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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蓝
小时候他对姐姐很不好。
可能因为恃宠而骄吧,姐姐身边没有一件东西是属于姐姐的。
就连“望君”,也像一副水墨图。
一副大力歌颂的,描绘忠诚无言的望夫石的水墨图。越是忠诚,越是隐忍。
他越欺负她,越难以容忍她的离开。
可他真的没有预料到她有一天,不告而别地,从自己的生命里消失。
如同一团灰色的影子,失去一点点流光,彻底变成了恐惧与漆黑。
谢望君满心复杂地和郭望轩从手机维修店里走出来。
“感觉你的智商下降了。”她由衷感叹。
“正常,”郭望轩给手机重启,“高考交上去的不仅是我的答题卡,还有我的脑子。”
谢望君启唇又止,“考得怎么样?”
“忘了。”
“准备报哪个专业?”
“汉语言文学。”
谢望君一时不知道该吃惊于他毫不犹豫的回答,还是这个意料外的选择。
“你不是理科生吗?”
“有几个学校也收理科生。”
“爸妈不会同意的。”她说。
“我知道,文学专业不好赚钱。”郭望轩说,“我只是口嗨一下而已。”
谢望君不想聊这个话题了,转而看向他手边那杯七分满的全糖奶茶,“你不是爱吃甜的吗?”
在两人为数不多的和谐回忆里,谢望君每周都要省出二十多块钱给弟弟买九颗费列罗。
咫尺跨锦年,弟弟居然不爱甜味了。
“吃太多糖对身体不好。”郭望轩说。
“我觉得喝酒更不好。”
郭望轩笑了笑,“反正长大后会学的。”
谢望君不解,“你怎么了?”
“宿醉吧。”他随口一说,“做噩梦了。”
谢望君在酒吧的兼职从晚上七点开始。
郭望轩通过了杨止发来的好友申请。
【杨止】:?
【杨止】:居然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杨止】:(跳舞的疯癫羊驼.jpg)
【杨止】:别约会了,回来吃饭。
【杨止】:回我家。给你留了门。
【杨止】:已读不回?!!!
【杨止】:你给哥哥甩脸色?
【杨止】:辛辛苦苦给你买衣服!
【杨止】:你觉得我图什么?!
【杨止】:不给我转3000rmb你就完了!
【杨止】:(猪猪切菜.jpg)
【杨止】:(礼貌微笑.jpg)
郭望轩还没反应过来,滴滴答答的短信就占满个大半个屏幕。
问题太多,他不知道该先回哪个。
【郭望轩】:[发起转账—3000元]
杨止:……
[撤回已超时]
【杨止】:饭菜要凉了。
【郭望轩】:好的。
简简单单两个字,一撇一捺都是巴掌。
等他有钱了,要拿郭望轩的脸皮当抹布擦不锈钢切菜板。
杨止把“杨家快乐分享沟通群”的群友刷了一遍。他几乎不逛亲戚,有五年没回过老家。人长这么大还得老妈在耳边提醒哪个叫“姨夫”哪个是“姑爷”,还有“大舅舅”“二舅舅”之类的……
可能缺了点这方面的心眼。
不过,哪个家长对应哪个熊孩子,杨止还是能记得大差不差了。
二十几个亲戚的群里面没有郭望轩。
正常,叛逆期的小年轻不屑与老一辈为伍。杨止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可二十几个亲戚里没有疑似郭望轩家长的成员。
常言道一个萝卜一个坑,郭望轩这颗萝卜无论塞哪都显得突兀。
“郭望轩不是我表弟?”杨止提高音量,“那你怎么说他是……”
老爸抢过话头,“小轩是你妈妈同学的儿子……这不是怕你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吗?”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杨止气岔了,“我这么饥渴,是个男的我就要泡?”
老妈推开老爸,“你这老不正经!诶,乖仔,你爸爸他开玩笑的。”
“替我谢谢他。”杨止没好气。
“妈妈知道你不喜欢和小孩子相处,如果说是亲戚的话,你可能更能容忍小轩一点。”老妈温和地说,“工作很辛苦吧乖仔。”
杨止沉默一会儿,“……挂了。”
他咬住下唇,心里被某种令他尴尬的东西填满。
郭望轩那张面目可憎的脸突然可以接受了。
“叮当。”
【王子柯】:晚上来我这?
杨止的“不”没打完时,手机又响了。
【王子柯】:你表弟会来。
有完没完?!
郭望轩磨磨蹭蹭地关上大门,正好对上杨止愤怒的注视。
“过来。”杨止抱胸翘腿,活生生大爷做派。
“我妈和你妈是什么关系?”
郭望轩被这个无厘头的问题问懵了,“哈?”
“鱼和自行车的关系。”
郭望轩迷茫地看着他。
“我真恨为什么你不是我亲表弟了。”杨止晃晃手机,“不过谢了,有钱人。”
因为杨止特意没挑名牌,几套衣服裤子加一起再刷卡打折,一千都不到。
乐。
“老板说你晚上还要去酒吧,”杨止坐等看戏,“和小谢搞对象?”
郭望轩竟然笑了,“关你什么事。”
杨止皱眉蹙眼,“小谢多大你知道吗?”
“整得像你比她大一样。”
“既然你给了钱,那我懒得管了。”杨止不理睬他的答非所问,“吃饭,我做了糖醋排骨。”
“你会做饭?”
“咋的,不服啊?中午那是我爸菜买多了怕浪费。”杨止钻进厨房,熟练端上三个菜,“小子,你不得不佩服我的多才多艺。”
“是啊,不怕嫁不出去。”郭望轩随口应道。
“娶我要给钱的。没有一百万不放人。”
郭望轩噗嗤低笑一声,“有脸。”
说完后,两个人又诡异地安静下来。
有时候聊天也需要气场相合。
杨止打破气氛,“我妈有你手机号吗?”
“你想要我手机号?”郭望轩抬眼。
被小年轻盯着戳穿,饶是杨止也感到不自在,“我是怕你又走丢了,净惹我妈操心。”
“不给你。”他埋头扒饭。
杨止:……
将筷子戳穿面前人的脑壳只需要两步。
第一步燃起杀心。
第二步念在此人年纪小,然后放弃。
杨止潜意识里还是把郭望轩当表弟看的。
也算弥补他多年来主动疏远亲戚,所带来的一系列负罪感。
谢望君在“森琳彩妆店”就换好了制服。暗红领结分毫不乱,盘发牢牢夹在头侧,没有其余浮夸的装饰,以及脸上那看起来就闷热的蓝色口罩。
谢望君是个对待工作格外谨慎的人。
按约定好的,郭望轩应该在门口等着了。
然后她就看见了另一个男人。
谢望君白天打工的那个小彩妆店招待了一批又一批固定客户,她渐渐养成了观察来者骨相和皮相的习惯。
如果说郭望轩长得令人舒心,五官比例和谐,天庭饱满,再凶也凶不到哪里去;那么杨止棱角分明得多,熬出来的青紫色加深眼窝,眼下一颗白色的痣亮挺了整个人的气质。
与此同时,杨止礼尚往来地打量谢望君。
「第二天」的灯光太过于迷蒙魔鬼,杨止昨晚的视线几乎没有正儿八经落在她脸上过。
如今店里光线随便一打,谢望君整个人随便往那一站,挽点发丝儿都高不可攀。
郭望轩这小子……审美好得离谱啊。
谢望君半路缄默。
她只把郭望轩再来「第二天」的事情跟王子柯说了。
但对于杨止会跟来这事,她并无准备。
上班是件麻烦事。
郭望轩莫名其妙地充当起两位成年人里头的阻隔板。谢望君也没叫他帮忙提包。
他俩互相都觉得自己多余。
郭望轩猜到姐姐有点不舒服。
毕竟她很在意工作。工作与老板直接挂钩,而杨止是老板的朋友,或者说是兄弟。
“你为什么也要来?”郭望轩没话找话。
杨止顿了顿才意识到在问自己,“我去门口把摩托车骑回来。”
郭望轩没听懂,但他已经不准备回问了。
谢望君说:“你就待在一楼不要乱走。”
杨止差点儿条件反射要答话。
“知道了。”说罢,郭望轩抿唇又咬唇,贴近谢望君的臂弯,压低声音道,“我可以去找老板聊天吗?”
谢望君看了他一眼,“老板愿意就行。”
“不行。”杨止说。
谢望君瞅着杨止。
郭望轩状似无事发生,“知道了。”
“有人约王子柯去看电影了。”
郭望轩欲言又止,片刻阖拢了嘴。
谢望君想破脑袋,对杨止说:“老板不打算再招点人吗?”
一个小两楼的酒吧,零散的桌子都摆了不下二十套,其中不包括两间包间。
厨师一个,调酒师一个,服务员两个。
酒客点单还得好脾气地排队。
都说财运来了挡都挡不住。
「第二天」开业五六年,前五年赔得要脱底裤——但凡是个正常人早就卷铺盖另谋发展。但王子柯一个月乐哉悠哉地从3000块余额里取了2150块买了只据说拥有高贵血统的鸟,养不到第二个月就飞了;生意刚见起色,结果他下个月又花1900块买了只差不多的鸟。
撑死了。
第六年,也就是今年,「第二天」被一个大网红路过拍照,凭借高超的修图技术,在网络上点燃一把“霓虹光”风格的火。
酒吧档次没提升多少,名气却大了起来。
人手还是拮据。
王子柯依旧我行我素,哪怕钱包日益变鼓,还是说翘班就翘班,说甩手就甩手。
他被那个“伯乐”网红约去看电影了。
“老王的心态,一般人真学不来。”杨止感慨道,“他招了你我都谢天谢地了。”
杨止能在欢呼雀跃,饮酒作乐的人群里看见越来越多不熟悉的面孔。
人每天在变。
谢望君刚拿到资格证不久,头也不回地扎进后台练习手艺。
“杨止!”陆续有人认出他了,“好久没见,来喝一杯?”
一个又红又肿的大老爷们说:“妈的,老子办了积分卡,打折时没见你。现在过期了,反倒见到了!操!”他止一脚踢上单人桌,桌腿抖了抖。
杨止笑笑,“又是你,还没找着对象?”
也有人问起郭望轩,“真你的人?”
“啧,我骗你不成。”杨止斜眼看他们。
提到郭望轩,他就容易联想到周会斌。
杨止粗略望了一圈。
每每遇见周会斌作死,杨止就会无师自通地解锁一个装逼姿势,把他胆儿吓破。
扫兴的是,今晚周会斌没来。
或许需要一点诱饵……杨止观察并总结了规律,周会斌偏爱年轻人。越弱不禁风他越越馋,越馋就越没脑子。
虽说有点缺德,但郭望轩确实完美踩中周会斌的性癖。
所以——杨止反应过来,郭望轩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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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点点伏笔,不知道能不能圆回来。
第一次修改:2024.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