的时候,我的头衔是“新晋艺术家莎莎”,连名字也是他的意思。“用真名会有许多麻烦,而‘莎莎’这种名字满大街都是,将来要退出也会比较方便。”他说得合情合理。
      而我直到那个时候也没察觉,他的心机究竟有多深。
      什么事都不用我费心,自有化妆师服装师每天给我打理新的造型。出入时,总是大堆人马跟前跑后,阵仗十足。渐渐地,我开始在圈子里有点名气,凭借的却只是衣着装扮,似乎一直也没有人关心我到底是不是真有本事演奏拉赫玛尼诺夫的钢琴三重奏。
      后来也不知道他用什么说服人家,居然请到素有“小提琴王子”之称的齐杰答应与我同台。登台前,我紧张得手心直冒冷汗。
      一曲下来,我弹错了无数音,但是居然也没有人发现。掌声如雷鸣。
      后来的庆功宴上,我避开工作人员,忍不住提出自己的疑问。
      他有些奇怪地看我一眼,“你没发现,你的那架钢琴是没有声音的?”看得出,他是真的很不屑回答我这个问题。我这才释然,觉得出名不过如斯,改头换面,再找几个所谓名流陪衬一下,拽几句各国基本外语,伪装海归派而已。
      那个时候哪知道还有所谓的公关手段。
      我顶着“莎莎”这个名头混了大半年,反正大四课很少,卸下浓妆换了衣服,照旧回到学校,倘若有人质疑,我就笑嘻嘻地指着自己那条破破烂烂的牛仔裤,“您看我这样的,能是人家钢琴艺术家莎莎么?”自然不像。
      别人也就尴尬地笑笑走了。渐渐就明白,先自嘲,别人才会不好意思再讲话。
      只有唐蜜一直怀疑。在她面前我又没法像对别人那样,睁着眼睛说瞎话,所以打了几次哈哈之后,就有意识地渐渐疏远了。
      “不方便的话,要不要搬出来住?”大概是我跟化妆姐姐抱怨的时候被他听了去。
      我鄙视地瞥他一眼,“才不要,谁知道我一搬出去,会不会遇上什么‘不该碰的人’呢。”
      綦少风大约是觉得我的想法很好笑,“放心,如果真要‘潜’的话,我也不会找你这种身材的。”
      我明明知道他是在激我,但还是生了气,一生气就口不择言:“出去住就出去住,谁怕谁。”
      于是,我住进了独立的公寓,有司机,有女工,每天除了在綦少风的授意下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再不就是去哪个音乐会上“演奏”一回,生活轻松又自在,还当现在的经纪公司都这样大手笔。
      我所接触到的人,都管綦少风叫“老板”,我便以为他真的是某间娱乐公司的负责人了。
      其实他出现的频率并不高,我顶多能在工作场合见到他几回,偶然遇见,闲谈的几句也只是公事。通常刚开头三两句,他的手机就响个不停,他很绅士,每次都示意我,我每回都摆摆手,让他先讲完电话再说。
      在公事上,他言辞简洁有力,办事颇有效率,逐渐改变了我对他往日里的印象。
      我想,一个对事业有追求的人,总归不会坏到哪里去的。而仔细考量,其实他先前的言行虽然有些惹人生厌,但也从未逾矩,他对我的热衷,很可能只是因为想签下我进入这一行吧。
      老实讲,站在一个即将入行的新人的角度,如果能有綦少风这样的老板,将会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
      快毕业的时候,我忙着毕业设计,往返于学校的次数很频繁,却一次都没有遇到遥安或者温雅。那时我心里还暗自庆幸着,甚至期许着,在不久后的某一天,崭新的我能够再次出现在遥安面前,我们会一起,为了奶奶为了未来而努力。
      我是真的认定,这样的一天一定会到来。
      所以后来的事情,才会变得那样失控。

      有一天,如同往常一样,活动结束卸了行头,匆匆忙忙赶回学校。预答辩比预想还要顺利,走出教室,我松了口气。
      毕业生们三五成群地边聊边走着。
      初入学我就被分进了混编的寝室,室友们都在不同的系,大家时间表不统一,每天行色匆匆,彼此不算很知心的朋友。
      我的重心又一直都在遥安和温雅身上,没有课的时候,尽可能地跟他们俩厮混在一起,所以跟本班同学的关系也是淡淡的。
      这种时候,看到别人都兴奋地谈笑着,就不免有些孤单。
      隔壁教室的门一开,又走出许多一脸轻松的学子们,看样子,又是一场预答辩圆满结束了。真是的,这么快就毕业了,时间都去哪里了呢。
      正胡乱想着,身后一把清澈的嗓音叫我:“夏梦!夏梦!夏——梦!”
      我一转身,一抹明黄色飞快地扑了过来,是唐蜜。
      如果一定要我说一个大学时期的朋友的话,那么这个人,只能是她了。
      其实唐蜜也是我的室友,她主修新闻采编,我主攻新闻摄影,因为我们的专业有所相关,所以比起其他四个人,我们还能讲讲话。
      她这个人,是有点校园风云人物的意思,长相已经很明艳,偏偏不知收敛,一张嘴,利得像斧刃,擅长含蓄影射,杀人于无形,因此得罪不少人。
      我一直欣赏这样果敢又充满劲头的人,却不明白自己的古怪脾气怎么也合了她的胃口,成为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她这么尖叫着跑过来,不自觉又出了一回风头,有女生毫不避讳地露出鄙夷的眼神。
      我有些好笑地呶呶嘴,唐蜜恶狠狠地瞪了那群人一眼,倒把他们吓得大气也不敢出,沉默着飞快地走掉了。我就是喜欢她这一点,特别率性,天性自然。
      结果走出教学楼,一贯心直口快的唐蜜,拉着我避开众人,我有些奇怪地跟着她来到操场。
      刚站稳,她劈口就问:“聂遥安跟你分手了?”
      我的心瞬间凉了下来,这件事我从未跟人提起,除非,除非当事人……
      大约是看我不出声,唐蜜噼里啪啦地说开了:“我前几天在校办碰到他,跟他打招呼,结果他架着墨镜,理都不理我。我想他虽然是艺人,但平常也从不会这样摆架子,一联想,已经很久没见到你们俩在一起了……”
      我没接话。
      她接着说下去:“分就分了,早分少伤心。实话说,我原先就不看好你们,你总是黏着他,万事以他为先,太没有自我,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夏梦。”唐蜜这个人,向来刀子嘴豆腐心,这话其实意在安慰。
      可唐蜜再了解我,也不知道遥安的好。她不知道他的好,才会这样讲。
      我吸吸鼻子,刚叫了声,“糖糖——”,突然眼前的画面像是断了电,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仰过去。那一瞬间,唐蜜的表情
      像是她的头发着了火,一张脸似乎都是变形的,我满耳都是她的尖叫声。
      低血糖的老毛病了。

      我没办法对着真正关心我的朋友撒谎,于是慢慢搅着咖啡,将前因一点一点告诉她。
      唐蜜的表情慢慢释然,“我记得,我当时把你送到学校附属医院了,”她皱皱眉,“可是等我回寝室拿了东西,再回到医院时,你已经不见了——”
      我点点头,是,綦少风把我接了回去,当晚。
      唐蜜的眉毛上下扬着打量我,突然瞥到我无名指上的指环,“天!你竟然、竟然……?”
      事情就是从那夜开始脱轨。
      我一口喝掉杯子里的咖啡,笑了笑,“这个故事,下次见面再讲给你听。现在,讲讲你自己吧!”
      唐蜜一脸狐疑的表情,沉默片刻,“算了算了,我不逼你了,”伸手点了我脑门一下,有些无奈地说,“你这个人总是这样,不想说的事,别人到死也撬不开你的嘴!”
      其实我是不知道,要怎么讲出这一切。
      刚结婚时,綦少风带着我出席一些私人性质的晚宴,我的身份,被当做他的临时女伴。那些阔太太们不知是不是受了丈夫的点拨,整晚围住我,我小心翼翼地应付着,可以谈论的话题不外是“今年迪奥的设计,色彩太浓郁了些”或者“腕表的话,还是爱彼的皇家橡树更深得我心”。
      结果隔天就收到一块爱彼腕表,真是皇家橡树,表盘上镶了230颗八心八箭切割美钻,18K玫瑰金表壳,除表盘外,736颗切割美钻,非常……夸张。
      我记得打开盒子时,还有些无措,綦少风瞥过来一眼,漫不经心地说,“哟,你面子还不小,”脸又重新埋进早餐例必的泰晤士报里,半晌,淡淡地一句,“收着吧。”
      说什么?又能对着谁说?
      大概是可以说给心理医生听。
      那场使我父母双亡也差点毁了我的事故之后,我一度很抗拒红色,别说是着装,就是杂志封面、桌布、公交站牌这样的日常物品,但凡是红色的,一律受不了。我以为我隐藏得很好,连遥安和温雅都不知道,却被綦少风察觉了。
      我不清楚他是怎么发现的,总之,是他请了心理医生,又安排我定期去澳洲疗养,我才慢慢放下对颜色的执念。
      说起来,那还是我们结婚之前的事了。
      綦少风,又是綦少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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