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味

　　透过窗外的一缕阳光直射到嘉树的眼睛上，照着他睁不开眼，眯着缝的眼还含着泪珠。抽噎的声音在已经安静下来的走廊里回荡，倒显得有些格外洪亮。
　　林老师无奈轻轻走上前去，背身将嘉树拉到自己的座位附近，“坐吧。”说罢又从抽屉中拿出了一盒牛奶和饼干“吃吧，这可都是老师的‘小珍藏’，现在拿出来给你吃，可便宜你了。”
　　可嘉树心里可还在闹别扭，怎么也不回应林老师的话。林老师又耐心地再问道：“说说吧，发生什么事了，什么事让你刚开学就这么不高兴？”这个问法似乎让嘉树更容易接受些，林老师是这样想的，果然，嘉树颤颤巍巍地说道：“是他们先冤枉我的。”
　　“他们怎么冤枉你了？”
　　“他们……他们都觉得是我故意推的江怀害他双腿瘫痪的……可是我根本就没有！”说着说着嘉树又不争气地流下了泪。
　　江怀和嘉树的事情在林老师刚回村决定担任教师时就有所耳闻，当时只是觉得两个孩子都很无辜且可怜，没想到自己真像“中了彩票”般刚好接手了他们俩所在的班，真是仿佛冥冥之中都是命运的安排一般。
　　“你们俩的事情老师多多少少也听说些，可是老师更想听你说说。”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一切都只是意外，我根本不是故意的！”嘉树在这一刻仿佛把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倾倒而出。
　　“老师知道，嘉树看起来也不像是一个有坏心思的男孩啊。”
　　“可是他们都不相信我，觉得就是我嫉妒他成绩好，我是很羡慕他各方面都很优异但是我决定没有想害他，江怀……他可是我最好的好兄弟。”
　　林老师，摸了摸嘉树的头，抽了几张纸递给了他，“男儿有泪不轻弹。老师相信你，可是为什么大家会这么想你了？”
　　“还不是因为我平时成绩不好还喜欢捉弄人，他们就认定了我是一个坏孩子。”
　　“原来如此，那也就是说你之前也有错对吗？”林老师试探性地问道
　　“林老师，你也会觉得我是个坏孩子吗？你会把今天发生的告诉我父母吗？”
　　“我？——我不会的。我刚来跟你们又不熟，所以你们之前是什么样我不知道，我只相信我现在看到的，所以现在你们每个人在我面前都是平等的，你也可以在我这里做一个好孩子啊。”说完林老师给予了嘉树一个大大的拥，“你先在这里吃一会儿东西，老师去班上安排一下开学事宜再来跟你聊，你就乖乖在这里享吧。”转身拿起书，又是行色匆匆般走出了办公室，留下嘉树在那里回不过神。
　　嘉树心里五味杂陈，一想到刚才与新老师的对话不由得还害羞起来，脸蛋羞红羞红的像一块被火烤红了的铁，心里却一直在复盘着刚才的对话：她真的是我的新班主任老师吗？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老师，她真的好美像仙子一般，还从来没有过一个老师像她这样对我这么好。我真的还能做一个好学生吗？她竟然愿意相信我！嘉树打心底里喜欢这位新老师。
　　这时两个老师一边聊着天一边走进了办公室，嘉树马上又盖上帽子，躲避着她们的目光，生怕被她们瞅见。
　　“你听说了吗？那个新来的女老师，放着城里的大好工作辞职不干了，竟然跑回这小村庄当老师？肯定是疯了！”
　　“啊真的吗？真是不可思议，大城市里生活工作不好吗？竟然还有人愿意上赶着回村里，唉，真是不理解。”
　　……
　　听到别人议论自己喜欢的老师，嘉树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可同时又有一些震惊，比较去大城市可是嘉树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梦想，可没想到，他的梦想确实是别人轻易放弃的东西，这着实对嘉树有着不小的震撼。“大城市不好吗？”这个大大的疑问深深扎进了嘉树的心。
　　在嘉树心中，在城市里不仅有繁华的街道，热闹的人海，还有琳琅满目的玩具数都数不清，更重要的是那里有他的父母，他们一家可以一家团聚，这不仅仅是他的梦想同时也是村里所有小孩的梦想。不敢想象有一天自己可以和父母牵着手漫步在姹紫嫣红、流光溢彩的街道中，看到自己喜欢的玩具也可以像其他小孩一样跟父母撒娇打滚讨要自己想要的，还可以尝遍各种新奇从来不曾吃过的各种各样的小吃，这对于嘉树来说简直是最美好的一个梦，毕竟对于他们家现在的情况来说真的太难实现了。
　　下课之后，林老师又是那副风尘仆仆急匆匆的样子跑回了办公室，转头又从自己的另一个抽屉掏出一个橘子扔给了嘉树，“接着，尝尝，这是我们家自己种的。”
　　嘉树仿佛一瞬间找到了两人的共通之处，惊喜地问道：“老师家也种橘子吗？”
　　“对啊，我就是在这里长大的，从小跟你一样也生活在这个村里，家里还有一小片橘树，虽不多但是每年产的橘子都可甜了，老师我从小吃到大。”
　　讲到这里，嘉树眼里闪出一道光，聚焦在林老师的脸上，“我爷爷也有一片橘园，可说实话我真不懂我爷爷他一直不愿意承包出去，都这把年纪了，还一直亲手照顾那些橘树，每年也挣不到些什么，唉。”一声叹气道尽了嘉树的不解与无奈。
　　“嘉树，你爷爷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你个小屁孩怎么会懂大人的想法。走带我去你们家，尝尝你们家的橘子怎么样。”
　　“啊——不是说不会跟我家长告状的吗？老师你怎么出尔反尔！”
　　“谁说是要去告状了，单纯去尝尝你们家的橘子顺便家访一下怎么啦。”林老师用调皮的语气说道。
　　在嘉树的带领下，林老师来到了嘉树的家门前，只见她缓步走上前去，轻叩大门，试图通过缝隙窥望里面是否有人的身影。
　　“谁啊，是嘉树吗？”一声略显厚重嘶哑的声音传来。
　　“是我爷爷，还有……还有……我的新老师。”嘉树一边回答着，身子却止不住哆哆嗦嗦起来。
　　一听到这，爷爷快步走向门边飞速走向大门口打开大门质问道：“怎么，你是不是又闯祸啦！”
　　“没有没有，熊爷爷。”说着林老师把嘉树推向身后，“您好，熊爷爷，我是嘉树的新班主任，我姓林，是我让嘉树带我来做个家访，因为是临时决定的，所以来得匆忙也没提前打个招呼，真是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是这浑小子又在学校闯祸了，进来吧林老师。”熊爷爷连忙弯下腰请林老师进去，顺便接过了嘉树的书包。
　　林老师走进已经有些老旧的屋子，刚踏脚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旧的发黑的绿桌子上供着一个崭新的瓷菩萨，那菩萨模样十分祥和看着心生暖意，一旁摆放着两只红蜡烛看起来应该是最近经常点，落下的蜡都溢了出来，菩萨像的正中央还摆着一炉插着刚燃不久的三炷香，供盘上摆着的是新鲜发亮上面还落着几滴水珠的橘子。屋里充斥着香薰味，又增添了一丝宁静之感，只见里屋的地上还摆着几筐塞得满满当当的橘子，转过身去便看见熊爷爷双手捧着两个橘子，走上前递了两个橘子。
　　“家里也没什么别的东西好招待，这都是我自己种的橘子，甜着嘞，嘉树还不去给老师倒杯水，你这不懂事的娃。”爷爷扶着椅子背，缓缓坐下，双腿交叉着坐下，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于是双手不自觉地在衣服的口袋处来回摸索着什么，时不时还摸下眉毛，转转头上的一顶粗布做的蓝帽子。
　　林老师似乎也看出爷爷的尴尬之处，刚好这时嘉树端着水走来了，晃晃荡荡走路的样子颇有些像憨态可掬的企鹅，逗得林老师忍不住偷偷嘴角上扬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剥开橘子，剥开皮的一瞬间，一不小心汁水溅进了眼睛，嘉树连忙上前关心道：“林老师你没事吧，给你纸。”林老师连忙回答说：“不碍事的。”说着撕下一瓣橘子塞进嘴里，酸爽的感觉在口腔里迸发而出，随后便是一阵甘甜，再接着便是如蜜一般的甜。“酸酸甜甜的，真新鲜啊，熊爷爷你家的橘子跟别家的味道都格外不同了。”
　　熊爷爷听到这里笑了笑，“林老师喜欢不如等会儿装袋子回去，在家堆着也是堆着，我和嘉树两人吃不了这么多。”
　　此时的江怀也早已出院了，只是他总窝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除了吃饭，几乎也不在家里人面前露面，江母整日担心地守在房间门口，出院回来的一路上都是村里人投来可怜怜悯的目光，这让江怀的心里更加难受甚至是痛恨，从此便是一蹶不振的躺在床上，枕巾一直保持着温润的状态，江怀无助地裹着被子，凝望着空荡荡的房和白净的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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