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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红尘俗世(大修)
七煞城,宗布神后羿身死魂灭之地,也是常仪心中永远的过不去的坎儿。
刘湘不欲重揭她伤疤,就低低问了句:“是天魔?”
常仪摇头,轻声说:“不清楚,没进去。”
当时她并非孤身,背上还有身负重伤,濒临散魂的母亲。
听到这儿,刘湘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是怎么过来的?”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常仪的脸色:“还能回去吗?”
常仪轻轻摇头:“回不去的。”
她是一缕被召唤而来的神识,那半龙半神的孩子还未出生,便已胎死于母亲腹中——三百年前,西海三公主和离之后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待她想要上天告知前夫,又一时冲动为杨戬顶了罪,被玉帝王母剥去西海三公主的头衔,永囚于西海海底……而当时没能说出口的话,也再没机会说出来了。
后来,寸心作为西海的‘耻辱’,自然不缺贱人落井下石,她为保住腹中骨肉,一路逃亡,直至被逼跳入九渊。
“九渊是个什么地方?那是上古魔神的埋骨之地!”
寸心不过一介小龙,法力低微,落入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几乎十死无生。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在那个地方存活到生下孩子的。”
“她的孩子一出生便是残缺不全的死胎,根本没有魂魄。”
“她向九渊许愿,用自己的魂魄,换回孩子的生机。”
绝望的母亲,强烈的执念,引来了九渊深处的魔神残念。
祂们纷纷涌向新生的死胎,这其中,也包括当年被常仪分割出去的恶念月魔。
“月魔实力不差,但也抵不过其他魔神的残念,于是打通时空壁垒,以献祭的方式召唤来本尊。”
就这样,西海三公主另一个世界的女儿应约而来。
碍于时空法则的存在,常仪不能久留,便用月华之力打散魔神残念,将其凝聚重组,辅以自己的一缕神魂,为那死胎捏出副魂魄来。而后,她又以九渊内随处可见的魔神骨头,修复了孩子的肉身。
“常仪离去前,制造出一个新的‘常仪’,守护她想保护之人。”
刘湘听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讷讷道:“所以,你不是你,我也……回不去了,是吗?”
常仪端起桂花露,放在鼻端闻了闻:“如果你能打通时空壁垒,也不是不能回去。”
刘湘舔了下后槽牙,深深呼吸,很快调整好心态:“我会努力的。”
说罢,起身告辞。
“你记住。”常仪忽然举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刘湘脊背发麻,“在其位,谋其政。”
刘湘脚下一个踉跄。
常仪扬起嘴角,沉声说:“还有,刘沉香惹出的麻烦,现在是你的麻烦了。”
刘湘迟疑着回头,满脸委屈:“你就眼睁睁看着?不帮我?”
常仪浅浅一笑,直截了当地拒绝:“不能帮。”
是不能,而非不想。
刘湘眼珠子一转,心头蹿起一股暴戾之火,跺着脚冲出广寒宫。
她前脚刚走,玉皇大天尊便从后殿款步而出。
“你说得太多了。”
“是吗?我觉得还不够呢。”常仪放下杯子,看向昊天的眼神能冻出三尺厚冰,“身为棋子,总要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她可不是棋子。”昊天瞳孔晦暗,苦涩一笑,“我们,才是棋子。”
***
四重天内,刘湘很烦躁。一堆破事儿好像摆在她眼前的乱麻,哪哪都是线头,哪哪都是死扣……
她下意识掏出砖头似的手机,想玩儿会小游戏轻松一下,却发现页面上出现几行催命红字,“嘀嘀”地逼她赶紧完成寻找宝珠的任务。
刘湘烦躁地“啊”了大叫一声,将手机揣回兜里,踱步到前往人间的通道,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风在耳边呼啸。
她嗅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不过须臾之间,她便从天上来到人间,然举目四望,满眼疮痍。
站在半山腰,顶着烈烈山风,刘湘将自己幻化成一青衣道姑——腰悬佩剑,手握浮尘,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
驾云来到山脚,她耳闻一声刺耳尖叫,低头一瞧,就见个衣不蔽体的女子正被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围猎。
刘湘眉头一蹙,抬手射出一束寒芒,转瞬来到女子跟前。
此时,她才看出女子并非凡人,而是一只失去羽毛的青鸟。
“呦,又来了个美人。”
刘湘扫了眼这群形容猥琐、目露凶光的男人,不怒反笑:“呦,是一群披着画皮的恶鬼。”
“这小娘子眼睛端是厉害,长得也花容月貌,不如留下,做咱的浑家如何?”
“二狗哥,俺看这丫头性子忒烈,你怕是降不住她。”
“降得住,扒了衣服,敲断手脚,拴根链子就能生崽子。”
“是极是极!”
这群披着人皮的恶鬼并不将天上的仙子放在眼里,嘴里依旧不干不净,发出阵阵恶心哄笑。
刘湘本想着放长线钓大鱼,可眼前这些家伙荤段子越讲越兴奋,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宽衣解带,将她团团围住,欲行不轨之事……
不钓了,直接杀。
刘湘掌心一翻,还未动手,泥地里突然冒出数十只惨白枯骨,抠住她的脚踝,欲将她拖入地底。
刘湘轻蔑地勾起嘴唇,温和的眼底腾起一抹阴戾杀机。就在她催动太乙剑诀之际,刚刚还飞扬跋扈的厉鬼们突然惨叫连连,眨眼间,身边恶鬼尽数倒地,滚滚黑烟从它们被削断的颅腔上滋滋冒出……
“道友,退后!”
下一刻,一位俊美舒朗的玄衣男子倏然出现,挡在刘湘身前。
他随手一挥,便将诸多恶鬼收于八卦瓶中。
刘湘见其使的是正统道法,还以为是哪位新晋散仙,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却发现此人眉心处隐约有道魔纹,竟是个天生魔子!
刘湘一怔,立马琢磨要如何不着痕迹地套话。
对于妖魔鬼怪,她向来遵从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原则,只要不碍她的事,不挡她的路,一切都好商量。
正琢磨着,那男子率先开口,与她攀谈起来。
男子自称李佑,为人间散修,来此地是为调查一桩离奇案件。
提到案件,李佑指向刘湘身后的青鸟:“她是第一个受害者,也是唯一活着的受害者。”
刘湘回头看向瑟瑟发抖的青鸟。
浑浑噩噩的女人陡然一个激灵,咣当一声拜倒在地,对着刘湘哐哐磕头。
“仙子救命之恩,清瑶无以为报!”
“起来说话。”刘湘一把托起瘦得只剩下骨头的青鸟,皱着眉上下打量,“你原是妖仙,为何被困在这穷山恶水间不得解脱?”
清瑶打着摆子,红肿的眼眶里终于淌下一行泛紫的浊泪。
“我,我是被诓骗来的……”
忆起曾经的一念之差,清瑶恨不得掐死当初愚笨的自己。
她哽咽着说:“我,我是被瑶池的仙子们诓骗下来的!”
“瑶池?!”
刘湘与李佑异口同声后,相互对视了一眼。
“怎么还有瑶池的事儿?”李佑声音发颤,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刘湘摆摆手,心虚地别过头,令清瑶继续讲述她的故事。
清瑶说她本是西昆仑修行百年的青鸟,有一日被瑶池仙子叫去邓林帮忙采集朱果,无意间听到两位仙子的谈话——关于飞升的捷径。
和所有向往天庭编制的精怪一样,青鸟做梦都想成为神仙,似乎当了神仙,就可以逍遥快活,享万民香火,不再遭受轻慢与白眼……
“飞升还有捷径?”刘湘纳闷地问。
“有,就在牛家村后的仙女湖……”清瑶啜泣,“据那二位仙子所言,只要在仙女湖中沐浴,便可洗去妖气,羽化成仙。”
恐惧雷劫的青鸟,当时就动了心思,一番如法炮制后,被肮脏的画皮抓住,以极为凌辱的方式剥去羽翼,受尽折磨——那些畜生不单自己折磨她,还将她卖到人间的村子,为那些凡夫俗子传宗接代。
一想到自己所受的屈辱折磨,青鸟就不自觉地抽搐起来,眼神里亦泛起刻骨铭心的恨意。
可她又能怪谁呢?
从头到尾,这场浩劫不过是她的自作自受。
若非她动了不劳而获的贪念,便不会去那片湖泽沐浴,不会被扯去羽翼,无法反抗……
“其他女子呢?”李佑忽然询问,“那些被……神话误导的其他女子,你可知她们的尸骨埋在哪里?”
“没有尸骨了。”清瑶苦涩地说,“她们没有灵气,没有利用价值,被剁成肉馅,进了那些凡人和野狗的肚子。”
李佑“啊”了一声,旋即又问:“她们死前,是不是怨气极重?”
清瑶点点头,咬着牙说:“活着时受尽凌虐,死后还要成为别人盘中的餐食,怨气哪能不重。”
“痋人!”李佑双眉拧起。
“痋术!”刘湘眉头紧皱。
“对了,牛家村还有一巫者,修为极其可怕。”清瑶恐惧地说,“那些骇人听闻的法子,都是他一手炮制出的。”
听到“巫者”二字,刘湘的眼皮狠狠跳了两下。
清瑶吞咽着口水,继续控诉:“之前画皮们还逮住一个天上过来的仙女。只是那仙女不肯屈从,便被它们用拇指粗的链子锁在废屋,每天都要……它们说,要让那仙女给它们生崽子,说是什么……融合?后来那仙女不堪屈辱,自戕未遂,被村中巫者剥皮拆骨,投入仙女湖做了血祭……”
“简直荒谬!”李佑一副大受刺激的样子,嘴里不停嘟囔,“天庭怎么变成这样了?管事的呢?都让刘沉香啃了脑花吗?”
刘湘本来也很气愤,直到听他提起刘沉香的名字,立刻问:“道友知道刘沉香?”
李佑冷哼一声,不屑地撇撇嘴:“劈山救母的小英雄嘛,简直如雷贯耳。”
当初沉香救母,天上地下各路人马齐齐为他造势,说什么孝感动天,可那一路被他捉弄的凡人、屡遭无妄灾殃的百姓,又能找谁说理去?更有那十八层地狱的十方恶鬼,到现在还在为祸人间!
罪魁祸首倒有个好舅舅兜底,可那些无辜被害的凡人,只能挤在昏惨惨的枉死城里,等待着幽冥地府日复一日、冗长复杂的申诉程序。
公道在哪里?
叫一声有回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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