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告主名

　　「你很吃惊？」

　　「当然。怎么可能不吃惊？我光是看不见父亲的脸就已经很难受了，而你竟然……这太残酷了！」

　　你想起之前伊卡洛斯跟你说他只看动漫，从不看电影，当时你还笑他幼稚。现在看来，他只是分不清角色罢了。

　　「那是以前，我现在有你了。」伊卡洛斯微笑着看着你，「你不生我气了吗？」

　　就算你再怎么迟钝，在刚刚的冲突里也该明白伊卡洛斯在智慧神教的处境。

　　「当时你让我把地下室封起来，也是因为「亚当」吗？」

　　「没错。我亲眼看见教团的人把药掺进食物里。只消一道命令，他们就能马上暴起。」

　　「这就是你只吃苹果的原因？」

　　「苹果就是「亚当」的解药，这件事只有我才知道。」

　　「可我也吃了他们给的东西。」

　　「我说过很多次了，你是特别的，「亚当」对你不起作用。」

　　「这你也能看出来？」

　　「当然。」伊卡洛斯眯起眼睛，他迷恋地看着你，「此岸的污浊不能玷污你，此间的规则不能束缚你，透过你的躯壳，我能看见你的灵魂，它是那么晶莹剔透，美丽得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你估计也受不了这么肉麻的话吧。但伊卡洛斯丝毫不在意，他说语言不过是表达的工具，甚至传达不出他感情的千万分之一。

　　「伊卡，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伊卡洛斯从草地上坐起，他抬头看了看天空。说道「我要杀死那个老头，毁掉智慧神教。」

　　你摇了摇头。「那么大一个教团，扎根深到难以想象。仅凭你一人，怎么可能做得到？」

　　伊卡洛斯诧异地看了你一眼。你膝行过去搭上他的肩膀。「但如果加上我，我们就一定能成功。」

　　「别受伤，好吗？」伊卡洛斯紧紧地抱着你，当时的你沉浸在紧张与激动当中，完全没过这是你们的最后一次拥抱。

　　伊卡洛斯重新带你来到了报告厅。红色的天鹅绒窗帘尽数遮盖着玻璃，你站在阶梯的最高处，看见空旷的大厅、整齐的席位。除舞台上昏黄的灯光外，到处都是死亡一般的漆黑与寂静。

　　伊卡洛斯出声道「我说你们这些人啊，总爱往这么阴暗的地方钻，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反派吗？」

　　「这里是绝佳的谢幕场。」你听到舞台中央传来艰涩的声音。同样是一个穿着黑袍的人。兜帽下是老态干瘪的脸。

　　「没错，不过是你自己的谢幕场。」伊卡洛斯说道。

　　「伊卡洛斯，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现在，坐回你的座位，然后完成你的使命。智慧之神就要重现人间了，而我的主人，撒旦，会翻耕这个愚昧的世界。」

　　你看到舞台上血淋淋的法阵，中间阵眼的位置是一把机械椅，成百上千根大大小小的电缆与导线从上面延伸，接到旁边巨大的计算机上。红红绿绿的数字在屏幕上跳动，你看到铁皮壳旁边瘫倒的学生，他们头上都戴着圆形的钢盔，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们脑中提取，通过连接的导线输入到计算机中。他们头上的荧光数字在不断下降。从七十或八十，下降到三十或四十。

　　「多亏你出的那些题，才能让我们在这么短时间找到那么多极品。不过很可惜，他们中没有一个比得上你。」

　　「你违背了我们的约定，之前不是说好了吗？在我回来之前不准动这里的学生。结果你那些听话的信徒居然还在食物里下药。呵，用脚趾头想都是你的授意，他们怎么可能敢自作主张。」

　　「行了，别装乖孩子了，伊卡洛斯，如果你真的在意你同学的死活，就不会建议我来学校抓人了。你让我等？等什么？等你给这些人下令，让他们在学校里围剿我吗？别天真了，伊卡洛斯，你还不明白吗？你永远都斗不过我的。」

　　伊卡洛斯愤怒地看着他，后门打开，又涌进来一群学生，你甚至看到了昔日学校的领导和教师，看来他们是尽数出动。前门也是如此，你们被彻底包围了。

　　「别害怕。」伊卡洛斯牵着你的手，轻轻捏了捏你的指腹，「照之前说的做。」

　　你们几乎毫无反抗，就这么被押到了舞台上。那群人把伊卡洛斯绑上了中央的椅子，接着把一个又厚又沉的钢盔扣到他的头上。你看到伊卡洛斯嫌弃地瘪瘪嘴，似乎是觉得这东西很丑。

　　「提取智慧，收集智慧。这是你亲手为自己打造的棺材，但却是智慧之主新生的摇篮。」黑袍子老头亲昵地抚摸伊卡洛斯的脸，又转过头来看你。「这是你的小伙伴吗？长得真可爱，可惜只有十分。你怎么能跟这种蠢货交朋友呢？他会拖累你的。」

　　「闭上你的臭嘴！我要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伊卡洛斯回击道。

　　双手被反绑，被两个学生摁在地上，此刻你实在是动弹不得。但别担心，你才不是什么拖后腿的，你还记得伊卡洛斯嘱咐过你什么。

　　悄悄甩出袖口中的榴弹，你用手指把保险栓拉了下来。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黄褐色的烟雾瞬间充斥整个舞台，所有人的鼻腔里都溢满了一股酸甜味——苹果的味道。

　　来之前，伊卡洛斯把苹果汁压缩在气化装置里，做成了一个简易便携的榴弹。他把这个东西藏进你的袖子，说只须拉下保险栓，苹果雾就会像蒸汽一样喷涌而出，但不会对你造成伤害。

　　「可以解除「亚当」的药效。」伊卡洛斯说道，「我猜他们不会搜你的身，因为他们讨厌跟「异端」接触，但以防万一，如果他们真的那么做了，不要犹豫，马上引爆，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你看到计算机上的数字停止了跳动，苹果雾里的学生在喉咙里挤出痛苦的呻/吟。

　　「伊卡！」你下意识喊他的名字，你得确定他还安全。雾气散去，你看到伊卡洛斯站在法阵中间，他从嘴里吐出带血的刀片，把它悬在黑袍男人的喉管上。

　　「明明知道是我自己造的东西，还这么放心大胆地把我绑在上面。」

　　看到他没事，你终于松了口气。

　　伊卡洛斯身前的男人抖若筛糠，他向后抬起头，瞪大的双眼充满恐惧，上下牙齿磕碰发出哒哒的声音，可是他发出的声音让人汗毛倒立。「伊卡洛斯，你怎么确认「我」就是「我」呢？」

　　伊卡洛斯瞳孔骤缩，他一把掀开黑色的袍子，这人的手里竟捧着一个收音机！你们一直听到的声音就是从这个收音机里发出来的！

　　你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人根本就不是智慧神教的教主，只是被推到台前的木偶！

　　不仅如此，在舞台的后面涌出来五六个同样穿着黑袍的人。他们把伊卡洛斯团团包围在中间，仰头露出脖颈，腹部发出同样的的声音。

　　一般人来看肯定会说这些不过只是一群身形相似，但相貌完全不同的人罢了。可对伊卡洛斯来说完全不是这样，他只能看到四周全是一模一样模糊的雾气，他看不清，他只能听到环绕的嘶哑的声音。像梦魇一样缠绕着他，不给他留一丝余地。

　　「我就在这里，给你一个杀死我的机会。可怜的男孩，你能找到我吗？」

　　伊卡洛斯喘着粗气，他环视着周围的人，冷汗爬上了他的脊背。你能看出来，他很恐惧，他的手一直在颤抖，他近乎窒息。

　　他最终还是没能握住刀片，他跌坐在地上。周围爆发出嘲笑。「我说过你永远也斗不过我！为什么总想反抗我？伊卡洛斯，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我给了你一切你想要的东西！」

　　你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你在那一圈面目清明的人中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脸，那是你的父亲。其他人都没张嘴，那么智慧神教的教主只可能是……

　　「爸！」你痛苦地叫出声。

　　他始终都没看过你一眼。

　　「你不是吧？伊卡说教主是个老头儿，肯定不会是你吧！」

　　他终于舍得开口：「你真是太蠢了，蠢到我不想承认你是我的儿子。看看地上这家伙，他可是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你终于又仔细的看了眼，在他袍子旁边发现了一个类似变声器的玩意。

　　「但所幸你还算听话。现在听我的，爬起来，把你的小伙伴捆到椅子上。」

　　你想怎么接受这个事实？折磨伊卡洛斯这么些年的「教主」就是你的父亲——一个公正的校长，一个温和的丈夫。

　　伊卡洛斯大声喊道「快跑！就跟我们之前说好的一样！跑出这个学校！他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回应他的是两声枪响。

　　你父亲收回枪口，他在伊卡洛斯的左腿开了两枪，倨傲道。「我在教育我的儿子，这里没有你插嘴的份。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把他怎么样？虽说是儿子，但归根到底也还是个没有被开化过的蠹虫。」

　　伊卡洛斯的尖叫让你揪心。但更让你心痛的是，你最尊敬的父亲居然认为你只是个蠹虫。

　　「照我说的做！你还想让他再挨几个枪子吗？」

　　你颤颤巍巍地走过去，你看到鲜血不断从他的大腿处流出。你有说不出的愧疚，他总是为你受伤。

　　「快走吧。」他小声说道。碧蓝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就像你第一次看见他那样。「再信我一次，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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