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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歉
一直到座位上,魏战都没松开手。
“对不起。”魏战看着阮则低垂的眼睛,睫毛忽闪,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放轻语气道:“我观察了你很久,我看你也不是每次腿都会有问题,能告诉我怎么回事吗?受过伤?”
观察了我很久?
阮则放空的思绪回了神,或许是因为面对的是曾经对自己最好的朋友,神经放松了很多。
他手指无意识地挠着魏战的掌心,眼神有些飘忽,开口道:“遗传。”
“你小时候不这样。”
“嗯,上初中的时候才发现。”
“去过医院吗?医生怎么说?”
“没用的,检查不出问题,这是家族遗传,我奶奶也是这种情况,但是她到40岁就好了,但是我爸爸一直都没好。”阮则一脸无所谓地道。
但是魏战还是能从那无所谓的语气里,听到一丝丝颤音。
按照现在阮则所表现出来的,不能跑不能跳?还是别的什么,但不管怎样,这些就已经足够埋没一个少年恣意的自尊了。
何况,还是阮则。
魏战握着阮则的手指,轻轻地捏着,带着安抚的意思,阮则撇开了眼看着窗外,小雨还是在淅淅沥沥地下。
真奇怪啊,明明都那么多年没见了,两人却好像从未分别过。
可以随心所欲地说出自己不曾对外人讲的解释,可以相互触碰,从中感受到对方安抚的意味。
并真的被安抚到。
“哎哟,我的天呐,战哥你早说啊,我都到食堂了,又跑回去给你拿鞋。”
“喏,你的鞋子,你赶快换一下吧。”
陈晓拿着一个手提袋,一手抖着雨伞。
“好。”
阮则迅速地收回了手,装作若无其事地整理今天的试卷。
魏战提着袋子出去了。
“阮则,早啊,你的鞋子湿了吗?”
“早啊,没湿。”
“啊,战哥怎么就湿了,你不是从大门走进来的吗?”
“不是。”
不是走进来的,是背进来的。
“哦——”
魏战,“谢了。”
“哎呀,咱兄弟俩客气啥,对了,明天周末了,咱去哪玩啊。”
“想回老家看看。”
“老家?你老家在哪呢?”
“不远,小时候和爷爷奶奶住那,许久不回去了,想回去看看。”
“好啊,我也想去,我还没看过呢。”
“——好。”
陈晓:“阮则,咱们一起啊。”
“不了吧——”
阮则趴在桌上,想眯会,走了一早上,累死了,况且,魏战的老家有什么好看的,都长草了。
“去吧去吧,一起吧,不然周末多无聊啊,看看风景有助于身心健康。”
阮则没抬头,用手指指了指陈晓,咕哝道:“闭嘴,让我眯会——”
“哦。”
“天呐,这试卷也太多了吧。”
“我去,周末也就才两天啊。”
“是啊,真的我都不想过周末了。”
“呼——”
阮则又抱来了两摞试卷,放在讲台上,然后按照每组的人数分发给第一排的同学往后传。
“阮则,还有啊?”
“不行,我要写吐了——”
阮则:“这应该是最后的两张了,再加上一篇作文,就结束了。”
“啊!——”
又是一阵惨叫哀嚎。
阮则回到座位旁,拍了拍魏战的肩道:“班长,班主任找你。”
“嗯,好。”
“哎,我觉得你和战哥关系变好了耶。”陈晓一脸八卦地说道。
“本来也不差啊。”
“嘿,瞎说,你当初的变脸我还记得呢。”
阮则斜了陈晓一眼,“我有吗?”
“哈哈——”
陈晓打马哈哈不接话。
“陈晓,周末要不要一起打球啊!”
不远处有人吊着嗓子喊道。
“不去,有事。”
“呦,平时就你打球最积极了,怎么,有啥大事啊?”
阮则侧头看了一眼,寸头细眼,那男生一脸不怀好意地笑着,想了想,好像叫吴旭。
“啧,说不去就不去,听不懂啊?”
陈晓烦道。
“你他妈什么腔调啊?!”
“干嘛呢?”
魏战敲了一下教室的门道:“上课了听不到吗?回到座位上,保持安静。”
吴旭骂骂咧咧地回到了座位上,陈晓也一脸不爽地不吭声。
阮则也不懂他们之间的弯弯绕绕,抬头看了一眼魏战。
魏战站在讲台上说道:“雨下大了,等会儿下课走读生不要逗留,早点回家注意安全,住校生也不用上第二节晚自习了,早点回去休息,积水深的地方不要去……”
叮嘱了几遍班主任交代的话,魏战便回到了座位上。
阮则看着窗户上的雨水印记,心想,下大了呀,啧,真烦。
“叮铃铃——”
“哎,战哥,你就背我一下呗!求你了!”
刚刚晚自习开始时还臭着一张脸的陈晓,没一会儿就把刚刚的不愉快抛到脑后了,放学了缠着魏战要背,怎么都不肯让自己的宝贝球鞋浸湿。
“滚,不可能。”
陈晓拉着魏战的胳膊不让走,老大一小伙子,撒起娇来比小姑娘还娇。
阮则拿着雨伞和书包,从两人中间迅速撤退,免得殃及池鱼。
魏战:“哎,等我一下。”
“陈晓!你给我松手!”
魏战挣脱不开,和陈晓拉扯着下楼,见阮则已经打开伞进了雨里。
“别逼我揍你啊,陈晓。”
魏战一把抢了陈晓的伞,把陈晓甩在了一边,冲进了雨里。
“我的伞!”
“阮则!”
阮则听见魏战的声音,没停,几步就踩进了水里,积水瞬间没过了脚踝。
“你不听是吧?嗯?”
魏战几步上前,直接搂住对方的腰提了起来,引得怀里人一声惊呼。
“魏战,你放我下来!”
魏战不听,大步走向不远处的站台。
“干嘛呀,就你力气大。”
阮则双脚刚触地就立刻脱离了怀抱,扭头瞪着魏战嗔怪道,冷白的小脸却可疑地泛起了红。
魏战收了伞,弯腰把阮则浸湿的裤脚卷了起来,道:“这下真的全湿了。”
阮则不好意思地后腿一步,想挪开自己的脚。
“都是人,不用——”
“谁看你啊。”
魏战沉着声音,认真地卷好裤脚道:“这么大的雨,大家都忙着回家,谁会在意是谁给你卷了裤脚吗?”
阮则别扭地转过头不去看他,想着等雨再小一点我就走。
走读的学生基本上家都比较近,坐公交的人并不多,站台上也只有两三个人。
阮则因为晕车更是基本上就没坐过公交,于是好奇地打量着,不远处一辆公交正在准备进站。
“魏战!我他妈都淋湿了!”
远处传来一声急促的狼嚎,一个人冒着雨追来。
阮则感觉后背被人一撞,便被推着上了公交车。
“哎?!”
几个人上了车,师傅利索地关了门,平稳地行驶起来。
阮则只觉得脑仁一阵抽痛,公交车里沉闷封闭的味道,混着汽油味,一下子就冲进了呼吸道。
阮则握紧了推自己上车的罪魁祸首,你找死吧魏战?
魏战扫码付了钱,一边揽着阮则往里面走,一边在他耳边低声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陈晓冲着我就过来了,我——”
“你晕车?”
魏战扶着基本把身体全都压在了自己身上的阮则,疑惑道。
阮则不吱声,迅速地找到一个座位,把头靠在窗户上,装死般地闭上了眼睛,催眠自己,没事的没事的。
魏战看着小脸刷白的阮则有些心惊,晕车这么严重吗?
“师傅,可以停车吗?我同学有点不舒服。”
魏战有些担心地走到前面和司机师傅沟通。
“怎么啦小伙子?”
“呦,是晕车了吧,哎呀,我这不到站在这大桥上没法停车的啊,没事的,忍忍就好了啊。”
“行吧。”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晕车这么严重。”
阮则虚弱地抬眼,皱着眉,伸出手指,比了一个二。
魏战知道,这是自己今天第二次说对不起了,全都是因为自己对他的一无所知。
“唔——”
车子遇到了红灯刹车,阮则难受地抓紧了魏战的胳膊。
头抵在他的肩头,从他的衣服上汲取着一丝丝薄荷香味,缓解着头昏脑胀。
“想吐吗?”
魏战紧张地摸着他的头。
阮则摇了摇头,下午没吃什么东西,也没什么可吐的,就是难受,呼吸加快。
公交车行驶了五分钟,阮则已经从肩膀上闻不到薄荷味了,一边难受一边自我放弃地把头蒙在了魏战的怀里。
呼——薄荷救我狗命。
魏战基本不敢呼吸,绷着身体,一手揽着阮则的肩,一边看着外面还有多久才能到站。
可惜的是,下一站正好需要经过护城河,路程较长。
阮则渐渐感觉到想吐,反胃酸,头也晕,脑涨,感觉脑浆都在晃动。
阮则在魏战怀里乱蹭,骂道:“妈的,怎么还没到站,我要吐了。”
可惜声音太过于虚弱,没什么气势。
魏战哄小孩般拍了拍他的肩,“好了好了,快到了。”
“前方到站,启明书店站——”
“好了,到站了。”
阮则白着脸撑着栏杆站了起来,推开了魏战的手,自己慢慢地下了车。
“你站这。”
公交车开走了,阮则冷着脸命令道,“不许动。”
“好,”
阮则难受地扶着站台慢慢地往远处走,此时小雨淅沥,基本上快停了。
阮则走出了站台,又慢慢挪到了更远处的树下,确定魏战离得远了,才吐了出来。
基本都是在干呕,吐出点胆汁,胃绞得难受,身体瞬间脱了力,差点跪下去。
魏战慌了神,跑了几步想过去,不想,阮则听见声音立刻回了头,一双红红的眼睛含着泪。
一只手扶着大树,一只手指着魏战,不许他再上前。
“去,去给我买瓶水。”
“好。”
魏战停下,转头向旁边的便利店跑去,拿了两瓶矿泉水,又买了纸巾和湿纸巾,结账的时候又拿了一盒薄荷糖。
阮则吐完又挪回了站台,坐在椅子上等魏战。
魏战买好东西跑了回来,蹲在阮则面前拧开了水。
阮则漱了口,用湿纸巾擦了脸,擦了手,含下了薄荷糖,吐出来一口浊气,脱力地靠在站台广告上。
看着魏战沉着一张脸,嘴角绷紧,笑问:“受折磨的是我,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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