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牛兔不相及2

　　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不知缘何提到姓氏这个话题。
　　“你要吃米饭呢！”大脑袋提醒小脑袋，一边提醒还一边给小脑袋夹菜，小脑袋忙得闷头扒拉；
　　“你少给他夹点菜不就行了，堆得满满的，她哪里有机会吃到米饭！”我很嫌弃，做父亲的一直给孩子添菜，那米饭在碗里压根就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你看你妈，话里有话，来！”大脑袋说着，就给我夹了一筷子笋片，我刚要反驳，自己又觉得挺好笑的，又笑了，大脑袋就觉得我争宠计谋得逞一般，小脑袋也以为我是争宠，也给我夹了快牛肉——
　　“你们——你们老李家的能不能不要这样子啊！”我笑着嫌弃他们；
　　“哟，我们是老李家的，你是谁？！”大脑袋瞪着我，好像让我想起什么；
　　“噢，我是李孙氏呀~”向来知趣的我开始逗他们；
　　“这个是什么意思？”小脑袋不解；
　　“让你爸解释解释吧！”我下巴一扬，球就踢过去了，小脑袋的脑袋也转过去了；
　　“这个就是，过去女嫁人，到婆家，都是跟老公姓的，顶多带着自己的姓，就叫XX氏！”大脑袋很是自豪，多厉害的，过去，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从属关系；
　　“现在又不是以前啊？”小脑袋一语点破！
　　“所以你老娘我行走江湖，不改姓名！”我吃完饭，放下筷子，拍拍屁股去阳台吹台风。
　　其实，这个话题，让我想到一个画面。
　　那是奶奶去世的丧葬期间。送别有悲伤，但，大部分时间，我们一大家子都蹲在奶奶盖着绸布棺材的旁边，坐着厚厚的当季的稻草麦秆，回忆过去，谈论过去，过去的奶奶，每个人眼里心里的奶奶，我们为她的聪明、洒脱、机智、自我拍案叫绝，敬佩不已。八十多高龄离开我们，离别是悲伤的，而离开后，我们都轻点了她给予我们人生的无形财富。也许，那时候，躺在棺椁里的奶奶应该也是开心的吧，被儿孙后代围绕，陪伴，在即将离家之前，再享受一下这些天伦之乐。
　　那时候，唯一坐在东院不愿意过来的是老爷爷。
　　奶奶的一生，确实是伟大的，我们整个家，乃至整个家族，都受她庇护。她像是整个家族的精神之伞，倏忽间收了伞，那种滋味，我们难挨，但总要学着去面对。
　　棺椁入地前，直系亲属在家族长老的带领下，我到家庙里去告诉先祖，家人中谁去了，我们祭拜叫醒先祖，让先祖接纳她，安顿她。那是一个傍晚，天灰暗的。家庙在靠近南河桥的边上，四周长满了杨树，只有碗口杯口粗，到那里，早已香烟袅袅，烛光闪烁，火苗舔着各种样式的纸钱......我们跪下，披麻戴孝地跪了一圈，蓝蓝红红绿绿白白。
　　“......孙舒氏......”家族长者站在一米多高的小庙前，拿着一张纸，念着，当听到介绍是“孙舒氏”时，我的耳朵突然嗡鸣了，心停止了，血液也凝固了......多么伟大的一个女性啊，只是“孙舒氏”，摇曳的火光，残留的灰烬，闷热的晚风，焦黑的暮色，她的人生像一张纸，被翻过去了，被点燃了，成了灰，随风，消失了。
　　多年后，想念时，那种心痛，是基于女性对女性的尊敬的心痛。好在，我们没忘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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