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命绝招抱大腿

　　轩烁谙郁闷极了，沈豫尽太难养了，刁蛮任性又喜怒无常，轩烁谙愁了一会，终于是想要知道沈豫尽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性格。

　　于是一连几天信心满满，对沈豫尽好声好气，然后，实在受不了了，发现沈豫尽是到处给他找不自在。

　　比如，把他的衣服剪烂，或是，在他的床上放蜘蛛，然后轩烁谙就把沈豫尽贴身提溜在自己身边，免得他又搞什么小动作。

　　事实上，每次这些事，轩烁谙都能气个半死，小小的沈豫尽就会调侃他，说他再这么易怒，怕是没成婚生子就要不行的。

　　一如往常，沈豫尽在院子外面自己玩，轩烁谙在房里面看书。

　　他坐在案前，指尖扫过书页，一目十行，将文字往眼里送，忙不更迭。

　　忽的紧闭双眼，扬天长叹一声，把书盖在脸上，骨相的手随书滑落的时候，一张帅脸具现，他金粽色的瞳孔里折射出碧光，就无聊了，撑着脑袋就看着外面的沈豫尽，沈豫尽百无聊赖的坐在地上戳泥点。

　　两条长腿大张着，一身黑色的衣服称得他肌如白雪，最近轩烁谙有些受不了了，沈豫尽顶着一具弱冠的身体和他拉拉扯扯。

　　虽然心智是孩童，但轩烁谙哪里见过这样的沈豫尽，抛开他的喜怒无常不说，他也是人，也会有生理反应的好吗？

　　虽然每次都是很羞愤的把诡异的念头压下去，但是毕竟也有了，身体如何也忘不掉。

　　同三年前不一样，这是一种狭促的情感，生得奇怪，生得好奇。

　　轩烁谙还记得三年前，沈豫尽还是布衣狱官，永远的一副冷静又有点骚包的样子，醉的时候会说些他平时不会说的话，那会，他就当那是他的真心话了。

　　现在隐隐想来，沈豫尽那会总有点挑逗他的味道——就像挑逗一只青涩的小狼狗。

　　从前沈豫尽在民狱里审问的时候，基本是没有表情的，冷得人直颤，轩烁谙有幸旁听过，每次，沈豫尽都是字字泣血，事后，他就会一改冷血的模样，便就成了一个邀功欢愉的人。

　　“怎么样，我说的有纰漏么？”沈豫尽表情轻松，双手抱着臂，朝着轩烁谙摇摇脑袋。

　　“没有吧，我听不懂。”轩烁谙朝他的身体挨了挨，将他的头往沈豫尽肩上，然后很舒服地长舒一口气“草垛太硬了，坐的难受。”

　　沈豫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笑意淡淡的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头，将他的头弹开“那学啊，我教你？”

　　轩烁谙摇头“不用了，以后在旁边，我光看你就好了。”

　　“看我？”沈豫尽笑意更甚，“是啊。”轩烁谙点点头“我感觉，全天下就属你最好看。”

　　“嘴甜，但不是逃避的借口哦。”沈豫尽仍笑着，把他的后领提溜起来了“乖了，轩少侠，这些东西都是要学一点的，你以为，行走江湖不需要动脑子么？”

　　黑压压的牢房里，几豆孤灯闪闪，沈豫尽背着手走在前面，轩烁谙抱着臂跟在后面“大梁有偷伤杀三大罪类，偷则罚，伤则禁，杀则死。”

　　沈豫尽时不时回头“不过，有些时候还是要看百姓的意见，若有一人，侠肝义胆，舍己为人，那么，可放也。”

　　轩烁谙噌噌噌与他并肩“若那人犯下的是不可原谅的罪呢？”

　　沈豫尽看着他，停下了脚步“得民心的人，你觉得，一个侠肝义胆，舍己为人的人做得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沈豫尽不轻不重的说“许是误会呢，这就也是我的作用了，用尽办法证明他的清白，但是他必须是清白的啊，那便是给社会宁昌的盛时添砖加瓦。”

　　轩烁谙点点头“那我觉得你还挺伟大的。”轩烁谙将手臂一伸，环在头上，十指交叉，手掌贴着脑袋，尽显随性。

　　沈豫尽笑着点点头，“很多人也是这么觉得的。”

　　牢房密不透风，潮湿又闷热，轩烁谙缩了缩鼻子“不是吗？最清明，最伟大的官。”轩烁谙夸张的用手环绕着他，沈豫尽周身似乎都要泛起金色的光。

　　沈豫尽看着他的傻样就笑，眼睁睁看着轩烁谙打了个哈欠，然后捂起眼睛，哭笑不得“困了？”

　　“有点，咱回去吧，路上你再跟我讲讲。”沈豫尽想都没想就点头了“嗯，回家吧，难为你陪我审狱这么久时候了。”

　　轩烁谙笑了笑，从他面前往回走，他突然听见沈豫尽轻笑着说“可我好像并不是好人。”

　　但他那会从没在乎，以为是沈豫尽也累了，或是什么多愁善感的情绪莫名其妙的上来了。

　　但沈豫尽那时哪里是困的样子，他又哪里会有多愁善感的毛病，轩烁谙叹了口气，是他眼瞎耳盲，识不清眼前人，听不懂话中意。

　　才失去了属于自己的三年，从轩烁谙变成轩魏楼，从自由自在的无业侠客，变成了随时为国家死去的将军。

　　轩烁谙在自顾自的游神，又想到前不久的庆功宴，沈豫尽的眼睛那么温柔，那么明亮，就这么看着他，嘴里却讲着会让人从此再翻身余地，至人于死地的话。

　　“咚。”他的拳头重重落在木案上，怒气又上来了，院子外面的沈豫尽玩没了影。

　　轩烁谙三年之后就总是这样，易怒，还冲动，他抑制不住从往事今朝中燃起来的怒火，马上去找沈豫尽。

　　外面日头很大，他的影子移动的很快，被拉得很长。

　　沈豫尽就在梨花树下纳凉，也不干什么，就是静静的站在梨花树下，他似乎闭上了眼睛。

　　轩烁谙远远就闻到了清甜的梨花香，但是看着沈豫尽站在那里，心里就难受，为什么那么伤天害理的人还好端端的站在那里。

　　沈豫尽伸手将一枝梨花捻在了手中，下人在旁照看着沈豫尽，轩烁谙便走了过去，朝着下人，当着他的面，声音平平的开口。

　　是自己在气沈豫尽，也在气八岁颠颠废废的沈豫尽。

　　“把树砍了，晦气。”

　　然后冷冷的扫过沈豫尽一眼，头也不回来走了，然后沈豫尽抱着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不要，哥哥，府上就这一棵花树。”轩烁谙没有真的要砍，就是吓一吓他，然后没有回应沈豫尽，转身便走了。

　　直到听不到沈豫尽的哭声了，自己才回过神来，刚刚那样，好傻气，轩烁谙又郁闷得直跺脚。

　　下人跟在他后面只敢缩着脖子，“将军…真，真的要砍吗？我见您和沈大人都挺喜欢那棵树的啊。”

　　这句话正好戳中了轩烁谙的爆点，他咬牙切齿“砍，他喜欢的，我一概不喜欢。”

　　“是。”下人只好唯唯诺诺低下头，声音颤抖，府邸的下人都挺喜欢那棵梨花树的，特别是被安排到那里作值。

　　“今日我去皇宫一趟，入夜回来，备饭食给沈豫尽，别饿死他了。”轩烁谙抄起披风就走了，一刻也没在这里停留。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失神一般，马车都没有坐，徒步去了皇宫，皇宫长廊是红墙金顶，透过叶缝的残光琐影，曲折的琉璃屋瓦，清甜春风，配萧瑟的人。

　　在皇宫长廊，他就觉得自己糊涂极了，当真是糊涂极了。

　　思绪拉得远了…其实他可以和沈豫尽再也不见，从此相忘，他觉得自己又糊涂了，对沈豫尽的感情摆不对位置。

　　三年一别，他说恨也恨过，是恨过的，但三年，他每天游走在百姓和战争之间，他的输赢决定了江山是繁荣昌盛还是民不聊生。

　　没时间想到沈豫尽，可那天，真的彻底收并南蜀，战事大捷，将旗帜立在黄沙上，南蜀首领折服，对大梁马首是瞻，那时，他终于想到了沈豫尽。

　　他永远记得沈豫尽三年前那个目送他的眼神，他几近哀求“轩烁谙，记得回来，我也需要你。”

　　可他头也没回，语气没有波澜，反正他记得自己是失望极了，才说出了那种话。

　　他说“不回来了…我不愿救你。”就再也没见过沈豫尽，从此一别三年。

　　可偏偏那时，他在想。

　　还是回去吧，万一沈豫尽真的需要我呢？

　　所以他回来了，心里窝囊又忐忑，这就回来了，他图什么？他到底在信什么？信沈豫尽迷途知返，信他从此光明磊落？

　　傻不傻，轩烁谙？

　　金碧辉煌的大殿晃得他眼疼，更像指责他的心软，他大半辈子桀骜自由，可现困于兴亡，命不由己。

　　在那个下雨天，他看到了三年未见的人，他已经彻底长开了，一眼，将他美得失了魂，这就叫他更加窝囊，终是眼眶湿润，止不住的郁言，后落得了个难堪的下场。

　　他恨沈豫尽三年前的事，恨自己的懦弱无能柔软。

　　他确实是易怒，但只限于当事当人，有气必撒，又仇必定当场报回去，对谁都一样，可唯独沈豫尽，自己恼怒完，又会忏悔，又会觉得自己傻的。

　　就从……

　　再次见到他的一眼，只一眼，仅一眼，沈豫尽的眼睛就在告诉他，自己变了，真的变了，不然他不会被轩烁谙呛却什么话都不说，不会居于当他的男眷。

　　但他又没变，同是那天，他靠在自己身边，那么近，那么近，近得亦如三年前，他说，蒋肃恒杀了人，那么绝情那么冰冷，把轩烁谙筑起的温泉冻成冰窟。

　　可是，沈豫尽，待在了他身边，一日两日，一夜两夜…三年来的每日每夜…

　　不管沈豫尽对他好不好，亦或是他有没有改变…

　　轩烁谙猛的惊觉，他惊恐的，害怕的，全身血液怒涌着——好像…自己不恨他，好像…恨不起来，也装不下去。

　　岁月真的冲淡了许多东西，但他发现唯一不变的，就是，他都会陪他，会风雨无阻雷打不动的来找他。

　　可是，为什么？因为自己傻得可怜？蠢得可耻？才会又一次回到他的身边，赶着被他害？

　　轩烁谙走进枝丫下的阴影，他本无心去皇宫，是自己待不下将军府了，有些难堪，逃般出来。

　　最终拐进了花园，他迎面来了个絮絮叨叨的年轻男子，那男子忽的驻足，眼里满是对轩烁谙的探究，轩烁谙头很低，本刚刚认出轩烁谙已是万分不易。

　　可他竟然，在轩烁谙的脸上看出惶惶和羞愠的神色。

　　他于他相知甚浅，听人说过，这位将军的丰功伟绩，年少成名，温和正义，从无就不再得知。

　　断不敢想，他竟是一位在皇宫花园里兀自神伤的少年人。

　　轩烁谙始终低下头，一点气息也吐不得让人听见，这份宁静，终是那人打破，他说：

　　“将军怎么这般兴致来这皇宫花园？”轩烁谙是将军，该是事务繁忙的，对，他这么问，说不定还点醒了轩烁谙，教他不要在这般阴郁下去。

　　轩烁谙抬起头，对上那人的目光，眼睛里染着收不回来的情绪，冰冷的，失望的，炽热的，柔软的，杂七杂八，乱得眼前人蹙了蹙眉，心中骇然，这将军年纪轻轻，怎么看着年老色衰，目光黯然，像得了心病一般？

　　对，他生了病。

　　可他的药，被自己揣在自己的府邸里，不敢面对，不敢回想，生病的人不敢去治病，却是仓皇而逃。

　　那人神色担忧，自己却混沌迷茫，三年前…三年后，他对沈豫尽…

　　忽然就想到庆功宴那一夜，醉了的轩烁谙背着熟睡的沈豫尽一同望月，踩着玉石大路，见着交融的黑影，分不清你我，然后自己没羞没臊的想起三年前的往事。

　　沈豫尽那种没心没肺的人就不会，他又恼极了，自己明明信誓旦旦说回来恨他的，面对他怎么又是被他的风吹草动气得炸毛，又是会温柔的捋顺沈豫尽的毛发。

　　那还要不要恨他？……

　　终是情网结织，心却不知。

　　“抱歉，我心不定，想去花园走走。”轩烁谙对他说，那人缓了一会，说道“若想散心，还是别去花园了，免得更添横祸。”

　　“这是为何？”轩烁谙不解，继而又想了想，花园景色秀丽，实在说没有哪里比这里更好的散心之地。

　　那人叹了口气“花园里死了个人，就在那池塘里”“池塘水那么清澈，想看不到都难，这不，方才有人在池边放空时，瞥见了水里的衣角吓坏了，忙叫人捞了出来。”

　　然后那人又笑了笑“我也只是个围观的，总之将军若是心情不好，就不要去花园了。”

　　“死了人？那这事？”

　　“小事，许是哪个奴婢黑灯瞎火的看不清，失足跌进去的。”

　　“在种事，只需要那个狱官大人收收尸，葬了就好。”

　　“。。。”轩烁谙没说话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谢过那人，自己独自走了。

　　他终是拐进了花园，那里乌泱泱的围满了人，他们七嘴八舌，却听不懂一句完整的话。

　　轩烁谙挤了进去，越往里，腐臭味就越浓烈，他面不改色，看了尸体一眼，他愣住了，全身灵魂像被夺离，只定在那里，没有了任何动作。

　　尸体已经浮肿得面目全非，可他身上的那件衣服，他的首饰已经被锤进肉里，这身衣服…蒋肃恒…

　　他那时带沈豫尽离开时，还回头看了一眼，怕蒋肃恒跟上来，却发现他没有动作，却有一个男子端着个碗讨好的迎了过去。

　　那个人的衣裳，首饰，与眼前的尸体，一模一样。

　　可他为什么会在这？为什么一个贵公子的男眷会在这？沦得这样的下场。

　　蒋肃恒杀了人…蒋肃恒杀了人…

　　对啊，沈豫尽早就告诉过他为什么了，可自己偏偏不信，还为此大发雷霆，蒋肃恒一个自私暴躁残忍卑劣的人，生气就动手打骂，为什么干不出将人活活打死的事。

　　“这不是宫里奴婢。”旁边有一人开口，“这身衣服…我见过他…他是蒋肃恒蒋公子的男眷，跟在蒋公子身边好多年了。”

　　有人七嘴八舌的问，他只道“我曾经见过…别再问了，有许多人都知。”

　　“蒋公子的男眷，为何死在了这里？”

　　“对啊对啊，是谁有这个胆子敢动蒋公子的人？”

　　然后有人啧了声“谁敢动他的人啊？万一是这个人，与别人私相授受，在花园花风月下，把蒋公子气得不轻呢？”

　　那人满脸邪恶，令轩烁谙作呕，周围少数竟也不分青红皂白，不管事情实委，就开始对地上的尸体唾骂起来。

　　轩烁谙实在忍耐不住，挤开人群，实打实的在那人脸上扇了一巴掌，将他扇到了地上。

　　“啪。”众人惊呼，殷切的围了上去，“妈的，你什么人？你他妈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人吗？”

　　轩烁谙冷冷看着人群“不知道。”

　　有人冷笑一声“黎府的嫡长子，蒋公子拜过把子的兄弟，你敢得罪？”

　　轩烁谙只厌恶的皱了皱眉“蒋肃恒的兄弟啊。”…“难怪，一样的恶臭。”

　　“你他妈说什么？”那人捂着脸暴怒。“敢骂蒋肃恒你不想活了？”

　　轩烁谙不想与他废话，表情越来越厌恶，那黎公子被看得浑身发怵，又毛又心虚，想爬着身体站起来，又被轩烁谙一脚斗了回去。

　　“我问你，你污蔑他，请问你是亲眼看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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