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濯缨

作者:彧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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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往余姚雨夜遇匪


      电光火石间,虞长宁突然明白为什么不能接在七月之后了。

      虞敏勤夫妇出事那天,正是天统九年腊月二十。

      所以日子是对的,有问题的是年份。这些是天统九年,他回乡时所记,也正是虞长宁苦寻了多日的札记!

      她再次翻到记载着花生的那一页,也是天统九年腊月的第一篇。

      “蒙友人季明所邀,赏四明雪景,对月共饮。幸得季明携家中所炒苔菜花生相佐,其味甚美。吾讨要食谱,季明慷慨赠之……”

      虞长宁提笔在纸上写下了“季明”、“四明”、“花生”,最后,她踌躇了片刻,将“食谱”亦落于纸上。

      往后翻去,一如这般,将她认为关键的词摘了下来。

      看着纸上出现了多次的“季明”和“四明山”,她觉得自己好似摸到了一团迷雾,虽朦胧不清,却也比无头苍蝇强了许多。

      若是顺着这些线索查下去,或许终有拨开云雾见青天的那日。

      而其中最为关键的线索就是这个叫做“季明”的人和四明山。

      日忽将暮,虞长宁来到老夫人的院中陪她用膳。

      待用过饭后,两房人各自散去,她独留下来,借机向老夫人提出了想去四明山的想法。

      “阿婆,我常听人提及四明山风景如画,如今春暖花开,我想去那儿瞧瞧。”

      四明山地处余姚,是越州与明州的交界,是以坐车小半日就能到达。

      老夫人对她的请求自然无所不应,“咱们家在四明山脚下有座别院,你可以在那儿小住几日。”

      四明山下有座别院?竟这么巧?

      虞长宁心中一动,“阿婆,我明日就想去。”

      老夫人轻拍她的手背,“好,让你二伯父送你去。”

      二老爷虞敏孝因年少时摔伤了腿,与仕途无缘,只好留在家中打理庶务,便不似大老爷那般要上衙点卯,行动也自由许多。

      “二伯父腿脚不便,不必辛苦他了。我有两个女使相伴,阿婆不用担心我,”虞长宁喝了口酸梅饮子,试探道,“阿婆,爹爹在余姚可有知己好友?我想着既然去了,也好拜访拜访。”

      老夫人沉吟了许久,“我只记得他有位举人好友,正是余姚县人。”

      莫不是那季明?

      “不知那位叔伯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我只记得姓王,其他便不太清楚了,你可以问问你二伯父。”

      姓王……

      虞长宁心下失望,但她仍不放弃。

      “阿婆可听过一个叫作季明的人?”

      老夫人双眉微微拱起,想了许久也没半点印象。

      虞长宁见卿月高升,不忍打搅老夫人安歇,只得起身告退。

      夜间窗外疏竹摇曳,雨势渐浓。

      到了一早,低洼处竟如小塘。

      “娘子,咱们还去四明山吗?”

      虞长宁心中烦闷,大雨不歇老夫人断不会让她出门,可若不去探个究竟,她便如百爪挠心般不得安宁。

      如今只盼雨势能再小一些。

      许是她诚心祷告,天公竟然作美,雨歇风定,春情无限。

      虞长宁恐天又降雨,当即命人套车。

      只是为了路上好走一些,她临时做主换了一架轻便小车,便带不得两位女使了。

      青黛不放心,“临行前公爷说过此行危险,婢子定要寸步不离跟着娘子的。”

      她是沛国公方稹千挑万选出来的武婢,自十二岁起便跟在虞长宁身侧护卫她安全,至今已有七年。

      虞长宁却觉得去一趟四明山出不了什么大事,“待雨势停了,你与辛夷再来不迟。”

      青黛脸上仍不放心。

      虞长宁只好再三保证,“在你来之前,我只呆在别院中,哪也不去,可放心了?”

      见她如此,青黛也不好再阻,临行前又细细叮嘱了许多。

      虞长宁耐心听完,钻进了马车,一路西行。

      到了别院,已近黄昏。

      此刻日光晦暗,炊烟升起,远处的四明山在薄薄云霭中笼着一层暖黄的暮光。

      “隐雪居。”虞长宁口中默念别院的匾额,赫然发现这字迹竟是虞敏勤所书。

      别院里住了一对姓周的老夫妇看门和两个家丁护院,他们见到虞长宁时,神色殷切。

      这座宅子虽久无人住,但老夫妻将此打扫得干干净净,铺了床褥便能睡人。

      他们不知今日主家前来,也没准备什么好菜。好在虞长宁并不在意,粗茶淡饭也用得香甜。

      晚间,她见诸人睡下,一个人提着灯笼在院中摸索。

      早春的夜风依旧凛冽刺骨,灯笼里的烛火晃动闪烁。

      一滴冰凉顺着虞长宁的领口落在了锁骨上,她抬头看去,几滴雨珠无情地打在了她的面门上。

      无奈,她只得回了房间。

      夜雨嘈杂,雨滴狠狠地拍在窗棂上。老旧的木槅随风吱呀作响,吵得人夜不能寐。

      虞长宁翻身下床,透过窗纸看着院中憧憧树影被暴雨击打得摇头摆尾,便知雨势不减,更甚之前。

      忽然耳边传来金戈撞击之声,似夹杂着哭喊求饶。

      她脸色微变,赶紧借着微弱的月光,套上衣裙,披上蓑衣。

      房门被小心推开,此刻她庆幸雨声霹雳,掩盖住了开门声响。

      风雨飘摇,花落成泥,坑洼水塘将她的裙摆浸湿。

      虞长宁顾不得这些,顺着声音来源,摸到了树下的墙角跟。

      她贴在墙壁细听,哭喊声愈发浓烈凄惶。

      她壮着胆子,借着树影遮蔽,爬上了靠墙的假山。

      透过枝丫缝隙,她看见隔壁人家的地上竟躺了几个穿着家丁衣服的男子。

      隔壁遭了贼寇!

      此处皆是富户,各家都有家丁护院,按理说一般贼匪不敢来此。况且越州辖下一向治安良好,这群贼人是如何混入余姚的?

      虞长宁不敢耽搁,小心地跳下假山,摸黑进了周氏夫妇的房间。

      她将外侧的人摇醒,又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对方的嘴。

      “是我,隔壁来了强人,你们赶紧起来!莫要掌灯!”

      周媪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只是嘴巴还被捂着,只能不住点头。

      虞长宁松开手掌,“我去叫其他人,你唤醒周翁,我们六人在花厅聚集。记住,不能掌灯,不能发出声响!”

      周媪紧张地点了点头。

      虞长宁又摸去了护院的房间。

      车夫因天黑赶路不便,也留在了别院,与两位护院睡在一处。

      房门推开,一股酸涩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但此刻虞长宁顾不得嫌弃。

      她以同样的手法叫醒了几人。

      趁着他们穿衣抄棒,虞长宁故技重施,摸上了假山。

      她并不知那伙儿强人究竟有多少,但是光在园中晃荡的就有四人,个个身彪体壮。

      双方实力过于悬殊,不可硬拼。

      她回到花厅,当机立断作出了安排。

      “我去别家求援,你们拿着刀棍武器躲去柴房,若强人闯入,立刻从后门逃出,不可力敌。”

      “娘子,让我去吧!”

      一个年轻力壮的家丁挺身而出。

      虞长宁将曳地长裙的裙摆撕碎,拒绝道:“你生得高大,容易被歹人发现。”

      “那我与娘子同去!”周翁站了出来,“这附近的人家都认得我,我们两人也好有个照应。”

      虞长宁打量了周翁一眼,不再耽搁,“好!”

      一道惊雷劈下,寒光映在了一老一少两张紧张的脸上,亦照亮了周遭一切。

      虽只有短短一瞬,但虞长宁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心惊肉跳。

      狭小的路口躺了一具无头尸首,而那颗头颅孤零零地顺着斜坡停靠在了一株老树下,正双目圆睁地看着他俩。

      虞长宁抓着周翁胳膊的手不自觉收紧,两人不敢有一丝停留,猫着身子,向另一边跑去。

      惊寒栗栗,风雨呼啸,每一声都打在了两人心头。

      她深吸一口气,扣响了沉重的木门。

      围墙上探出一张惊恐战栗的脸,“什……什么人?”

      雨水从他脸颊滑落,顺着墙壁流下。

      周翁仰起头,任凭大雨泼在脸上,艰难地睁开一只眼,“是我,虞家的门房。”

      那张脸缩了回去,再无声息。

      虞长宁等了几息,不想在此浪费时间,“周翁,我们再去前头看看。”

      话音未落,只听吱呀一声,大门露出了一条缝。

      “周翁,快,快进来!”

      周翁将虞长宁推进了门缝,自己也跟着钻了进来。

      “这是我家娘子,隔壁李家恐遭了贼寇,我们家人少,特来向张员外求援。”

      虞长宁见对方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身布衣,似是家丁。

      她忙上前一步,“烦请小哥带我见你家主人,晚了就来不及了!”

      家丁不敢耽搁,忙将二人引去了内堂。

      堂内只点了一根蜡烛,微弱的光线随着大门打开而左右摇摆。

      一对三十出头的夫妻怀中护着三个孩童,脸上满是仓惶紧张,看来他们也已知晓贼寇入侵一事。

      虞长宁来不及详说,只急急道:“对方的人不少,但我们这里有七八户人家,将所有壮丁集在一处,应有胜算。今夜雨势大,恐怕后头几户人家还不知情,我们得尽快通知他们,另外得派个腿脚麻利的人去报官。”

      张员外讷讷点头,“我已派了一个家丁去报官了,我们家正打算套车暂避,娘子可要同行?”

      虞长宁见他们身后放着几个行囊,应是仓促拿出的值钱物件。

      她并非没有想过逃离,只是这里的宅院都是依山而建,他们几家群落于此,只有一个出入口,遭难的李家便是第一家。

      “若要逃走必要经过李家门口,风险太大。您若执意要走,我不会拦,只盼您想清楚。若您不走,我们几家便聚一处!”

      虞长宁转过头对着周翁道:“我们先去下一家商议。”

      未等她开门离去,身后响起了张员外的声音。

      “娘子,”张员外脸上已有决断,“娘子说得在理,与其冒险逃走落单,不如聚在一处!你们先去罗家,他们家人口多,门墙高,若要选一处聚集地,他们家最合适!”

      “好!”虞长宁转头看向周翁,“你去罗家商议,我回家将其他人带离,只怕贼寇很快就会摸到我们家了。”

      “周翁,我与你一道去罗家。娘子,您将家人先带来此处暂避,”张员外转头看向妻子,“照顾好孩子们。”

      张太太面露不舍,但还是点了头,放丈夫离开。

      周翁只是虞家的门房,而张员外却是实实在在的主人家,说起话来,确实更有分量一些。

      宜早不宜迟,几人冲进雨中,贴着木门而立。

      小家丁爬上墙头四周张望,低头急道:“街上无人。”

      木门再次被悄悄打开,三个人顺着门缝挤了出去,奔向不同方向。

      待虞长宁冲回自家别院,忽觉隔壁没了声响。她心如擂鼓,双手不自觉地微颤,匆忙领着众人从侧门而出。

      街上似有声响,几人贴着墙根,以雨幕为遮。

      她稍稍探头,往李家方向望去,一颗心沉落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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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独往余姚雨夜遇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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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1个月前 来自:浙江
    本周期(5.18~5.28)
    因本职工作需要出差,所以本周更新不稳定。
    读者宝宝放心,作者的事业心早就死了,所以小说不会弃坑~
    希望大家多多收藏和评论,也欢迎提出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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