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小姐女友

　　江止认真的看向顾流霜。
　　如今的顾流霜从容，稳重，冷静又无比强大，更符合世人对界主与天道的印象。人人都说顾流霜变得更好了，惟有遥一是兄妹几人，以及死去的贺又姝觉得，还是原来的好。
　　曾经的顾流霜是什么样子的呢？
　　她会笑会怒，喜怒都显现再脸上，你只要看向她一眼，便可知她的一切情绪。
　　现在她的神色依旧澄澈而宁静，可当你望向她时，却再也猜不透，她温和的神情下，是一杯追忆往事的清茶，还是藏着一把锐利无比的剑锋。

　　如果提前到达未来，你会想做什么呢？
　　江止曾觉得自己会在未来，与顾流霜成为名正言顺的道侣，人人都称赞他们佳偶天成；他会和顾流霜一起走很多很多的路，一起经历许许多多的事情，一起去遍览世间的美景，去尝遍顾流霜所喜爱的一切美食，为顾流霜准备她喜爱的华服和精致无比的首饰，然后，炙热的爱着彼此；他是圣族的少君，又很长很长的寿命，可以陪顾流霜很久很久，陪着顾流霜的一段很长很长的岁月里，数着她喜爱的星辰。
　　可江止从未想到，他和顾流霜的结局会这般的潦草。
　　江止的未来里没有顾流霜。
　　明明只差最后一步的。

　　他看着顾流霜温和又疏离的神色，心如刀绞。
　　霜霜，那不是我。
　　可伤害过你的江止，又怎么配和你谈论以前。
　　你如今放下一切，我又怎么能去打扰你，为你的生活平白的带来无限的困扰。

　　江止最终没有和顾流霜刀剑相向。
　　他赢不了，也没能力。
　　为大义，也为私情。
　　18岁的江止不会对顾流霜出手，四千年后的江止，打不过顾流霜。

　　顾流霜是代表姬穆氏和顾氏参赛的。本来以顾流霜的另外两重身份，这种比赛她本是不必参加的，奈何姬穆氏和顾氏千年来都没有孩子出生，不论资质好坏，便是凑人头，都凑不齐两族限定的最低人数。
　　江止在台下看着顾流霜与别人的对抗，看着顾流霜无意识的摩挲着剑柄，还有她微不可见的蹙眉。
　　她受伤了。
　　是旧伤未愈。
　　没有人比江止更了解顾流霜那些几乎不可见的小动作，那些动作连当事人自己都未曾发觉，却被江止记了个彻底。说来也好笑，顾流霜曾经以为的心有灵犀，不过是漫长岁月里江止一人的处心积虑。
　　他喜欢顾流霜。
　　18岁的江止，他留恋着顾流霜看向他的眼神，三天前的他，还心想，要是她能再多看我一眼，我便是死了也值了。
　　少年的江止，对顾流霜有爱欲。
　　爱欲若只有他一人体会，那便没意思了。
　　他为人霸道，偏要顾流霜与她一起陷入爱欲的困扰。
　　他为人骄傲，要顾流霜的心甘情愿，要顾流霜的两情相悦。

　　她怎么受伤了？
　　江止下意识的想起顾流霜为她舍弃半魂的事情。
　　是因半魂散失至今还没好吗？
　　也是，半魂散去，哪有那么容易好。
　　想到这里，江止又在咒骂自己真是个sb，他怎能眼睁睁的看着顾流霜为自己魂飞魄散？他怎么舍得？
　　未来的江止如果想要找死，那便死的干干净净，离顾流霜远远的。
　　假如可以，他真想回到顾流霜替江止抵挡天罚的那一刻，死死的拽住顾流霜，告诉她：
　　“他想死就让他死，别再为他不要命了。”
　　不值得。
　　这世界上没有谁比顾流霜更重要。

　　可受了伤的顾流霜，依然是顾流霜。
　　她依旧是挥挥手指，便能让，山川河流顷刻间便覆灭，让无数同龄人乃至前辈望尘莫及的顾流霜。
　　她依旧是那个16岁就已成为不死界魁首的顾流霜。
　　她随随便便学到的术法，便是很多人终其一生都难以达到的极限。
　　即便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巫山众人，乃至她的父母，只要她想，谁也管不了她。
　　所以，除了江止外，无人察觉顾流霜旧伤未愈。

　　看着顾流霜解决掉一个又一个对手。
　　江止皱了皱眉。
　　越看越觉得，那伤，不像是失去半魂，更像是……天罚。
　　江止想，当初受天罚的是他，顾流霜代他受过。可那本就是替他受过，替他魂飞魄散，她遭受的，应该不是天罚，他也未从旁人的口中听说顾流霜替他承受的是天罚。
　　她替他受的，是天道惩处的结果。
　　顾流霜看似恣意篡逆，与前几任天道截然不同。可事实上，他们都在某一方面相似不已。只是顾流霜的性子和平日里的所作所为，掩盖住了这一点。
　　他们都是一样的，重视规则。
　　可顾流霜与其他天道不同的，又是她不仅是规则的制定者，维护者，更是规则的执行者。
　　曾经，不死界新生的圣物不解地问她：“为何要执行这些死板的规则？这些规则本就是为约束世人，维护世间安定而制定的，其中的条条框框，不自在的紧。”
　　姑娘身着一袭华服，外衫的白减缓了她衣裙的红，她抬头，精美的发饰叮叮当当的发出响声。
　　只见她弯了弯眼，笑道：“我首先是一个人，才是天道和界主。”
　　曾经的顾流霜，一直是个热爱生活的人。
　　她喜欢华服，喜欢漂亮的首饰，喜欢美人，喜欢美食……
　　可她最喜欢的，是凡间的烟火……
　　按照她的话来讲，便是这些生灵，仙人也好，妖魔也好，鬼怪也好，世间千千万万生灵，只要能看着他们过得好，她就欢喜的不得了。
　　大道本无情。
　　这样的顾流霜，实在不像是个合格的天道。
　　却自始自终，都让江止神魂颠倒。

　　既然如此，那么顾流霜身上的伤，是拿来的呢？
　　她本就是下一任天道，也从未听说她做了什么触犯天道的事。
　　江止第一次希望自己其实没有那么了解顾流霜，他的想法都是假的。

　　四千年后的顾流霜，气质更沉稳温和了，也更强大了。这样的她，更接近世人眼中天道和界主应该成为的样子了。
　　再也看不出年少时，骄蛮的样子了。
　　可是她，一点也不快乐。

　　江止一想到她所有的不快乐，都是后来的江止给的，就恨不得自己从未存在过。
　　可他时至今天，依然记得那个夏天，同伴的喧闹和放肆燥热的风，他和顾流霜在无人察觉的地方握住的手。
　　可我知道，我终将和18岁的自己告别。
　　我和霁雪没有以后了。
　　那个世界上最好的姑娘，因为那个“江止”，我把她弄丢了。

　　江止甚至没来得及查清那个“江止”的事情，就发现了顾流霜身上的伤。
　　江止想知道顾流霜的伤势怎么样，可他没立场，甚至连巫山都进不了。
　　他曾因为顾流霜在巫山上下畅通无阻，甚至连巫山少君的书房也可随意进出，可现在，他便是在巫山下，都会被无数人拦下，他们看向他，不再是带着亲切和笑意，而是一片冰冷和恨意。
　　早在他为了旁人，在与顾流霜的大婚里毫不犹豫的离开，就已经足够让巫山的人对他横眉冷对了，更罔论他之后间接害的顾流霜险些魂飞魄散，他与巫山，已是不死不休。要不是顾流霜拦着，巫山早就顾不得圣地的关系，要他去为顾流霜偿命了。
　　江止比任何人都清楚，顾流霜拦着他们，与风月无关，而是那是她的选择，后果如何，与旁人都无瓜葛。
　　想到这，他忽然意识到，他一直以来，忽略的是什么了。
　　是贺又姝。
　　顾流霜替他承了这恶果，是顾流霜的选择。
　　那么贺又姝呢？
　　她将她一生所有珍视的宝贝都给了顾流霜，她是为顾流霜魂飞魄散的。
　　顾流霜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
　　贺又姝于苍生有罪。
　　不论有没有顾流霜，她都该死的。
　　不论她们之间有没有年少时的情分，顾流霜都会杀了她。
　　她的底线是苍生。
　　越过此界者，当诛，无赦。

　　可顾流霜，真的会坐视贺又姝魂飞魄散吗？
　　她爱众生。
　　贺又姝，也是众生。

　　一面是大义，一面是私情。
　　她当然会选择大义。

　　那么她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天罚，才能让她至今旧伤未愈？
　　江止想不明白。
　　依照顾流霜的身份，什么样的至宝她得不到，可即便是这般，也医不好她的伤。江止想帮她，却无能为力。
　　他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假如没有顾流霜，他便该是圣地千万年来最强的少君。就算有顾流霜的存在，他依旧是圣地中，很耀眼的那一个。
　　这很难。
　　顾流霜生来便是界主，便是天道，她的天赋世间绝无仅有。好似这世上没有什么术法，是她学不会的。她随随便便的一瞥，漫不经心的跟着师长学习，累了就趴在桌子上睡觉。逃课，为美人簪花，去闹市饮酒，去赌坊玩闹，斗鸡斗狗……纨绔子弟会做的事，她一个不落。可即便是这样，她依旧是最强的那一个。
　　16岁的圣人。
　　她早已打破了世人对万年方可入圣的刻板印象。
　　青云榜第一。
　　16岁的魁首。
　　从此，这世间，再无人能够伤她。
　　顾流霜的那个时代，当真是群星荟萃。青云榜上的每一个人，单拿出来放在另个一个时代，都会是当之无愧的青云榜前十。
　　即便顾流霜是他们中最耀眼的，可江止他，一点也不差。
　　他是除顾流霜之外，最强的那一个。
　　少年意气。
　　可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般没用。
　　娶不了顾流霜，甚至还伤害了她。
　　帮不了她也救不了她。

　　江止回到主城，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日夜不休，翻遍了所有晦涩难懂的古籍。
　　他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这些晦涩难懂的古籍，老师上的课，他向来是昏昏欲睡，对于这些东西，也只是略知大概。
　　大概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他也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后悔自己从未认真学会这些文字。
　　假如他和顾流霜一样精通这些，那么一个月，便会压缩为更短的时间。
　　霁雪她，或许也会少受些罪。

　　古书上只写道苍山的雪灵可缓解天罚的疼痛，可江止翻遍所有书，都没有再找到一本和顾流霜症状相仿的记载。
　　他想起顾流霜微蹙的眉和略微苍白的面色。
　　假如暂时找不到痊愈之术。
　　能缓解她的难受，大概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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