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剑他成精了

　　夕阳西下，出去乞讨的乞丐渐渐都回来了。小妹和她的两个哥哥也回了破庙，三人不约而同向早上赵怀安靠着的角落看去，只可惜角落已经没有人了。

　　赵怀安此时正在前往秦州城的路上，他不能顶着这张长满浓疮的脸一辈子，但也不能恢复自己的容貌。想要报仇，就必须换一张脸，父亲赵默生前留给他的信里说让他去西北塞外找一位易容大师，如今这位易容大师具体身在何方赵怀安也不知道，只能先去秦州城里面打探一下消息。且当下赵怀安也不知道朝廷是否还在追捕他，只能先朝着西北方向走，离京城越远越好。

　　秦州城

　　“小娟，虎子，玩一会就回家啊，不要跑远了。”

　　“知道啦娘，我们去巷子口找大华玩，不跑远。”

　　赵怀安路过巷口，看见一个穿着青色短打布衫的小男孩拉着一个穿着鹅黄裙子的小女孩正从巷子里跑出来，说：“爷爷昨天给了我五个铜板，哥哥带你去买糖吃，不要告诉娘啊。”

　　“嗯嗯，我不说，哥哥对我最好了。”小女孩笑着说。

　　赵怀安看着那对兄妹远去的背影，不自觉勾了一下嘴角。他已经在秦州城待了几天了，这几天他以治自己脸上恶疮为理由在秦州城打听易容大师的消息，可是城中别说是有易容大师的消息了，连个能正儿八经治脸的大夫都没有，赵怀安打算再在秦州城待两天就出发去下一个城池，毕竟他的脸已经开始结痂了，这浓疮在他服下解药后最多两个月就会好，到时候没了遮掩容貌的浓疮，他的躲藏之路不会像现在这般容易。必须尽快找到易容大师了，赵怀安这样想着，抬步向着秦州城门口走去。

　　“你们干什么！妹妹！妹妹！放开我妹妹！”小男孩大叫着，只可惜他们所在的巷子过于偏僻，周围没什么人家，即便他如此大声呼救还是没有人听见。小男孩急红了眼，一口咬在想要掳走他妹妹的歹人的胳膊上，用尽全身力气拖住了歹人。

　　“老大，这小破孩怎么这么难缠。”抱着昏迷小女孩的男人说。

　　“那就把他也打晕带走，刚好池子也需要养料，本想放过他一命，如此不识好歹就别怪我不客气。”另一个蒙面黑衣人不耐烦地说。

　　于是，刚刚还传来男孩呼救的小巷又安静了下来，巷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包被拆开扔在地上糖果。

　　赵怀安在上午在秦州城出入口的小茶摊上坐了一早上，喝着最便宜的茶水，听周围来来往往的百姓闲聊。

　　“唉唉，你知道吗，最近京城出了大事了。”

　　“我知道我知道，长公主造反，被满门抄斩了。”

　　“也不是满门，她那个二儿子好像逃出来了，现在皇上正悬赏抓他呢！城门口那悬赏榜看到没，那副最大的就是，上面说能提供线索者赏银两百两，抓到的赏金五百两，而且不论死活！”

　　“五百两金子啊，要是我能抓住那小公子，我岂不是要发财了！”

　　“嗐，你又瞎做什么梦，就你这小身板，只怕遇见人家就要吓得屁滚尿流了，人家可是将门虎子，能从京城逃出来，身手肯定不凡。”

　　赵怀安听到这，有些自嘲的看了看自己的两只手，那双手如今虽然全是恶疮结痂后的疤，可上面没有一点点练武留下来的痕迹，什么身手不凡，能逃出京城全是用人命拼出来的啊。

　　“那我去给官府提供线索，两百两白银，也够我一家老小吃十年了。”

　　“你这人就跟掉钱眼子里面一样，人家可是镇国大将军的儿子，能不能积点德。当初匈奴来犯，秦家人投敌导致河西六州接连失守，要不是当时还是威武将军的镇国大将军率西南大军千里驰援，打的匈奴十年不敢再犯，能有你现在的好日子？”

　　“啥，那镇国大将军就是当年救我们的赵将军啊，那算了，这钱我可不能挣，希望这小公子躲好了，大将军后人应该就剩他了吧。”

　　“唉，是啊，世事难料啊，那么好的将军。”

　　赵怀安听到这有点听不下去了，正准备起身离去再去集市上碰碰运气，忽然看见一对神色焦急的夫妻向城门口的护卫跑去。从这对夫妻的穿着打扮可以看出家境不错，女主人头上还簪着一枚东珠发钗。东珠是长公主最喜欢做饰品的东西。由于赵默常年驻守南方，每年赵默都会托人给长公主带些东珠，而长公主就把这些东珠做成首饰佩戴在身边。赵怀安看着那女子头上的东珠在阳光下发出温柔的光泽，一时间有些愣神，而那对小夫妻的话语也断断续续传入了他的耳朵。

　　“大人，我们的孩子不见了。是个男孩，穿酱红色丝绸袍子，外面有茄紫坎肩马甲，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绣金线的帽子，您当值的时候有看见这孩子出城去吗？”

　　“未曾看见。”守城士兵看见这两夫妻瞬间灰白下去的脸色，有点不忍说：“听你们描述这孩子穿的比较引人注目，人贩子大多会脱掉孩子的衣裳再把孩子送出城去，你们在哪里丢的孩子，先去报官吧，然后去附近当铺问问看有没有人典当孩子的衣服，说不定会有线索。”

　　小夫妻听见守城侍卫的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道谢后就急急忙忙走了。

　　赵怀安则是多看了几眼这个守城侍卫，守城侍卫感觉到有人看他，向赵怀安投来了视线，看见赵怀安的脸后微微一愣，随即冲他笑着点点头就继续执勤去了。

　　有意思，赵怀安想。

　　傍晚，巷子口

　　赵怀安在秦州城的落脚处是一对姓周的老夫妻的家，那日他在官道上遇见这对老夫妻，当时他们的驴车坏了，驴子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向他直冲冲冲来，赵怀安一把抓住了驴子将他安抚下来后还给了老夫妻。老夫妻自然是千恩万谢，问赵怀安来秦州做什么，赵怀安趁机向他们打听城内有没有什么治脸大夫。老夫妻看着赵怀安的脸明白了什么再没有多说，只问他城中可有落脚之处，若是没有可在他们家暂住。赵怀安没有推辞，帮两位老人将驴车拉回城后就在老夫妻家住了下来。

　　“大华，你跟婶子说，你早上真的没有见过小娟和虎子吗？他俩明明和我说来找你玩了啊，怎么会不见了。”

　　赵怀安经过早上经过的巷子口，看见早上那对兄妹的母亲正在巷子口一户人家门口哭，她面前还站着一位手足无措的小男孩。

　　“婶子，虎子和娟妹真的没有来找我，我早上一直在家帮我娘干活，没有看见他们俩啊。”

　　叫大华的小男孩刚说完，虎子和小娟的母亲立刻趴在地上大哭起来，“怎么会丢了呢，怎么会丢了呢，我明明说过不要跑远的，我的虎子啊，我的小娟啊，你们这让娘可怎么活啊。”

　　周围的邻居看见了，连忙上来劝说：“虎子妈你别着急啊，不是已经报官了，再等等捕快们已经在找了，你要坚持住啊，可别虎子和小娟没找回来你先垮了。”

　　“有什么用，这秦州城近一年来大大小小走丢了多少孩子，就没有一个能找回来的，我苦命的虎子和小娟啊，娘这辈子还能再见你们一面吗。”

　　又有孩子走丢了，这频率会不会太高了一点。赵怀安想，感觉到这其中有什么不对，但又捋不出头绪。他一边往老夫妻家走，一边听后面邻居的谈话。

　　“这秦州城近一年真的走失了不少孩子啊，我身边算上虎子家已经有三家丢了孩子了，而且都没有找到。”

　　“其实大人也走失了不少，隔壁街那个张麻子家的麻子女儿也丢了。”

　　“啊？不是说她去金城探亲了吗？”

　　“嗐，哪儿啊。张麻子那邻居亲口和我说的，张麻子女儿和邻居媳妇儿去城外烧香，一眨眼的功夫，女儿就被人掳走啦，一点痕迹都没留，张麻子为了护女儿的名声才说是去金城探亲了。”

　　“我的妈呀，光天化日就敢掳人。”

　　“可不是嘛，就长明街把头那林家，先是丢了二小姐，紧接着大小姐和三少爷也丢了，都是大白天，林夫人都因此疯了，被林家人送出府关在这巷子最里面的那栋房子里，前几天还看见她自己一个人在那嘟囔，说什么小二回来了，复仇什么的，看着怪可怜的。”

　　赵怀安听着后面人的议论走回了周氏夫妇的家。刚到门口，就看见周婶正在门口等他，看见他回来了赶紧将他拉进屋去，“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最近这秦州城不太平，你可要注意安全啊。”

　　赵怀安看着周婶周伯担忧的目光，笑了笑打趣道：“放心吧周婶，没有人会拐我这样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脸也不好看，卖不了什么好价钱的。”周婶却摸了摸赵怀安脸上的疤，说：“别这么说，周婶看得出来，你这脸治好了绝对是个俊俏的小公子。”说着竟然流出泪来。

　　赵怀安僵住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将脸从周婶的手下挪开，退后一步向着周氏夫妻深深做了一个揖说：“承蒙周伯周婶这几天的照顾，现下我在秦州找不到能治我的脸的大夫，准备明日离开秦州，前往金城寻找名医。”

　　周婶眼中充满不舍，却也没有阻拦挽留，说了句照顾好自己就擦着眼睛进屋去了。

　　周伯拍了拍赵怀安的肩膀，请他到院子里坐坐。

　　“我老婆子刚刚失态了，还请你见谅。”周伯坐在院子里的木桌前，给自己和赵怀安都倒了一杯酒。

　　“周伯误会了，我离开不是因为周婶刚刚的举动，是我早就打算好的，要是在秦州找不到名医，就继续去下一个城池找。”

　　“我知道，你是个坚强的孩子。” 周伯说着，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你知道我和老婆子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吗？”

　　赵怀安也一口喝光杯中的酒，摇了摇头。

　　“我和老婆子曾有过一个儿子，就是在你这个年岁没的。” 周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那日在官道上见到你的背影，真的很像我已经失去的儿子。”

　　赵怀安没有做声，周伯喝干了杯中酒继续说道：“我儿子叫平安，希望他一生平平安安，可那臭小子从小却是个皮猴，上房揭瓦舞刀弄枪的，还说十六岁了就去投军，给我们挣个将军回来。” 周伯还想给自己杯中倒酒，却被赵怀安拦住了。

　　“酒入愁肠伤身，少喝些吧。”

　　周伯笑了笑说：“听你的。”

　　“那他，平安哥是怎么没的啊？”赵怀安见周伯半晌没说话，忍不住开口道。

　　“平安哥，平安若是活着，确实是你的哥哥。”周伯望着天上的月亮说：“十年前匈奴突袭嘉峪关，守关的秦氏一族却叛变了，导致不到半个月，鄯州、肃州、甘州、凉州、金城接连失守，秦州也快守不住了。秦州自古以来无甚险关，没有天然防御，所以驻扎在这里的军队并不多，金城城破的消息传来后，刺史大人立刻安排城中百姓转移，但是平安那小子却不走，反而加入了守城军，他那年才刚满十五岁。”周伯有些哽咽，缓了一下又开口道：“但平安说他守秦州，也是在守我们。所以后来……”

　　“后来秦州刺史带领五千兵马将匈奴十五万大军阻挡在秦州外整整一个月，最终全军覆没，秦州失守。但因为秦州刺史和那五千将士拖延的一个月使得镇国大将军率领西南大军赶到，匈奴人再也没有攻破过一座城池，甚至被镇国大将军打回老家，十年不敢进犯。”赵怀安轻轻接上了周伯后面想说的话。

　　周伯老泪纵横，说不出话来。赵怀安扶着周伯往屋内走，“周伯，我虽没有见过平安哥，但他绝对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看着周伯和周婶歇下后，赵怀安又独自来到院子里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望着天上的明月赵怀安回想着周伯刚刚说的话，这几日满心想要杀光所有人复仇的暴戾念头淡了几分。他对着明月，举起酒杯喃喃道：父亲、母亲、哥哥，怀安想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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