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剑苍痕

作者:慕遥思影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第五回琅環密,图显琴现



      上官无痕一行五人刚出杭州,就被“青城”掌门松涛道人索要“烟雨图”,约好三日后给他答复。五人回到“祥云客栈”,上官无痕与雨烟在房里商量此事。
      他长叹一声。“自从和子规相交以来,我就觉得他隐瞒了一些事。他为什么三番两次地要看‘烟雨图’?而且,昨天他看到‘烟雨图’时的表情,也很怪异。”
      “他是你结义兄弟,我们应该相信他。就算他对我们有所隐瞒,也一定有隐衷。”雨烟向来替他人着想,担心会因此事影响他们兄弟感情。
      “雨烟,你真是善解人意。”上官无痕凝视着她,问道:“若这‘烟雨图’真是‘青城派’之物,你会还给他们吗?”
      雨烟幽幽望了他一眼,又低头看着这幅清丽的水墨画,轻声道:“我舍不得。”
      上官无痕也知她对这件定情信物的珍视,想到自己与她相识三年,她为自己付出良多,而自己却只买了此画赠给她,不禁心中歉然,轻叹一声。

      而另一间房里,凌子规兄妹也正为这事商量。凌若夕焦急地道:“哥!那个什么松涛道人怎么会来夺‘烟雨图’呢?难道,他真的知道了什么?”
      凌子规摇着折扇,微锁眉头,沉吟道:“这个秘密,只有爹和师伯知道。他怎么会知道呢?还让我们叫他‘师叔’?”
      凌若夕哼了一声,啐道:“师祖早就和他们‘青城派’脱离关系了。他想得美!”又想起了什么,急道:“哥!既然他找了来,这事可能瞒不了了。上官大哥对我们这么好,我也不想再这么骗他!”
      凌子规脸色微微一黯,叹道:“大哥这么相信我,我却……唉!也许,现在真是说出来的时候了。”

      于是,他俩便去敲开了雨烟的房门。凌子规回头见雲剑飞在外面伸头窥探,便唤道:“剑飞!你也来吧!”
      雲剑飞见他们似乎要道出一个天大的秘密,很是好奇,见他主动邀自己加入,顿时眉开眼笑,跟了进来。
      凌若夕本欲出言讥讽,但强行忍住,只瞪了他一眼,啐了一口。
      凌子规对着上官无痕二人,满是歉意,道:“大哥!是我欺骗了你!其实,我早就知道‘烟雨图’的秘密!”
      上官无痕微微一笑,道:“子规,我知道你会来告诉我们的。坐吧!”
      凌子规依言坐下,讲道:“大哥,其实,按辈分算来,那个松涛道人的确是我和夕儿的师叔。”
      “什么?”雲剑飞睁大眼睛,不可置信。“他怎么会是你们的师叔呢?你们的武功,不是伯父教的吗?难道,他是伯父的师弟?”
      若是平时,他这样插口,凌若夕定会嗔怪他一番,此时却垂下了头。
      “这事,要从七年前说起。”凌子规幽幽一叹。
      原来,七年前的“青城派”还是松涛道人的师祖广玄子执掌,他门下有两名得意弟子,其一是松涛道人之师通阳真人,另一名道号觅阳。当时,广玄子派他二人到杭州办事,觅阳道人无意中在“嫣红阁”邂逅当时的花魁顾仙儿,一见钟情,便弃道还俗,还俗家姓氏,改名霍觅阳,还到一家富贾处盗了大量珠宝,为她赎身,并买下了“嫣红阁”。他自小桀骜不驯,我行我素,离开严师管教,居然做出如此离经叛道之事。通阳真人苦劝不听,只得独自一人回川。
      雲剑飞全没料到此人如此任性,问道:“那通阳真人回去之后,是怎么禀报的呢?我想,那广玄子知道之后,定会派人将这个背叛师门的弟子捉回去!”他从小就在江湖飘荡,多少也知门派规矩,这“背叛师门”是最大的罪过。
      “没有。”凌子规淡淡一笑。“通阳真人和他自小交好,回去后只向师尊禀告,他客死他方。”
      “啊?”雲剑飞一楞,吐了吐舌头。
      霍觅阳与顾仙儿成亲之后,发誓不再用所学武功,将“嫣红阁”打理得更加红火。也是他生有奇遇,几月后,他无意中救了一个垂死之人。谁知,那人竟是一武学高手,乃江湖上从未听过的“琅環派”唯一弟子,临死前收他为徒,同时将“琅環派”练功圣地“琅環洞天”的地图交给了他。霍觅阳便去了那里学得了一身精妙武功。
      上官无痕微微诧异。如果这霍觅阳真是一大高手,那他闯荡江湖这几年,怎么从未听过?一个青楼老板,竟然身有奇功,也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雲剑飞也为之咋舌,不解地问道:“凌大哥,这些到底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凌子规淡然笑道:“机缘巧合,家父和他的一个知交与这位霍前辈相遇,蒙他收为弟子,归入‘琅環派’,得传了一套‘琅環刀法’。”
      这事,凌子规在前晚已告诉了妹妹。凌若夕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哥!师祖的年纪应该和爹差不多吧?”
      “不错。”凌子规微微一笑。“师祖他向来狂傲妄为,睥睨礼教,和爹性格相投。他们名为师徒,实则朋友。太师祖曾经告诉过师祖,‘琅環派’门规要求师父死时才能将地图告知徒弟,徒弟方可进洞。所以,爹并没去过‘琅環洞天’。”
      好景不长,三年前,“青城派”的一名弟子来杭州办事,无意中发现“嫣红阁”老板竟是本门师兄,急忙回川告知广玄子。广玄子责怪大弟子通阳真人包庇逆徒,令他率人来捉他回去治罪。霍觅阳依靠一身“琅環派”奇功将他们打败,担心“青城派”不会放过自己,若自己有个闪失,“琅環派”可能再无真正传人,“琅環洞天”的绝妙武功也就此失传。但他又须遵师命不能告诉两名弟子,与顾仙儿商量之后,决定将地图画出藏好,再嘱咐俩弟子待自己死后再将地图取出。
      雨烟已明白了几分,问道:“那张地图,就藏在‘烟雨图’里?”她忆起购买“烟雨图”时,那“妙古斋”胖老板曾说过是出自杭州。
      “正是。”凌子规轻叹一声。“不过,师祖将地图一分为二,‘烟雨图’里,只有半张。另外半张,藏在太师娘的一张古琴里。”
      “霍前辈真是心细。”上官无痕微微一笑。“那后来,‘青城派’又派人来了吗?”三年前,他正浪荡江湖,虽身在中原,但“青城”一派若大举进入杭州清理门户,他一定有所耳闻。
      “相信大哥也知道。当年师祖将通阳真人打败,曾明言自己已自行逐出门户,自废身上‘青城派’武功,再非‘青城’弟子,希望他们别再来纠缠。”凌子规讲道,“也许正是如此,广玄子便放过了他,没有再派人去骚扰师祖。家父和师伯见一时无事,他们又有要事要办,便带着我们兄妹告别师祖,北上中原。谁知,一年多前,突然传来师祖暴毙的消息。”
      雲剑飞一怔,问道:“霍前辈当时多大年纪?”
      凌子规微微一叹。“当时师祖四十余岁,正值壮年,又无顽疾缠身,照理是根本不会早死的。后来,据爹猜测,很可能是走火入魔而死。”
      “走火入魔?”雲剑飞楞住了。
      “我爹曾听师祖说过,‘琅環洞天’里,有一套内功心法,名为‘甘石心经’,修炼之后,内力便会深不可测。但若无定力,极易走火入魔。师祖一死,太师娘立即自尽殉情。我们急忙赶回来,去‘嫣红阁’一看,里面已经空无一物。”凌子规说到这里,不禁又是一叹,心道:若不是师祖猝死,就不会生出这么多事端了。
      雲剑飞连声问道:“怎么会呢?他们一死,那‘嫣红阁’就被抢了吗?”
      “确实如此。”凌子规讲道,“老板夫妇忽然去世,里面的姑娘趁机作乱,纷纷抢夺里面的古玩珍宝,然后作鸟兽散,‘嫣红阁’也就此倒闭。‘烟雨图’和那张古琴也不知去向。”
      “师伯知道这事不久,就郁郁而终。爹也一直在寻找地图的下落。他知道‘烟雨图’一定是被‘嫣红阁’里的姑娘抢去了,便四处去找那些姑娘。”这事,凌若夕早就知晓,便接道,“当时,哥哥和我看到他天天去逛青楼,还以为是娘去世多年,爹一个人孤单,还劝他续弦呢。爹只是苦笑,郁郁寡欢,半年前,他也……”想到因郁积不得发泄而终的父亲,她心中一酸,就要落下泪来。
      凌子规轻拍她肩,以示抚慰,口中讲道:“爹临终前,才将‘烟雨图’的秘密告诉我,让我务必找到地图,不让‘琅環洞天’的绝世武功失传。”
      上官无痕心中恍然,道:“想来‘嫣红阁’的众姑娘,一定流散各地青楼。所以,你也像令尊一样,流连风月,表面看似去寻欢作乐,实则是为了查询‘烟雨图’的下落。”
      “不错。”凌子规点头道,“师伯去世时,因爹还在世,并没有将地图的秘密告诉他的儿子。爹逝世后,我找到这位师兄,将此事告知,决定分头寻找,他北上查探,我就留在江南寻找,查到‘醉梦楼’的嫣翠极可能就是变卖‘烟雨图’之人。而当时又传来丝竹家发生大火一事,我便去了扬州寻她,误以为她已身死,回来后继续去‘醉梦楼’套问嫣翠。后来丝竹寻来,见我流连青楼,才赌气也入风尘。”
      原来他正是为了地图之事询问嫣翠,嫣翠倾慕他过人才貌,央他为自己选择词曲。他随意选了一些,是以上官无痕初见嫣翠时听她唱了生僻词曲,误以为她就是丝竹。
      关于丝竹之事,上官无痕和雨烟也亲眼所见。雨烟还为此事对凌子规的人品大打折扣,没料到他竟有此难言苦衷。
      “我前日又去找嫣翠作了最后一次证实。她告诉我,她将‘烟雨图’卖到了‘妙古斋’,可能已到京城分店。”凌子规讲道,“当时,大哥帮助太子锄奸之事已在江湖流传开来,我查到你们在京城‘妙古斋’买下了一幅‘烟雨图’,又南下游览,便在此守候。一个月前,我在西湖看到大哥手里的‘白玉寒光剑’,就猜到了你们的身份,又不能直言此事,便也搬到这里与你们比邻而居。”
      雨烟想到刚来杭州不久就听到了凌子规奇异的笛声,他还在折扇上画了烟雨美景,原来那是有意引起他们的注意。而后来他向她提出要一览“烟雨图”,也是出此原因了。
      “那日,我见你们准备回京,心里着急,一心想留住你们。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我……我对雨烟下了‘梦魂三日醉’。”提到这事,凌子规深感愧疚。那“梦魂三日醉”是去年他出手救了一个专偷贪官的飞贼,那人送给他的作案法宝。他难却盛情,将其留下,没料到竟真有用途。
      雨烟不禁与上官无痕对视一眼,两人都恍然大悟。当初,他们听到寒露生子的消息决定回京,她却在离行前夜莫名其妙地中毒,凌子规前来照顾诊脉,与上官无痕交情日深。上官无痕也寻思许久,都未猜到到底何人所为。如今这个谜底终于得解,原来是凌子规为了“烟雨图”,出此下策。
      说到这里,凌子规站起身来,恳然道:“大哥!雨烟!我为了‘烟雨图’千方百计地接近你们,实在对你们不起!小弟在此致歉!” 说着,深深一揖。
      “上官大哥,雨烟姐姐,你们别怪我哥!”凌若夕一脸惶急。“其实,哥哥也曾试探过你们,希望你们能将‘烟雨图’送给我们。可是,雨烟姐姐又特别珍爱它,我们就一直不敢把真相说出来。”
      上官无痕微微一笑,道:“子规,我们既然已结义,就是兄弟。这是你爹的遗愿,你有你的苦衷,我怎么会怪你呢?”
      “是啊!”雨烟也道,“既然‘烟雨图’是你师祖之物,我们就不能交给‘青城派’的人。”
      见他们并不怪自己兄妹,凌若夕心中一喜,随即又问道:“这事,只有爹和师伯他们知道,连我都是昨天哥哥才说的。那个松涛道人又怎么会知道呢?”
      雲剑飞接口道:“是啊!真是怪事!”
      上官无痕沉吟一阵,道:“这个暂且不提。子规,另一半地图是藏在哪一张琴里?”
      凌子规道:“那是太师娘的爱物,是张古琴,名为‘来凤’,和‘烟雨图’一起失踪。我查到是被一个叫红菱的女子卖给了杭州知府,知府又将它进贡到皇宫里。”
      “皇宫?”雨烟一怔,脑海中灵光一闪,失声道:“‘来凤琴’?那不就是楚大哥送给紫璇的古琴?”
      上官无痕同时也忆起一年前在“撷芳殿”紫璇夜奏古琴的情景,点头道:“子规,你是不是也查到那‘来凤琴’在紫璇手中?”
      凌子规微微一笑。“太子送了‘常宁公主’一张古琴,也在江湖传开。我只是怀疑,现在,冷师兄正在查探此事。”
      “冷师兄?”雨烟问道:“他是你师伯之子吗?”
      “不错。”凌子规笑道,“他叫冷如云,在江湖上名声很是响亮,人称‘无情剑客’。大哥一定听说过。”
      “‘无情剑客’?”上官无痕与雨烟同时微微变色。“他就是你师伯之子?”
      凌子规微笑道:“他自幼生性冷淡,再加上十年前又有件恨事,更是冷僻,浪迹江湖几年,剑法轻功都是奇高,就闯下了‘无情剑客’的名头。”
      上官无痕点头道:“他的轻功,我们曾见识过。两年前,我们对付丁天霸时,他也算出了一些力。”
      凌子规似乎于此事也熟知于心,微微一笑。“我想,他现在已经证实了公主的古琴是否‘来凤琴’了。”
      凌若夕粲然一笑,插口道:“冷师兄那么能干,有什么事能难倒他呢?”

      而此时,千里之外的河间府里,冷如云正与紫璇师兄妹在一起。叶尘枫因刚逼出毒来,在客栈里休息了两日。这两日里,冷如云也曾无数次想向紫璇再次询问“来凤琴”之事,但只见紫璇一心扑在叶尘枫身上,悉心照顾他,话都嘴边又都咽了下去。
      叶尘枫休养之后,精力渐复,有一个念头在心里转了很久,终于道了出来。“师妹!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
      紫璇嫣然一笑。“你什么时候和我这么客气了?什么事啊?”
      叶尘枫微一迟疑,才道:“我想,既然师父已经将子尘带回去了,我们也不必忙着回宫。”
      “你不想回宫?”紫璇一楞。“你不想回去看看寒露吗?还有,我答应了冷大哥,回宫后取回‘来凤琴’弹奏一曲给他听呢!”
      冷如云坐在一旁,听了这话,知她还记得的承诺,心中微微一动。
      叶尘枫轻叹了一声,缓缓道:“师妹,其实,寒露生了孩子,这件大事,我想,应该让岳父和寒霜知道。”
      一听这话,紫璇粲然的笑容渐渐收敛,微蹙秀眉,失声道:“你是说,想去‘忆仙谷’看寒霜?”
      “是。”提到寒霜,叶尘枫仍一阵心痛,叹道,“她有了外甥,岳父有了外孙,我想告诉他们。”
      紫璇心底涌出一股酸楚之情,只觉一阵哽咽,垂下眼帘,轻声道:“说的也对。那我们就去告诉寒霜吧。她去世快两年了,我们也应该去看看她。”
      见她答允,叶尘枫虽然因思念寒霜而伤怀,也淡淡一笑。
      冷如云知道叶尘枫亡妻寒霜与寒露的姐妹关系,也知他们之间的感情纠葛,心底也是一阵难言的抑郁之感。
      紫璇回头唤道:“冷大哥,对不起,为你抚琴奏曲之事,只得后延了。”
      冷如云勉强一笑,道:“没什么。我相信,总有一天,能听到你奏的妙音。”
      “你放心,我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紫璇浅浅一笑。“一回宫,我就告诉大哥,向云茗取回‘来凤琴’。”

      而二百多余里外的京城皇宫里,楚云深夫妇终与爱子相聚。寒露紧紧抱着分别数日的子尘,不禁热泪盈盈,苍白的脸颊有了几分血色,病也好了大半。
      楚云深一颗心也终于放下,和童鹤仙走到外殿,道:“干爹,真是要多谢您。若不是您将子尘带回来,寒露的病,不知什么时候才好。”
      “云深,你和我客气什么?寒露是我女儿,我当然疼她了。”童鹤仙呵呵一笑。“其实,你真要谢的,是尘枫和紫璇,是他们找到了子尘。”
      说起这事,楚云深笑容微敛,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紫璇是怎么找到子尘的?到底是谁夺走了子尘?”
      童鹤仙微微一笑,道:“你一定想不到,抢走子尘的那个白衣人,就是‘无情剑客’。”他四处游历,消息极为灵通,人称“江湖百晓生”,早在几天前听说皇孙失踪,便一直暗地寻找,查到紫璇师兄妹二人已有线索,便跟了去,正好遇到紫璇为救叶尘枫无暇回京。
      “‘无情剑客’?”楚云深一震,随即淡淡一笑。“他终于现身了。”
      “我早听说过他,只知道他姓冷,现在才知道他叫冷如云。”童鹤仙笑道,“前两年你们与丁天霸周旋时,他救过紫璇,在暗地里也帮过你们,可是功不可没。”
      “不错。”楚云深点头道,“当时我还很想请他加入对付丁天霸呢。他一直都很神秘,形影无踪,没想到竟会来抢夺子尘。”
      “紫璇已经问清楚了。他曾经受过红衣的恩惠,答应为她做三件事,这是其中一件。”童鹤仙笑道,“这人真是迂腐。不过,看得出来,他对紫璇很关心,应该是友非敌。”
      楚云深当然也清楚这点,叹道:“可惜,云茗不知道您将子尘送回来,他前两日已出宫去了。”
      童鹤仙呵呵笑道:“不用担心。我在路上遇到他了。他说,既然已经离京,便想去助尘枫逼毒,南下找他们去了。”
      “是吗?”楚云深微微一笑。“他哪是想去帮尘枫?想见紫璇罢了。”

      楚云深猜测的不错,当童鹤仙邀楚云茗一起回宫时,他言道叶尘枫中毒,自己欲去帮着紫璇照顾。一路南下,此时正身在京城百里外的保定府。他担心路上与紫璇错过,一路仔细打听,自然行程缓慢。行了两日,才将保定找遍,到了南郊。
      已是正午,他腹中饥饿,四下看看,这里大都是简陋的店铺,但前面酒旗飘扬,十余步石梯后,是一家华美高大的两层酒楼,名为“杏花酒坊”,虽非金雕玉砌,但也美轮美奂。楼上窗前一张匾额,楼下正门贴对联处挂了两句诗:“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他不爱辞赋诗文,也不知出自何处,但见这酒楼如此雅致,也拾级而上,信步进去。进门一看,里面大堂酒客颇多,好几个伙计来回跑堂。掌柜处倚着一名美貌少妇,神色慵懒,却有一种勾魂摄魄的风情。他正好与她如水的眼波一触,也不由心头一震,暗道:这老板娘怎么看上去非比寻常?
      冷如云与紫璇假扮夫妇时也曾到过这里喝酒,但当时生意冷清,决没有如此热闹。一名小二提着酒壶,见有客进来,忙上前将他迎了进来,选了一靠窗处引他坐下,为他斟茶,问道:“客官,请问您要点什么?本店的‘胭脂杏花酿’可是保定最有名的!”这小二虽相貌平庸,但身材高大,脚步矫健,看上去精明能干。
      楚云茗道:“那就试试。另外,上几个小菜。”
      “好咧!您稍等!”小二将抹布往肩上一搭,退了下去。
      这时,门外又踏进一人,一身月影色素淡衣衫,身形窈窕,竖抱一张古琴,是一年轻女子。她一进来,就有酒客啧啧出声:“好美的姑娘!”“是啊!我见过那么多美人,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
      楚云茗微微一怔,抬头向那女子看去。但她已到柜台处,背对着他,打扮素雅,未施钗环,只是有如乌黑瀑布的柔发上系着细长飘逸的水蓝色丝带,看这背影已是窈窕动人。
      老板娘笑道:“商姑娘,今天准备说哪段啊?”
      “您待会就知道了。老板娘,这是清商的一点心意,感谢您这几天对我的照顾,请收下。”那女子将一小锭银子推到老板娘面前。她声音平和清越,抑扬清晰,微微含笑,甚是悦耳。
      “哎哟,你真是客气。”老板娘也不推辞,笑着收下。
      那女子转身走到大堂正中的一张长几前,将古琴放下,轻拨了几下琴弦,玎玲几声,道:“各位,今天小女子要说的,并非稗官野史,也非妖魔鬼怪,而是刚刚发生的真实之事。两年前,奸臣丁天霸权倾朝野,只手遮天。我大明百姓,受尽其弄权之苦。幸好,我们有一位英明爱民的太子,带领众侠与丁天霸斗智,终于除去了权臣!”
      “好!”她只起了个头,下面登时一片喝彩。
      楚云茗全没料到民间竟将此事编成说书段子,更是心头一凛,不禁抬头向那说书女子望去。一见之下,心中剧震,失声唤道:“紫璇……”
      原来,这女子烟眉如月,明眸似水,流盼璀璨,面容与紫璇有六七分相似。但细细看去,却有诸般不同,形似神不似。她比紫璇少了几分明艳花娇,多了几分清秀端庄,不如紫璇那么娇柔清新,却多了淡雅宜人的绰约风韵。她不施胭脂,面含浅笑,神态落落大方,言语自然得体,让人如沐春风,确实像走南闯北的老江湖。她与紫璇同样亲切近人,年纪也相若,紫璇是粲如朝霞,她则清似月华,可称两人各擅胜场,但相较之下,她要成熟温柔得多。
      她明亮清澈的目光向台下一望,微微一笑,又拨动琴弦,琴声悠扬婉转,如流水潺潺。她轻启朱唇,唱道:“昆仑之高有积雪,蓬莱之远常遗寒……不能手提天下往,何忍身去游其间!”
      这是宋人王令的《暑旱苦热》。楚云茗虽未听过,但诗意一听便明:昆仑、蓬莱虽然凉爽,但一人前去,不能救天下人脱离火海,诗人于心不忍。一名江湖说书女能吟出此忧国忧民之诗,他心中一震。见她弹唱自如,眉目像极紫璇,他不自禁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的那个夜晚——
      在皇宫“撷芳殿”里,紫璇轻拨“来凤琴”,轻声唱道:“泪湿阑干花著露,愁到眉峰碧聚。此恨平分取,更无言语空相觑。断雨残云无意绪,寂寞朝朝暮暮……”晚风轻拂,月华如水,袅袅的淡烟薄雾将她轻柔地围住,如同仙境。她也如仙子一般,水绿的衣衫随风轻扬,似乎触手可及,可又远在天边。
      当时他站在一旁,心底对她的深爱不住涌动,久久沉醉于这若梦的情境之中。
      渐渐地,眼前一阵模糊,那说书女子面容宛然就是紫璇,一身素衣化为了那熟悉的水绿衫子,唱的爱民诗句也变成了那满含相思的《惜分飞》。“紫璇……”他的心再次怦然而动,尘封已久的深情填满胸臆。
      先前那小二过来为他上菜,见他如痴如醉,笑道:“客官,这位柳姑娘不但长得美,说的书更是一绝!本来小店的生意很是冷清,这两天她一来,客人多了好多呢!”
      楚云茗这才回过神来,一颗心仍然砰砰直跳,端起酒杯。
      “太子正有这种忧民之心,不惜冒险出宫,四处找寻奇人异士。这一步,可谓是险棋一招。”那女子停住琴声,讲道,“他不能带宫中人马,伴在他身边的,只有与他情同手足,后来被封为‘镇远将军’的好友楚云茗!”
      众酒客又是一阵叫好。
      听她提到自己,楚云茗心中又是大震,抬头正好与她柔和含笑的目光相触,不禁脸上微烫,递至唇边的酒杯也停住不饮。而她目光却从他脸上缓缓移向周围。
      “这位楚将军,忠心耿耿,武艺高强。小女子大胆以古时名将一喻,正如三国时在长坂七进七出的赵云赵子龙!”那女子秀眉一扬,微笑道,“而当年赵将军在长坂所得的‘青釭’宝剑,相传也正是在楚将军手里!”
      楚云茗一怔,低头看看腰间的“青釭剑”。
      一片喝彩声中,正中酒桌上站起一人,叫道:“姑娘,老是讲别人有什么意思!干脆讲讲你自己吧!姑娘姓甚名谁,来自何处,芳龄几何啊?”这人一身华服,正是雨烟表兄章永泽。他自在“醉梦楼”遇到上官无痕之后,就知杭州甚至整个江南不能呆了。幸好他有的是银子,便一路北上,游遍中原众多秦楼楚馆。这一日正好到了保定。
      楚云茗却未见过他,见他浪荡子弟模样,要砸这女子的说书场,心生恶感,此女又与紫璇如此相似,他已决心要出手惩戒此人。
      那女子见有人捣乱,也不恼怒,微微一笑,语气平和。“这位公子,小女子名为说书人,来自四海,说书一职,自唐有之。”章永泽问的是她自己,她却自然而然地引到了说书上。
      章永泽一楞,随即坏笑道:“说书有什么好玩的?你不如跟了本公子,从此穿金戴银,富贵荣华,享之不尽!”这女子气质清雅,本让人见了只赞其美,不思猥亵。但这章永泽风流惯了,根本不顾这些,他曾先后对寒霜、寒露姐妹以及丝竹均起过邪心,都未得逞,此时见这女子容色风姿不逊于她们,又动了歪念。
      那女子淡淡一笑,随意调了调琴弦,道:“多谢公子好意。小女子生来福薄,恐受之不起。”纵使面对如此挑衅,她也处惊不乱,应对自如,笑容不减,如同一名久经沙场的大将一般镇定沉稳。
      章永泽见周围酒客都面带鄙夷地盯着自己,他曾在此事上多次受挫,不禁老羞成怒,直感大扫面子,两步上前一把抓住她手腕,喝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女子脸色不变,一挣之下没有挣脱,淡然笑道:“这位公子,光天化日,乾坤朗朗,你强抢民女,众位客官都是正义之士,岂有袖手不管之理?”
      她这话果然有效,有好几个酒客都起身叫道:“喂!你这人,太过霸道了吧?”“快放开这位姑娘!”
      那老板娘也叫道:“公子!请放开商姑娘!”
      楚云茗见这众人只会瞎嚷嚷,没一个上前阻拦,便拔剑出鞘,剑出如风,他虽坐着未动,锋利的剑尖已对准章永泽的背心,正色道:“放开她!”
      章永泽见剑锋雪亮,心中骇然,但兀自嘴硬,道:“我不放又怎么样?难道……你还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吗?”
      那女子微笑道:“公子既然可以光天化日强抢民女,别人自然可以光天化日诛杀恶人了。”
      楚云茗哼了一声,右腕微抖。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剑尖丝毫未动,仍指着章永泽。而此时,章永泽背后的锦袍竟从中裂开,破了极长的一道口子。以“青釭剑”之锋利,剑尖只要稍稍递近半分,他就会命丧当场。
      章永泽只感到背后微冷,回头一看,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以为自己已经受伤,脸色惨白,大叫一声,放开那女子,踉跄奔出。这几次经验之后,他的逃跑之功可谓见长。
      众酒客见楚云茗宝剑通神,都自骇服,不敢多留,纷纷结账离去。老板娘和几名小二连忙招呼。
      那女子含笑向楚云茗望来,上前一福,道:“多谢这位公子仗义相助。”
      楚云茗与她站得如此的近,看到她眉目面容,确实颇似紫璇,又一阵怦然心跳,淡然一笑。“姑娘不必多礼。”
      那女子看到他手中宝剑,微微变色,问道:“敢问公子,此剑是否‘青釭’宝剑?”
      楚云茗一怔,只得承认。“不错。姑娘如何得知?”
      “小女子以说书为生,对三国名将名剑也算略有研究。”那女子先回答了他的问话,又微笑道:“那这么说来,公子就是‘镇远将军’楚公子了?”
      到此地步,楚云茗已无法抵赖,道:“正是。适才姑娘谬赞,在下愧不敢当。”
      “原来公子就是楚将军,难怪有此等气魄。”这时,老板娘笑着过来。“多谢你救了商姑娘。你知道的,我们开店的,不敢得罪富家公子。”
      “是啊!”那小二也道,“若不是你,我们还不知道怎么救柳姑娘呢!”
      他俩叫法不同,楚云茗心中疑惑,问道:“姑娘是姓商还是姓柳?”
      那女子微笑道:“小女子姓柳,名清商,正是取五调中‘清商’之名。家母甚爱音韵,为我起了此名。”
      “原来是这样。”得她告知姓名,看到她清柔的笑容,楚云茗更感亲切。这感觉,就如两年前与紫璇初见一般。
      此时,“杏花酒坊”宾客尽散,老板娘便引他俩上了二楼雅座,笑道:“多谢楚将军出手相助,没让人在小店捣乱,就让我来做东,请两位好好品尝小店的美酒好菜。”
      楚云茗见这雅座比楼下大堂要高雅精致得多,几张淡绿屏风上都题了诗画。而他们所坐的,正是几日前紫璇与冷如云坐过的雅座。看到屏风上的那首《鄂州南楼即事》,诗意书法皆清逸精妙,他虽不甚懂,也不禁赞道:“真是好书法!”
      柳清商脸颊微晕,微笑道:“原来楚公子文武双全。”
      楚云茗一怔,忙笑道:“其实我是个粗人,想学人家附庸风雅罢了。让柳姑娘见笑了。”
      柳清商笑道:“这一年来,清商游走四方,借颂太子与楚公子锄奸之事为生。没想到今日会在此巧遇公子,乃清商之福才是。”
      “柳姑娘别这么客气。”她嫣然一笑,更是像极了紫璇。楚云茗的心本就跳个不停,听她这么说,更是慌乱。“能认识姑娘,才是在下的荣幸。”
      柳清商微微一笑,问道:“对了!公子应该在京助太子监国才是,怎么会来到保定呢?”
      “呃……”楚云茗微一迟疑。“在下是奉太子之命,出京寻找‘常宁公主’。”他心知不应该轻易将此行目的道出,但柳清商容貌酷似紫璇,让他一见之下就生好感,不忍欺骗。
      柳清商微微一怔,道:“听说‘常宁公主’陪着‘临亲王’在山里隐居,这么说来,公子是要去开封了?”
      她对他们的事如此熟悉,楚云茗也不以为异,只道她为搜集说书材料,一定四下打听过自己几人之事,不再提此事,问道:“那柳姑娘又打算去哪里?是北上京城,还是南下?”
      柳清商微笑道:“京城人士对楚公子锄奸之事早已如数家珍了,清商去说给谁听啊?先父祭日快到了,清商正准备回家乡苏州府常熟祭拜。”
      “是吗?”楚云茗点头道,“真是巧了,原来柳姑娘与在下同路。”说完这话,忽然意识到自己这话极易让她误会,以为自己刻意想与她同行,直感脸上微烫,心跳不止。
      柳清商浅浅一笑。“是啊。既然同路,如果楚公子不嫌弃,结伴同行如何?清商也想详细问问公子首刃权臣之事。”
      她主动提出同行,楚云茗不禁一楞,抬头见她清澈的眸子,亲切的笑意,心中又是一动,随即自责道:楚云茗!你干什么?人家姑娘落落大方,而且只是想收集说书的素材。你以为是什么?
      “楚公子!”柳清商含笑等着他的答复,神色自然,无一丝娇羞忸怩。
      楚云茗一怔,这才回过神来,忙道:“当然好了!在下求之……”说到这里,又停住了,脸上微红。他早已非从前那个冲动青年,但一遇到这颇似紫璇的女子,就一直神思不属,将心底话冲口而出。
      见他神色狼狈,柳清商抿嘴一笑,更是风致嫣然。

      紫璇决定陪同叶尘枫去苏州“忆仙谷”为寒霜扫墓,而冷如云却提出告辞。
      她很是诧异,问道:“冷大哥,你有事要办吗?为什么不一起呢?等从‘忆仙谷’回来,我们就一起回京。你忘了,我答应过,要用‘来凤琴’奏曲给你听的啊!”
      冷如云神色郁郁,道:“我相信以后有那个机会。”
      不管紫璇如何恳然相邀,他都摇头不允。她虽然失望,也只得作罢。
      三人一起出了河间府,到了南郊。分别之际,紫璇忽地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事,道:“冷大哥,这事我一直忘了。这是那天晚上,在皇宫里你落下的。”
      冷如云接过一看,是那片金锁,上面刻了一个“冷”字。他顿时想起那夜自己与紫璇相斗时的情景,不由神思悠然,将锁片翻了过来,看到上面那条袅娜的柳枝,又是一凛,脸色微微一黯,将它放入怀中。
      就在这时,前方远处迎面来了七八人,看他们灰衫飘飘,腰悬长剑,步履矫健,显然身负武功。三人都是一怔,心底暗暗提防思忖。
      那些人走近,为首一人却作文士打扮,看上去五十来岁,面如淡金,但五官清朗,双目炯然有神,黑须黑发,浑身透着文人的儒雅之气。若不是佩有长剑,实像某私塾的秀才先生。他朗声问道:“敢问这位姑娘,是否当今‘常宁公主’?”声音浑厚低沉。
      紫璇一怔,与两人对视一眼,道:“不错。请问这位前辈贵姓?”她不喜旁人以公主相称,仍以江湖之礼相见。
      那人抱拳道:“在下‘华山派’寇墨闻,今日得见公主,实在三生有幸。”
      冷如云一听,冷冷道:“原来是‘华山派’掌门,久仰。”
      “‘华山’掌门?”叶尘枫与紫璇同时一楞。他俩自幼隐居,从前与丁天霸周旋时,也少与江湖人士交往,这一年来又身在深山,并不知武林门派之事。只听说“华山派”在江湖中名声甚响,属“五大剑派”之一,没想到竟会与其掌门在此相遇。
      寇墨闻见他面目冷峻,手持一柄奇长奇窄的怪剑,并不像传说中的叶尘枫,不禁一震,道:“这位,难道是‘无情剑客’冷少侠?”
      冷如云哼了一声,并不答话,心中却暗自佩服这人见识不凡,竟一眼认出了自己。
      叶尘枫问道:“不知寇前辈有何见教?”
      “这位,一定就是‘临亲王’了。”寇墨闻又长叹一声,缓缓道:“三位有所不知,老夫这番前来,是有一事要请‘常宁公主’帮忙。”
      紫璇全没料到他会专程来向自己求助,问道:“什么事?”
      “小女幼婵,自幼酷爱音律,一直都想找到一件好乐器。”寇墨闻目光中流露出慈祥爱怜之情,定是想到了女儿,叹道,“这一年来,公主助太子智斗权臣之事传遍江湖,小女也听说公主有一张千年古琴,名为‘来凤’,心存思慕,而且已相思成疾。我就是为了小女的心病而来,还望公主体恤小女爱琴心切,将那张‘来凤琴’带给小女一见,让小女得偿心愿,早日康复。”
      冷如云一惊,脸色微变。“来凤琴”?一个念头顿时袭上心头:难道,他知道地图的秘密?
      而叶尘枫师兄妹却丝毫不知内情,虽觉这事有些不可思议,却绝对猜不出寇墨闻此行的真正目的。“为了一张古琴而患病,可见令爱对音律喜好之深,真是让人佩服。”紫璇歉然一笑。“不过那张琴,我并没有带在身上。”
      寇墨闻脸色黯淡下来,又不甘心地上前一步,道:“这儿离京城不远,可否……”
      “寇掌门!”冷如云冷然道,“既然紫璇直言不能如你所愿,天下古琴又何止‘来凤琴’一件。我看,你不如去江南收罗,那里的名贵乐器最多。”
      “冷大哥说得不错。”紫璇微笑道,“前辈不如去江南找找,也许能找到比‘来凤琴’更好的乐器。”
      寇墨闻脸色微白,随即长长一叹,道:“若真能这样,就好了。公主有所不知,小女极为固执,一旦认定,决不改变。她在病榻上再三言道,非要一见‘来凤’宝琴不可。”
      “是这样啊。”紫璇颇感为难,心下沉吟。她生性善良,见寇墨闻之女爱琴成痴,便想尽力帮他。
      冷如云淡淡道:“寇掌门又何必为难紫璇呢?”
      寇墨闻脸色微愠,叹道:“老夫知道,这个要求实在让公主为难。但请公主看在老夫为人父的苦楚上,将‘来凤琴’赐予小女一见。”
      冷如云哼了一声,一脸不屑。
      叶尘枫见此情况,便道:“寇前辈,不是我们不想帮你。我们确实有要事要办,实在不能回京。”他也怀疑寇墨闻索琴的动机,更想尽早去拜祭寒霜。
      “是啊。”紫璇也知他心意,便微笑道,“寇前辈,一个月后,我们办事回来,我再回京去取‘来凤琴’。不知您意下如何?”
      寇墨闻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只得道:“那好。老夫先在此谢过公主了。”
      紫璇粲然一笑。“前辈可以先回去,告诉令爱此事。想她知道就能得见‘来凤琴’,心病一定会痊愈的。”
      寇墨闻淡然道:“但愿如此。告辞!”一挥手,带着几名弟子离去。
      冷如云轻蔑地一瞥他们远去的背影,思绪如潮。
      叶尘枫沉吟道:“这‘华山’掌门怎么会千里迢迢的来要‘来凤琴’呢?难道他女儿真的为了‘来凤琴’相思成疾?”
      冷如云心下忿忿,道:“这故事太荒唐了。也只有紫璇才会相信。”
      紫璇一怔,清澈的眸子望向他,问道:“冷大哥,你不相信他的话?”
      “其实,他的理由太牵强,我也不信。”叶尘枫疑惑地道,“但就算他是刻意欺骗,想将‘来凤琴’弄到手,但他要那张琴有什么用呢?”
      紫璇迷惘地道:“是啊!那只是一张古琴而已,也不算什么宝物。”
      冷如云却心头一凛:看来,他极可能知道了“来凤琴”的秘密。

      与紫璇师兄妹告辞之后,冷如云在真定府北郊寻到了“华山派”一行人的踪迹。
      寇墨闻一脸平淡,问道:“不知冷少侠来找老夫,所为何事?”
      冷如云澹然道:“寇掌门!我只是想问一声,你要那张‘来凤琴’的目的何在?”
      寇墨闻一怔,随即说道:“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小女……”
      “真人面前,何必说假话?”冷如云打断他,淡淡道,“你既已知道那个秘密,又何必否认?”
      寇墨闻脸色一沉,随即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老夫也实话实说了。不错,我是知道‘琅環洞天’地图的秘密。那地图的另一半是不是还藏在一幅‘烟雨图’中啊?”
      冷如云心中一震,暗想:这秘密在当今世上,只有我和子规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问道:“那阁下从何得知?”
      寇墨闻仰天大笑,似乎听到了一个极有趣的笑话。“这早已不是秘密了。我可以肯定,以后这段时间,一定会有很多人来找‘常宁公主’,以各种理由索要‘来凤琴’!哼!‘琅環洞天’的绝世神功,谁不垂涎,谁不觊觎?看来,‘常宁公主’那小姑娘小命难保啊!哈哈哈!”
      见他诅咒紫璇,冷如云怒火中烧,右手忽地拔出宝剑,顺势一挥,顿时一道明晃晃的白光在众人眼前晃过,寒气逼人。几名华山弟子直感一股冰冷的劲力袭向自己,寒到了骨子里,他们内力平平,怎经受得住,纷纷跌倒在地。
      这一招乃“绝情剑法”第一招,名为“哀鸿遍野”,正是应付对方以众欺寡,先对付武艺不高的小喽啰,果然将这一众华山弟子打得倒了遍地。这一招与上官家传的“天罗地网”异曲同工,都是靠内劲真气,不过此招深含“绝情剑法”酷冷内力,威力更强。
      寇墨闻一凛,见冷如云手中这柄雪白的长剑,如一泓秋水,似笼了一层白雪,若不是他内力深湛,也不禁要打寒颤。
      这剑剑身比一般铁剑要长三寸,剑刃极是薄窄。正是冷如云的传家之宝,锋锐无匹,名为“无情剑”。自他十五岁上,就用此剑练习家传的“绝情剑法”。他一心要逼问是谁泄露此秘密,也知这华山掌门不容小觑,是以先用剑上寒气伤了几名弟子,再与寇墨闻独斗。一出手,就招招进逼。
      寇墨闻也拔剑出鞘,右手一扬,使一招“苍松迎客”,剑势从半空中斜斜下刺,指向他肩头。冷如云剑光一颤,竟直刺他小腹。寇墨闻一惊,只得一个翻身避过,方才那一妙招也就只使了一半。
      冷如云生性淡漠,又在十四岁那年丧母且遭遇大挫,从此郁郁寡欢,落下咳嗽旧疾。但也正因如此,与他家传“绝情剑法”冷血无情、招招追命的意旨相合,是以他习练此套剑法时,基本属于毫无障碍,一学即通,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掌握了其精髓。因而少年成名,成为后辈中首屈一指的高手。
      寇墨闻习武的日子虽比他长了二十年,内力比他深厚,但遇到这样紧逼冷酷的精妙剑法,几招之下,就被这凌厉的攻势逼得左支右绌,疲于应付。
      两人一交手,便不分上下,转眼间过了十余招,但两人兵刃始终没有相碰。寇墨闻使出“华山剑法”之绝招“有凤来仪”,剑光连挽四个剑花,剑尖直颤,犹如凤凰点头一般,由上而下刺向他胸口。他先前各招剑气纵横,气象森严,而这一招转向轻灵飘忽,但凌厉攻势不减反强。
      冷如云心底暗暗佩服:这人能任一派掌门,武功果有非凡之处。心念一动,便有了胜他之法。
      寇墨闻眼见着剑尖刺入他胸口,他似乎不及招架闪避,心中得意:哼,江湖传闻“无情剑客”武功高强,看来也不过如此。谁料剑尖刺破他衣衫,却再也刺不进去。他不由大震,再一运气刺剑,谁知剑刃竟自折弯。他更是大骇失色:难道他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
      就当他惊疑不定,头脑一片空白之际,冷如云右手一挥,剑尖从上划下,指向他胸口,这正是“绝情剑法”中的一招“冷暖自知”。这招之妙,不在剑招,而在剑意。表面看招式似乎平平无奇,容易拆解,其实后招极多,剑中含着极寒的内力,一般人经受不住。招名“冷暖自知”,正是指对方如饮水人一般,只有自己才知挨受这招的痛苦。
      寇墨闻侧身让过,突感一阵凉意从胸口扩散到全身,便知已输了他一招。但他暗运内功,脸上紫气一现,让丹田温暖的真气游遍全身,又感周身暖洋洋,寒意尽除。但就在此时,“无情剑”转了半圈,又刺向他左肩。寇墨闻方运过内力,眼见雪亮的剑刃霎时间攻来,已避无可避,只得提起长剑,向“无情剑”一格,欲抵住其攻势。
      冷如云淡淡一笑,“无情剑”一抖,没有听到任何碰撞之声,寇墨闻的佩剑居然“叭”地一声落在地上。而“无情剑”却丝毫不停,已直对着寇墨闻的咽喉了。这一招名为“凄风苦雨”,不知“无情剑”之锋锐之诸多高手,大都败在了这一招下。
      “师父!”众弟子见恩师竟败阵,纷纷撑起身子,但刚刚一动,又浑身无力,再次跌倒。
      寇墨闻也全没料到自己竟输给了一名后生晚辈,面色惨白。要论真实功夫,冷如云尚逊他一筹,但他仗着“无情剑”之锋锐与刀枪不入之奇,侥幸得胜。
      半晌,寇墨闻才冷哼一声,道:“‘绝情剑法’果然厉害!老夫今天总算领教到了。不过老夫更没有料到,冷少侠年纪轻轻,就练成了前太师丁天霸的‘金刚不坏之身’!”
      冷如云淡然道:“过奖。现在,寇掌门可以告诉我了吧!”
      寇墨闻眼中寒光一闪,哼了一声。“好!我告诉你。是我听‘唐门’三夫人说的。”
      “‘唐门’三夫人?”冷如云一怔。
      他久历江湖,踏足中原江南塞北各地,却并未去过四川。听说蜀中“唐门”乃“施毒至尊”,唐门弟子行事诡秘,亦正亦邪,行踪飘忽,却极少出川。现今掌门三夫人仇胭脂是前掌门唐敖之的遗孀,人称“媚阎罗”,乃“唐门三姝”之首,其师妹“俏罗刹”颜丹凤曾经替丁天霸出力,无声无息将叶尘枫之妻寒霜毒死,还将太子妃寒□□得险些自尽,是个极恨角色。当时,仇胭脂还在照顾病重的丈夫,未出江湖。但她师妹都如此厉害,她也决不是省油的灯。问道:“她怎么会知道?”
      寇墨闻嘿了一声,苦笑道:“这我又怎么会知道?总之,这个秘密很快就会传遍江湖。”
      冷如云一凛,失声道:“那紫璇她……”
      “‘琅環洞天’乃‘琅環派’绝世秘籍之所在,相传习练其中武功,便能称雄江湖,武林人士,谁不眼红?”寇墨闻冷笑道,“看样子,你还想瞒骗‘常宁公主’,我看,是决瞒不住的。”
      “冷大哥!”这时,身后传来紫璇的声音。
      冷如云心头一震,转头一看,果然是紫璇,脸色苍白,凝望着自己。他明白她已听到了自己与寇墨闻的对话,心头登时涌出一股难言之情,手中的剑也放下了。

      寇墨闻身为一代前辈掌门,败在晚辈手下,脸上无光,向紫璇告罪后带着众弟子离去。只剩下他师兄妹与冷如云三人相对。
      紫璇凝望着他,紧蹙眉头,问道:“冷大哥,到底是什么秘密?你为什么要瞒住我?”
      先前寇墨闻索要“来凤琴”,她就隐约感到冷如云有些不对劲,便和叶尘枫商量,运起“闭气术”跟踪而来,是以冷如云并未觉察。她自与冷如云相识以来,就对他极为信任,视他为朋友。纵然叶尘枫对他有所怀疑,她却一直坚信冷如云是友非敌。这时,却亲眼见他有意欺瞒自己,而且这个秘密还与自己的“来凤琴”密切相关,不禁大感失望难过。
      冷如云见她眸中隐隐闪着泪光,知道她为自己欺骗她而心伤,心底蓦地涌出一股歉意与怜惜,喉咙微哑,不禁咳嗽起来。
      紫璇见他满脸病容,神色憔悴,心中没来由地一酸,垂下眼帘,不再逼问。
      叶尘枫见此情状,轻叹一声,恳然道:“冷兄,我不知道你隐瞒了一个什么秘密。但既然那个寇前辈言道这个秘密会传遍江湖,我想可能也保不住了。你为何不说出来,也许我们能够助你一臂之力。”
      “冷大哥!”紫璇本决定不为难他,但心底仿佛被压了块大石一般抑郁难挨,轻轻扶住他的手臂。“我一直都深信,你是重情重义的好人。不管你做什么,都有你自己的苦衷。我会理解你,不会怪你的。但是,我们既然已经成了朋友,这秘密又和我的‘来凤琴’有关。那我也希望你能告诉我,让我……我和师兄为你分担!”
      看到她热切真挚的目光,冷如云心头一阵温暖,随即涌出一股柔情,也不忍心再欺瞒与伤害她。长叹一声,终于下定决心,点点头。“好。紫璇,我告诉你。”
      紫璇惊喜地与叶尘枫对视一眼,这才展开笑容。
      冷如云道:“江湖上,都以为我学的家传武功,无门无派。其实,我爹在五年前,拜过一人为师,从此归入‘琅環派’。”
      “‘琅環派’?”两人都是一怔。他们向来少与江湖人士交往,并不知武林诸多派别。寇墨闻的“华山派”还有耳闻,但从未听过有此“琅環”一派。
      冷如云既已决定,便将秘密和盘托出。七年前,还为“青城派”道士的霍觅阳如何在杭州邂逅顾仙儿,叛派还俗,买下了“嫣红阁”,又如何救了“琅環派”一奇人得去“琅環洞天”学得奇功,他父亲冷无言与凌子规之父凌御风如何拜他为师。“青城派”如何派人来捉他,他又如何画出地图,一分而二,藏在“烟雨图”和顾仙儿的“来凤琴”中,最后又如何在一年多前暴毙,顾仙儿殉情。
      紫璇听得呆了,浑没料到一张古琴中竟有如此重大秘密。
      “我爹和师叔赶回杭州,却发现‘嫣红阁’已被里面的姑娘洗劫一空。我爹本就不能再受打击,见师祖暴毙,遗物不见,立时病倒。”冷如云向紫璇淡淡一笑。“当时,我还在京城,刚刚将你从丁府救出。得到这个消息后,便赶回杭州去见他最后一面。”
      “原来是这样。难怪后来我们与丁天霸决斗时你没来呢!”紫璇这才明白过来。
      “‘琅環派’的门规,要上一代师父死时将地图告知徒弟,徒弟方可进洞。当时师叔还健在,爹在临终前,并没有告诉我有关地图的秘密。”冷如云轻叹一声。“但没想到,师叔也在半年前去世。之后,师叔之子子规才来将这个秘密告诉我。我们猜测‘来凤琴’可能会被名士收买,而名士多聚于京城江南两地。商量后,决定分头寻找。我北上中原,他留在江南一带。我一路找来,查到当初太子送了一张古琴给‘常宁公主’,正是名为‘来凤’,正想去寻你们,没料到会在开封遇到你们。”
      紫璇一怔,登时想了起来。“难怪我一到开封,就觉得有人在跟着我,原来是你啊。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呢?害我疑神疑鬼。我告诉师兄,师兄还不信呢!”
      冷如云淡淡一笑,并不回答。原来,他早听闻紫璇师兄妹二人在开封郊外的一座深山隐居。当他一路查访,到开封府时,想到紫璇就在附近,忍不住逗留几天。正好听到太子妃生子的消息,便猜想紫璇一定会下山进京,果然见到了她,还情不自禁地一路跟着她,保护她,只觉远远地望着她,心中便极为喜慰。
      叶尘枫问道:“这样说来,你一直跟我们到了京城?”
      “不错。”说到这里,冷如云脸色微微一黯。“我刚到京城,就遇到了红衣和丁原。她求我为她做第二件事,就是进宫抢夺皇孙。”
      紫璇啐了一口。“红衣真卑鄙!冷大哥,你还欠她一件事,不知道她又想出什么花招!”
      冷如云叹道:“第三件事,我已经为她做了。现在,我和她已然两清。”
      “你为她做了?”紫璇一楞,问道:“她要你做什么事?”
      冷如云神色抑郁,道:“她要我问你,你的‘来凤琴’现在何处。她还以为我不知道这秘密,还说只是对古琴好奇罢了。”
      紫璇一惊,与叶尘枫对视一眼,失声问道:“她怎么也知道‘来凤琴’?”
      冷如云叹道:“这一点,我也没有想通。现在想来,‘华山’寇掌门所言非虚,这个秘密已经被人公开了。所以我才去追问他,究竟是谁道出这个秘密。”
      叶尘枫沉吟道:“寇前辈言道,是‘唐门’三夫人。这事,与‘唐门’有什么关系?”
      冷如云深锁眉头,摇头道:“应该没有关系。若真有牵扯,只能说师祖原属的‘青城派’和‘唐门’同属蜀中两大门派,听说,‘青城派’现任掌门松涛道人俗家姓仇,与三夫人仇胭脂是堂兄妹。”
      “那这也和你们‘琅環派’没什么干系啊。”紫璇随即粲然一笑。“冷大哥,记得那晚在‘杏花酒坊’里,你向我问起‘来凤琴’,我还以为你真想听我弹琴奏曲呢!”
      冷如云心头一凛,道:“紫璇,对不起,是我欺骗了你。从我抢夺皇孙开始,直到和你们结交,我……都是有所图谋。”
      紫璇嫣然笑道:“冷大哥,这本来是你们‘琅環派’的秘密,我是外人,本来就无权知道。你别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叶尘枫问道:“冷兄,你说,另外半张地图在‘烟雨图’里,你师弟正在寻找。那幅‘烟雨图’,找到了吗?”
      “‘烟雨图’?”紫璇脑海中灵光一闪,冲口而出。“上官大哥送给雨烟的那幅画,不也叫‘烟雨图’吗?不会这么巧吧?”
      冷如云道:“正是这么巧。在北上时,我收到子规的信,他告诉我,已查实那幅‘烟雨图’,正是‘无痕剑侠’与‘忠义孝女’的定情信物。”
      紫璇登时目瞪口呆。她全然没想到,“琅環派”圣地“琅環洞天”的地图,竟然同属她与雨烟两人。
      叶尘枫锁眉道:“既然江湖人士已知这个秘密,‘华山’掌门也已经找上门来,看来,上官兄那边也是一样。”
      “我爹和师叔的遗愿,就是找到这两件宝物,让‘琅環洞天’的武功秘籍不至湮灭。”冷如云微叹一声,脸色黯然。
      紫璇咬唇思索,决然道:“冷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将‘来凤琴’里的地图还给你。我们不如去江南找上官大哥和雨烟,我也会劝他们的。待将‘烟雨图’里的地图拿到后,我们再回京去取出‘来凤琴’,你不就可以完成你爹的心愿了吗?”
      冷如云心头大震,凝视着她诚挚真切的眸子,感动、歉疚、柔情等多般思绪填满胸臆。
      “师妹说的对。”叶尘枫抬头看看渐暗的天色,道:“这样吧,我们先去投栈。明天,我们就去江南与上官兄他们汇合。”
      还有一个疑问,在紫璇心中萦绕许久,这时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冷大哥!先前我看你和寇掌门动手,他明明刺中你的胸口,为什么你……”
      “难道冷兄真的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叶尘枫也对此大感疑惑,冷如云这一战的确像极了当年丁天霸刀剑不入的情形。
      冷如云淡淡一笑,拉开身前外衫,两人只觉眼前一亮,原来他里衣乃薄玉及金线编缀而成,在残霞的映照下,泛着点点青玉光泽。“这件‘金缕玉衣’乃是汉代‘中山靖王’陪葬之物。数十年前,‘崆峒派’中出了一位盗墓高手,将这两件‘金缕玉衣’盗出。先祖于他有恩,蒙他相赠其一。”
      紫璇自小喜爱读古书,也多少了解一些,微笑道:“我在书上看过,‘金缕玉衣’是稀世奇宝,穿在身上,可以刀枪不入。原来也是冷大哥你的家传之宝啊!”

      三人便进入真定府,找了家客栈住了一晚。
      清晨,叶尘枫与紫璇到冷如云房前,可不管怎么敲门,里面都无人答应。
      “冷大哥!”紫璇心中一颤,推门进去。只见房内空空如也,冷如云已不知去向。她的一颗心登时沉了下去。只见桌上,金光闪闪。她上前一看,原来是冷如云那片金锁,下面压了一纸信笺,上面写着四个飘逸潦草的行书:“紫璇亲启”。
      第五回完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8196150/5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