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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不由己
雅叔将下人回报的消息转述给老爷和夫人,陆夫人气愤不已,抱怨老爷对下人太过宽厚,以至于他们胆敢私相授受。“难怪她不愿去河间,原来早给自己找好了人家。”
陆老爷犹豫不决,思前想后总觉得将一个丫头派去蒋家非万全之策,毕竟蒋家什么样的丫头没有,而他们两家的交情还不足以让一个丫头当正房,他也不会用陆家的一半身家给她铺路,她此去前路茫茫,可以预见的艰难万分。现在要他将自己看着长大的丫头往外送,着实有些不忍。
“老爷,您就是心太善,夭儿不也得往外送嘛。女大不中留,难道您让夭儿一辈子陪着你不成。”陆夫人道。
“你说的什么浑话。亲眷都问过了?可有人愿去河间?”陆贺渊问。
“老爷您又不是不知道,那些闺女早成婚了。倒是有想去的人,总不能送个二嫁女去吧。”夫人道。
“府里没有合适的下人了?”陆贺渊问。
“有倒是有,只是有的丫头年幼不懂事,送去河间怕给老爷惹祸。而且那些小丫头的样貌哪个能比得上红姨。”
“红姨样貌虽好,年岁却大了些。”陆贺渊道。
“年岁大,经的事多,做事妥帖知分寸,才不会给老爷添麻烦。”陆夫人打量陆贺渊的神色,不断推波助澜。一来,她怕红姨跟随夭儿去京州,以她的样貌和性子会夺了夭儿的风头。所以她绝不能让红姨随嫁京州。二来,眼看日渐成熟的红姨天天在老爷面前转,生怕哪天绕着转着绕到老爷偏房里去了。这才想法子赶紧将红姨打发走。
陆贺渊转着茶杯思衬许久,像是打定了主意似的。吩咐雅叔:“你派人给裁缝铺掌柜带句话,就说若是明日小裁缝还在他铺子里做事,往后陆家的衣裳就不用他们裁了。”
雅叔领命而去,为从小看着长大的红姨捏了一把冷汗。看来这回丫头是不得不去河间了。老爷和夫人存了不同的心思,一个想将她留下,一个恨不得立马将她送出去。两相角逐之下,还是夫人占了上风。或者说,是陆家的前途占了上风。
当红姨得知喜愿被裁缝铺解雇的事时已是两日后了,她从下人议论声中察觉此事似是与她有关。她为自己没有立时与他撇清关系而懊恼,许是那晚在后门拉扯时被人瞧见了,才害得小裁缝丢了活计。他好不容易在此找了份稳定的工,现在又不知去哪里讨生活了。还有那位他找寻许久未找到的故人:双音。
过了没几日,陆夭屋里添了几个年轻丫头伺候,红姨被遣去小厨房做活。大伙儿纷纷议论夫人为小姐张罗嫁妆之事,装满宝贝的大箱子将客房填的满满当当。裁缝铺派来量体裁衣的师傅进进出出几回,她都没能搭上话。直到有一日给师傅送饭时,她才逮到机会问上一句。“你们铺子里的小师傅喜愿可好?”
“您问那位啊,他被掌柜连夜赶出铺子连工钱也没给他结。听说他去其他铺子找活,没有一家敢收的。也不知他得罪了什么人,这是不给人留活路啊。”
“您可知他去了何处?”红姨问。
“不晓得。没活儿没吃食,我看他在此地怕是待不下去咯。”师傅边将饭食扒拉进嘴里边说。
红姨呐呐道:“走了也好。”
秋风起,黄叶落。裁缝铺给陆夭准备的嫁衣从薄衫换成了织锦夹袄,又配上几套大红色刺绣长袍。活泼好动的陆夭像瞬间长大一般不再吵嚷着要出门玩耍,而是坐在绣架前跟着绣娘老老实实的学起刺绣,每日午后跟着夫人学一些端茶倒水伺候公婆的礼仪。红姨明白,小姐这是答应嫁去关家了。连任性倔强的陆夭都不敢违逆老爷,她怎会如此胆大。
从得知喜愿被赶出裁缝铺那日起,她便知道老爷的怒气不小,甚至已波及到无关紧要的旁人。她从小姐房里听差被调去小厨房打下手,从独立的偏间搬回八人同住的群屋,从二两月银降为一两,从每年两套新衣减为一套开始,便知道自己在陆家的日子会越过越差。下人们见她被主家厌弃,在背后偷偷议论,怕被她连累在陆家的活计,不敢与她亲近,连自小玩闹大的小姐妹都纷纷躲着她。她从被人尊重到被人唾弃,不过只因为主家的一个念头,顿觉自己仿佛连一只流浪的小狗都不如。每日起床后吃饭,做工,睡觉,连个能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除了偶尔路过小厨房的雅叔和她说上几句话以外,她好像被周围人屏蔽了,一个人摘菜,一个人洗菜,一个人劈柴烧水,连围桌吃饭都没人愿意与她同坐。一夜之间,好似又回到父母相继离世后那段孤独无依的日子。当年六岁的她,跪在父母坟前不知所措时,是雅叔牵起她的小手将她领回陆家。此时此刻,也是好心的雅叔来看她。
“红姨,你这个年纪的丫头,换做其他人家早被主家卖出去了。老爷给你找了个好人家,你为何不去给自己谋条出路?难道等着夫人将你赶出去不成。”雅叔道。
“赶出去就赶出去。”红姨嘟囔。
“糊涂了不是。赶出去,你能在此地落脚?到外县,人生地不熟你往哪里去?”
红姨低头不语,眼眶红了一圈。雅叔说的这些话她早在心里盘算过几回了。纵使老爷夫人好心,没将她送人或变卖,即便是将她赶出家门,哪户人家敢收留一个被陆家嫌弃的丫头。她一个女子去外县,又有何人可以投靠。
眼下这般处境,让她时常想起那个因她逢难的小裁缝。
“河间蒋家三代为官,治家严明声名在外,比小门小户一年到头不见荤腥的乡人好上百倍。你去河间,最不济做个粗使丫头,也好过在此被人嫌。前几日,隔壁胡家向老爷讨要你,被老爷打马虎眼糊弄过去了。”雅叔道。
“打问我做什么?”
“你说打问你做什么,傻丫头。趁现在老爷夫人还心疼你,给自己找个好去处。不然过些时日,他们见你烦了将你送去胡家,你连个粗使丫头都不是。何苦来哉。”雅叔劝道。
“去河间不也是如此嘛。”红姨道。
“至少他们念及老爷的面子也不会为难你。再说,你帮老爷一个大忙,往后有什么要事求老爷帮忙,他还能推托不成。你心静眼明,在蒋家小心谨慎些定能好生过活。若是遇见好人,说不定能给自己找个好人家。你好好考虑考虑你叔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再在陆家熬下去,老爷能容你,夫人可会容你?”雅叔皱眉提醒。
红姨浑身一震,听出他话里有话。急问:“夫人想将我卖了?”
“你忘了老爷的心病是什么,是儿子。小姐嫁去京州,家里空落落的没个热闹。夫人能让你留在老爷身边?”雅叔摇头道:“快饭点了,我得去前头伺候,你别嫌雅叔烦,雅叔盼你好咧。”
红姨感动不已,忙道:“谢谢雅叔提醒。我好好想想。”
雅叔欣慰的点点头,转身赶去前院忙活。
红姨被雅叔一番话吓得食不下咽,寝食难安。小姐嫁人后,在陆家没人能给她撑腰了。如雅叔所言,前两年她便察觉到老爷和夫人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将来若有一日,夫人首肯让她做老爷的填房,即使她不愿意又能如何,怕是躲都没处躲。隔壁胡家老爷是出了名的荒淫无度,膝下儿女成群,还时不时去酒肆茶坊拉姑娘回来。这样的人她怎能跟随。
她躺在床上闭眼沉思,又睁开眼胡乱张望。也不知道在望些什么,恍惚间,仿佛看见了那双望着她的焦虑眼睛。
喜愿,你去了哪里,此刻多么希望我就是你要找的故人。
三日后,红姨一早起床洗漱,穿上派发的新夹袄,坚定的迈步走进前院。雅叔隔着老远就瞧见她,小步跑到她跟前询问。红姨将来意告知后,雅叔赞许的点头,将她领到前厅外等候。待雅叔向正在用餐的老爷和夫人禀明后,将门外的红姨领进去。
红姨跪在地上给老爷和夫人磕一个响头,站起身时瞥见夫人满意的笑容。她心细如发,忽觉自己今日来对了,若是晚两天,恐怕那时自己已经在胡府伺候了。
她语气诚恳的说:“禀老爷和夫人,这些日子我想明白了,我愿意去河间蒋家。”
“好好。”老爷激动的站起来,想亲自去扶红姨起来。好在雅叔眼疾手快,在陆夫人变脸前一秒迅速将红姨拉起身来。
“我早说过,这孩子是个明事理的。你放心,今日就让老爷收你做干女儿。雅叔你去准备一下,午后把这件事办好。你有什么要求没有,想要什么好看的衣裳,要什么首饰尽管提。我让雅叔去置办。”夫人和颜悦色道。
红姨摇头:“平时夫人给的赏赐不少,没有什么需要置办的。”
“嗯,如此甚好。雅叔,让裁缝铺和银店掌柜送些样衣和首饰来。我亲自给干女儿挑选。”夫人瞥一眼身旁的陆老爷,内心喜悦溢于言表。
陆贺渊明面上为解决一桩心病喜形于色,暗地里为失去一个可控的小妾而神伤。但高兴大于神伤,毕竟河间蒋家在朝中的势力不容小觑,要不是陆家的贱民身份攀不上蒋家高枝,他定会想尽办法让陆夭嫁去河间。眼下红姨愿意代替夭儿去蒋家,也算一种委婉的转圜方式。不至于让两家因联姻之事心有芥蒂。这个“干女儿”的身份不过是个名头,可有可无,花几个银子给红姨添些彩头也是为陆家长脸不是。不然一个陆家的丫头连一件像样的衣裳和首饰都没有,岂不让人看笑话。
“多置办些,不要怕花钱。”陆贺渊嘱咐道。
夫人心知肚明:“知道,我还能亏待红姨不成。你看老爷多疼你,往后去了蒋家可得记着老爷的好。不要在外人面前乱说陆家的不是。”
“红姨不敢。红姨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老爷、夫人还有小姐对我的好。”红姨被陆夫人一句话吓得跪倒在地不住磕头。
“起来,让人看见以为我欺负干女儿呢。”夫人捂嘴笑道。
红姨缓缓起身退至一旁。陆夫人对雅叔交代几句,便挥手让他们退下。红姨边往回走边想,原来自己在陆家早已成了夫人的眼中钉,若没有雅叔提醒,她还蒙在鼓里一无所知。适时出现的河间蒋家,难道是她既定的归宿。既如此,便安心等待命运的安排吧。
雅叔给饭后习字的陆贺渊端上一盏热茶。“老爷,五颗铁蛋的事查到了。”
“哦?”陆贺渊放下手中的毛笔。
“城外五里地小镇上有一家铁匠铺,匠人老李头说几年前有人向他订过这种铁蛋,数量不多,大概十来个。老李头嫌东西太小又费时,起先不愿做,那人给了一倍的价钱老李头才答应。而且那人还订制了一柄形制怪异的小铁弩。”
“谁买的货?”陆贺渊急问:“谁要杀夭儿?”
“时间过去太久,老李头说想不起来了。”雅叔道。
陆贺渊紧握的双手微微颤抖,困扰他几年的心病在陆夭出嫁前终于有些眉目了。“这样,你明日亲自去跑一趟,多备些银钱,让老李头好好回想,务必等他想起来。”
听老爷的意思,老李头若是一天想不起来,他就等一天。若是几年想不起来,他就等几年?“给小姐置办嫁妆和红姨去河间的事情……”雅叔问。
“这些我会交代旁人去办。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盯着老李头。一天不把那个人找到,我就一天睡不安稳。那个打伤红姨的人有什么目的,他对我们陆家存的什么心。”陆贺渊心里的焦虑又一次拧成一个结。
第二天,雅叔夹着一只小包袱领着小儿子往城外赶。府上众人见他未留一句嘱托便匆匆离去,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雅叔都被赶出府去。众人战战兢兢一日,终有胆大的伙计忍不住跑去向雅叔嫂打听,嫂子哪知道什么内情,只说老爷有急事让他去办,众人才安下心来。
可是雅叔一走,陆府上下顿时陷入半停滞状态。买卖入货需他清点确认,物件发放需他指示往哪屋置放,下人出工与否需他首肯,许多细枝末节的小事都少不了他。没过两日,陆贺渊想喝一口热茶等了一个时辰,他终于忍不住呵斥几句,把伺候他的下人吓得大气不敢出。他突然意识到雅叔对整个陆家的掌控力似乎超过了一个下人应有的职权范围。他叫人取来下人名册,挑了几名前些日子刚入府的年轻人在身边听差。手脚麻利,又有眼力见的后生将他伺候的妥帖舒心,他越发觉得雅叔动作迟缓,办事不力。就拿这事来说,找个对陆家存有坏心的人都找不着,花了几年时间毫无头绪不说,现在连找铁匠问句话都问不出。这都去了四天了,还不回来。眼看陆夭前往京州的日子快到了,仍不见雅叔送回来任何消息。这可如何是好。
雅叔的大儿子雅恒遵循父亲的叮嘱,每日置办和清点送来的各色货物。他清点完陆夭的十大箱嫁妆和五箱随身物品,又将夫人给红姨安排的首饰和棉被等装箱后,打开名册计算去往京州与河间的随行人员。京州路程远,物件多,又是护送小姐出城,随行人员不能少于二十人。去河间的人数他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安排,十人太多,五人又显得太少。物件本就不多,去的人少了,河间的老爷太太们会作何感想。他不敢做主,捧着清点名册询问老爷。
陆贺渊对雅恒的安排甚是满意,特别是给陆夭置办的一切物件都妥帖合眼,嫁妆价值超过关家聘礼的一倍有余。再看红姨的物件相比陆夭少了许多,正想斥责几句,回头想起这是夫人准备的,便不敢太多苛责,只道再置备一箱将来结婚用的铜摆件以免蒋家嫌弃陆家寒酸。再看名册上去往河间的随从人数空着,心道雅叔确实将儿子调教的很好,办事妥当不逾矩。
“夭儿的物品多是金银细软,二十人随行太少了,路上恐不安全。你再挑十个强壮的人同去。关家镖局人才济济,多是孔武有力之人,别让人家瞧着咱们人弱好欺负。往后夭儿在那里可不能低人一等。”陆贺渊吩咐道:“去河间的人不用太多,陆家比不得蒋家高门大户,去的人多反倒不妥,派十个人去足矣。”
“是。小姐和红姨过几日便要出发,一去一回少说也要一个多月。这样一来,府上人手少了大半,恐怕到时候人手周转不灵便。”雅恒将他爹出发前担忧的事情转述给老爷。
陆贺渊自然想到了这一点:“府上用人最多的地方不过三两间屋子。在夭儿屋里留下两个打扫的丫头,剩下的人调去其他地方。不过她屋里的人不是丫头就是老婆子,派不上什么大用处。你回去盘算下,若是实在挑不出人手,就让牙人寻几个长相老实的脚夫跑一趟河间,雇这些人也花不了多少钱。”
雅恒心里一咯噔,送小姐的随从出自陆家,送红姨的随从却找外人,老爷是丝毫不顾及红姨的安危。这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他爹早就告诫过他,自己不过是一个替人看家的下人,怎可把自己当人,更不能处处与主家相比。被老爷认作干女儿的红姨也不过是个下人罢了。
他点头应下,再不敢胡思乱想。
小姐陆夭出行之日,陆府上下全体出动,敲锣打鼓红绸漫天,锣声鼓声像丝滑的绸带飘向远方。街坊邻居纷纷出门欢送,街巷里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一波又一波的祝贺声朝陆夭的马车袭来。雅恒带领两排下人往左右两边祝贺的人群抛洒糖块和铜钱,大人们你推我搡的低头捡钱,小孩子趴在地上抓糖块,个个满心欢喜,开怀大笑。最高兴的要数坐在马车里看着这一切的陆贺渊和陆夫人。他们多年的等待开出了最美的花,自己的宝贝女儿陆夭终于轰轰烈烈的嫁出去了。
浩浩荡荡的人马在城外排成一长串,陆夫人泪眼婆娑的望着自己的女儿。关切的话语哽在喉头说不出口。陆贺渊拉过夫人,嘱咐女儿要疼爱丈夫孝顺婆家,更要紧的是不可任性妄为,要时刻记得维护两家的关系。
陆夭此时哭花了妆,早已不见平日的骄横野蛮。她知道没有父母的帮衬,她往后的日子必然艰难。马车上驮着的十几口大箱子和整个陆府是她的底气。她若有事,爱她的父母绝不会袖手旁观。陆夫人对站在马车旁的郝姐说:“你要像照顾我一般照顾夭儿。有什么事随时来信告知我和老爷。她若有何好歹,唯你是问。”
从小丫头起就伺候陆夫人的郝姐现年二十有八,她是几个随嫁陆府的丫头中唯一没有被陆夫人遣回娘家的人。她手脚勤快有眼力见,有她陪在陆夭身边,陆夫人才能安心。
可陆夭却不是这么想的,她在意的是同她一样即将远赴异乡的红姨。她紧紧抓着红姨的手不忍放开。红姨拿手巾不停擦拭陆夭脸上的泪水,却未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她们心里清楚,这一别恐怕只此一生难以相见。
陆夫人上前分开她们的手,亲自扶陆夭踏上马车。马车徐徐起步,窗沿上的铜风铃叮铃作响。陆夭从车窗中回望陆府的方向,内心百感交集,她要从这片熟悉的土地去往一个陌生的地方,同一群素不相识的人一起生活。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她突然意识到与她相比一无所有的红姨,处境更是不堪。她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没有家大业大的陆府支撑,她连贱民都不是。可怜的红姨,她甚至不能称为一个人,她只是个可以任人买卖的丫头。
“红姨,这个给你。”陆夭趴在车窗上大喊:“你不要忘了我。”她从头发上拔下那支曾经插在红姨头上的金钗,极力向车窗外递出。
红姨双手捏着金钗,无奈的望着车队越走越远。
三日后,她端坐在单人马车中往城外进发,车后跟着一辆搭着三口樟木箱的木板车,嘎吱嘎吱的发出令人反感的声响。陆贺渊和夫人客气的送她至府外,语重心长的叮嘱她要规矩做人,河间蒋家最重规矩和礼仪,她切不可冒犯主家。有什么不顺心的事随时可以往陆府捎信,老爷和夫人定会为她做主。她顺从的倾听着,时不时点头应和。心里如明镜似的,这些不过是惯用的客套话,当不得真。她知道她与陆府的缘分随时间推移很快就会走到尽头。她没有看见陆夫人流下一滴眼泪,倒是瞥见夫人身后的小丫头们偷偷擦掉脸上的泪痕。她欣慰的绽开一抹笑意,幸好还有人记得她的好。只是来不及与照顾她日久的雅叔道别,她将包着碎银子的束口袋交给雅恒,请他转告雅叔若查到害她之人的消息,务必来信告知她。雅恒想将束口袋还给她,被她推了回去。“当年多亏雅叔将我带回陆府,我感激在心,无以为报。”雅恒闻言一怔,随即点头收下。他与红姨一同长大,多少有些仰慕之情,奈何红姨与陆夭形影不离,他始终没有表达的机会。现在就更不能开口了。
“保重。”这是离别之时,雅恒唯一能说出口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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