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难为情

　　一片迷蒙之中，叶绾青听见一道女声。
　　“你拿我的话去哄人家小姑娘，亏不亏心啊？”
　　叶绾青听见这道声音十分熟悉，直说：“想到就说了，是你说的好。”
　　对面那人逐渐显出身形，面上带着明显的欣喜。不一会儿又沉了下来。
　　“我说的是这个吗，我会在意这个？当初我哄你好久，你都不跟我说一句好话，现在那么轻易就拿我的话去哄别人。还笑得那么开心，比在我面前热情多了。”
　　叶绾青听这话笑了，“我倒没想到你会在意这个，我也觉得我活泼了许多，不是因为你吗。总在我身边的闹腾。”
　　那人走近说，“你这是怪我喽！”
　　“不是”，叶绾青伸手抚过女子的脸庞，“我是想念你！”
　　女子是红了脸，在叶绾青的记忆中，她仿佛总是如此，容易害羞。说不上几句话，便又红了。
　　“我也很想你，你在哪？”
　　“我不知道。”
　　两人不自觉相拥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存在，心跳“砰砰”一声一声的响着。
　　“我想了你好久，好久。久到我记不清了。”
　　听到这句话，叶绾青心中抽疼。
　　那时叶绾青说，以后她会陪着她，一起去江南，塞北，南疆。去吃她想吃的，玩她想玩的。她以为她们还有很多时间。
　　“对不起。”
　　她的心里很难过，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不用对不起，又不是你的错。你……好讨厌。”
　　女子不觉流泪，顺着脸侧滑落下去。
　　她惊觉忙平复心绪，没让叶绾青察觉。
　　“我很想你。”
　　女子又说了一次，语气平复了很多。
　　叶绾青轻声应，“嗯……我也是。”
　　两人分开，女子的表情变得很淡漠。
　　“我很想你，但我不想见你。”
　　“嗯。”
　　叶绾青心里沉甸甸的痛。有什么挤压着她的心脏，几欲呕吐。
　　两人相对无言，都感觉到对方呼吸急促。她们甚至不敢对上对方的视线。
　　“我，我想杀了你，亲手杀了你。可我舍不得，我害怕。我怕控制不住我自己。不想恨你，也怕爱你。”
　　她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现在疯狂压抑着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就不要想了，像你说的，开心最重要了。”
　　叶绾青想安慰她，又不敢靠近她。怕伤她更深。
　　可她又想，这是一场梦境。也许醒来，两人又天各一方。她真的变了，若是以前，哪怕是梦境，她也不敢越雷池半步。可现在，她想她要在她的身边。
　　思念是如此使人发狂，万般种种涌上心头。是痛的，也是甜的。
　　灵魂与□□，仿佛撕裂成两半。一直在哭，一个只能看着，动弹不得。
　　不知是如何抬起的手，颤抖着往前。内心煎熬着，身体却不听使唤。
　　下一刻，她的整颗心都跟着颤了一颤。
　　她碰到了。这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敢做的事。她宁愿死上千百次，也不愿伤她一分。但……她有些放不下了。
　　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放手，简直是无力的，轻轻扯住她的衣角。
　　你是我在这世上，万般也舍不下的牵挂。可这满心情意，我一丝一毫都不敢与你说。
　　对不起。
　　我……很想你。
　　叶绾青心头苦涩，滋味难言。女子却是神情怔愣，抬头一望，望进一片无垠的星海。可容纳下她所有悲欢。
　　“我当时有一句话想跟你说，没来得及。也不敢说。”
　　时流境转，她终于可以对她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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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地从床上醒来，叶绾青久久回不过神。
　　呼吸急促，脸色苍白。心脏似要闯出她的胸膛，跳得她肋骨生疼。
　　“我”刚发出一声气音，突然意识到身边的环境。抿紧了唇。
　　“你醒了？”
　　这是一道清脆的男声。
　　抬头一看，面前之人，一身浅灰色衣袍。面容青涩，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
　　叶绾青悄然开口，“花千泽。”
　　“你认识我？不对呀。玉茗明明说，你是第一次来我们村子。”
　　他没想通，以为是自己老妹告诉她的。心中暗想，真是越活越回去，什么人都敢带回家。
　　“你晕倒大半天了，玉茗，就是我老妹，因为你现在还在院子里罚站呢！”
　　“对不起，麻烦了。”
　　她语气平缓，却十分诚恳。
　　花千泽看他面色苍白，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对外面大声喊道，“花玉茗，你仙女姐姐醒了！”
　　花玉茗忙跑进来，一脸焦急。
　　“姐姐你没事吧？吓死我了，是不是因为昨天你帮我烘干衣服。所以虚脱了。”
　　“没事，不是因为那个。只是我自己不想醒而已。”
　　花玉茗松了口气，“还好你没事。对了，要喝粥吗？”
　　还不等她拒绝，人已经跑出去了。
　　花千泽一脸无奈，早已习惯自家妹妹这副跳脱的性子。
　　叶绾青仔细看他一眼。看着他有些莫名。还害羞的往后退了退。
　　花千泽，真的是他吗？
　　“你今年多大？”
　　花千泽见她一脸严肃，也正经答道。
　　“十六。”
　　叶绾青瞳孔猛地一缩。
　　“你认识一个叫陆景阳的人吗？”
　　“见过，一面之缘。你认识他？”
　　花千泽有些警惕的看着她。
　　“抱歉，我做了一个梦。脑子有点乱。我可能认识你爹。”
　　花千泽更警惕了。
　　“你爹是不是叫，花梅雪。”
　　花千泽猛地跑了出去，很快不见了踪影。远远听见他唤着，“娘，娘你在哪？”
　　是他，没错了。
　　“神算”花千泽。那花玉茗是，“花无名”？当真是缘分，当初我在扬州抓住“替天行道”的花无名。却没想到，还有如今的缘分。
　　十六岁，这是十四年前！
　　想彼时花千泽那疯疯癫癫的样子，她还以为他一直那样呢。
　　叶绾青露出一个笑，单纯地很开心。什么也不愿想，也不敢想。
　　十四年后的花千泽很爱给人看命，整日里神神叨叨。据说是很准，给自己封了一个“神算”的名号。十四年前的花千泽，却还是个少年，气质干净。没有多年后的阴郁。
　　想到这她神色暗了暗，世事难料，谁能想到多年后竟会发生那样的事。
　　这时花玉茗端着一碗粥进来，看叶绾青有些奇怪，忙问她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你以后应该会是一个美人。只是人有时候不能太重情，伤人伤己。”
　　花玉茗没太听懂后面半句话，但听到前面的话很开心。
　　看着她开心的模样，叶绾青没再多说什么。
　　“姐姐你快吃，加了糖！忘问了，你吃不吃糖。”
　　开心突然转成懊恼。叶绾青解释说自己能吃糖。
　　很甜，叶绾青想。两人的爱好也一样，难怪日后玩得那么好。
　　见叶绾青神色莫名的看着她。花玉茗想，今天的仙女姐姐怪怪的。
　　很快，门口进来两个人。
　　花玉茗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是他叫你回来的，还是他在外面做了些什么事？”
　　叶绾青把碗筷放在一旁的凳子上。
　　“都不是，这几年你们可曾收过他的来信。”
　　花千泽拿了个凳子过来给自己老娘坐，又拉着花玉茗坐在了旁边。
　　花玉茗问，他便悄声解释了。
　　“你想说什么？还是来打探些什么？”
　　叶绾青看面前的女子，一身干练的打扮。衣服都是束身的。家里就她一个大人，带着两个孩子。看样子两个孩子没吃多少苦，她看起来也很有精神。
　　“娘子误会了。花先生算我半个师傅，我曾向他讨教过机关之术。想来，你们有几年没收过他的来信了。他在外出了些事，暂时可能回不来了。不过你们不用担心，牵扯不到你们。先生很小心，没有向别人透露过你们。”
　　“料到了。”
　　面前的女子便是先前几个孩子口中的林姨。原名叫，“林美姝”。相当有本事，早先开了一间茶馆。后来由于一些事，茶馆开不下去。她就跟几家客栈做起了生意。敢想敢做，一个人过了五六年。
　　在家里面积虽不大，但现在精细。吃的，用的都是好的。不是买不起城里的房子，是怕有人回来找不到她们。
　　老屋子翻新过几次，很结实。
　　林美姝沉默一阵。语气冷静。
　　“你来是为了什么？”
　　“我是意外来到这里的。没想到会碰到小玉茗。我是看到他脸上的痕迹，和手上的六指。才做了猜测。”
　　花千泽脸颊上有几处皮肤，较其他地方较白，不明显。寻常看不出来。左手的六指是天生的。
　　林美姝的怀疑和警惕少了几分。她说，“既然病了就好好休息，我也勉强算你师母。”
　　林美姝没有提到花梅雪，却称自己是她的“师母”。看来还是有些在意的。
　　她听花梅雪说过，他与夫人年少相识。相知相恋，他虽比夫人大上两岁，心性却比孩童。总是夫人迁就着他。脾性的差异，使两人时常吵架。他说，他夫人刀子嘴豆腐心，每次吵完，他也知道对方心里并不好受。
　　少年夫妻早年吃了不少苦，亏欠有，感恩也有。哪知当年一次意外的出行，竟是再也回不来了。
　　难怪昨日听花玉茗说起自己的父亲，像是在说旁人一般，原来是多年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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