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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苏暮山的心被人狠狠拧了一下,猝然间的疼痛震得他身体晃了晃,刹那间的恍惚让他以为是一场多心的梦,只要醒了,一切都是正常的。
他乱了呼吸,不敢想象年仅十岁的小孩经历这样的事情后还会抱有怎怎样的心态去融入生活——
那将是一场灾难性的毁灭。
“多谢。”苏暮山匆匆撂下一句,越过男人狂奔到4522号房间。
他刚想拍门,又觉得太慢,等里面人开门,小孩早被藏到犄角旮旯去了。
苏暮山表情阴沉得可怕,像是雪覆山河,下一秒就要抄起长刀大开杀戒。他动作粗暴的拉开对面消防柜的玻璃门,脆弱的锁芯根本抵挡不住拉扯的惯力,轻易的“放了手”。
苏暮山抡起安全斧,“哐哐”两下砸劈了门锁,飞起一脚踹开门。
门框和墙壁相撞,反弹了数个回合,里面的人被突然而至的巨大撞击声惊吓得从床上滚了下来。
“哪个龟孙?!”
苏暮山手里提着安全斧大步迈入,颇有种土匪进村的架势。等看清里面的景象,整个人被从天而降的一盆冷水,劈头盖脸浇了个彻底——
撕碎的衣服胡乱扔在床头和地板,瘦瘦弱弱的小男孩从头到脚娇嫩的肌肤白的晃眼,而那些红红紫紫的伤痕浓重的布满胸膛,小腹,大腿。绸带绑缚住小男孩的手腕,吊在床头,凹陷的锁骨还有明显的齿痕。额前的碎发湿漉漉贴在脑门,一双眼睛空洞无神,像是孤坟前的烟,飘袅无依,抽了魂失去了生气。而私密之处更是不可言状的惨烈。
苏暮山来晚一步。
“陈凯鹏!”苏暮山红了眼眶,握住安全斧木杆的手颤抖的厉害。
罪魁祸首只来得及裹上浴巾勉强遮蔽他肥肉横生的粗壮躯体,一张松弛的皮颤巍巍挂在脸上,睁着豆大眼睛看向闯进房内的人。
“你谁啊!”陈凯鹏视线止不住往斧子上瞟,生怕一个走神来人一斧子砍死自己,“我警告你啊,杀人可是犯法的!”
声线都在打哆嗦。
苏暮山心中冷笑:你还知道犯法两个字!
苏暮山重重扔掉安全斧,扫视一圈屋子,视线定格到陈凯鹏身后的棕色柜子上,走过去拖起上面放置的昂贵花瓶,二话不说赏了陈凯鹏。
陈凯鹏也是没想到气势汹汹闯进房内的小兔崽子胆子比天还大。只听耳边“咔嚓”脆响,接着后脑勺钝痛如海啸侵袭而来,蒙蔽了自己的感官,眼前骤一黑,当场昏厥过去。
苏暮山跨过脚边飞散的碎瓷片,从浴室拿出一条干净浴巾将小男孩裹好,解开绸带,手腕勒出淤痕,还有挣扎摩擦破皮的伤口映入眼帘,坠有铜铃的手环被扯断,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铃铛躺在男孩耳侧。
苏暮山抿唇,一言不发将两条胳膊塞进浴巾,将那枚铃铛揣进口袋,抱起顾橘离开。
“这位先生。”
苏暮山脚步一顿,才发现男人并没有走,而是跟着过来了。此刻正背靠门旁的墙壁,看向他的眼神饶有趣味。
“需要帮忙吗?”男人说,“我是一名心理医生。”
公馆一楼西南角落,走廊响起匆忙的脚步声。
顾枝手心湿滑一片,猛地拉开员工休息室的门,苏暮山坐在办公椅上,闭目扶额,如果细看不难发现他苍白的脸色和额头细密的汗珠。
“苏先生,找到了吗?”顾枝急忙问道。
苏暮山睁开眼,看向顾枝,不知如何开口,几次启唇,话到齿边就是吐不出,最终无力的化为三个字:“找到了。”
“真的吗?!”顾枝抑制不住的喜悦,“他现在在哪?”
苏暮山:“在……隔间的沙发上。”
隔间设计的比较人性化,空间可观,有两张上下铺,一间小卫生间,一个两人坐的沙发,还有热水机,供员工临时休息。
顾枝迫不及待想去看弟弟,手刚搭上门把手,苏暮山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怎么了,苏先生?”顾枝不解,苏暮山看上去有些奇怪,让他心里不安。
“对不起。”
苏暮山莫名其妙的道歉让顾枝心里咯噔一下,他立即转动把手打开门,见到了沙发上背对着自己的小男孩。
顾枝轻声唤道:“小橘?”
小男孩没有反应。
顾枝慢慢靠近:“小橘,是哥哥。”
小男孩依旧一动不动。
顾枝来到沙发旁蹲下,“小橘,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怎么不理哥哥?”
他按住顾橘肩膀将他翻过来,小男孩很听话,顺从力道仰面平躺。
“小……”
顾枝声音蓦地戛然而止,抬起的手臂刹那间僵在原地。
“对不起,顾枝,我迟了一步。”苏暮山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我已经用毛巾替他擦洗了一遍身体,对他全身的伤痕也做了简单的处理。只是……那里的撕裂伤口太大,需要到医院进行缝合。”
“……”
苏暮山视线越过顾枝看到了双目呆滞,形如木偶的顾橘。
“他受到的刺激太大了,不论怎么叫他,他都没有任何反应,情况很不乐观。”苏暮山哽了一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
苏暮山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替顾枝带上门。
门扣落响的瞬间,里面顿时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悲恸糅杂进声音里,传至耳间,令人心碎。
苏暮山呼吸一窒,眼角猝不及防滑落一滴泪珠。
这哭声实在太沉痛了。
苏暮山只觉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就像腐朽的悬梁断裂成两节砸落在地,又好像汹涌的海啸推翻房屋,平息后是一片狼藉。
“擦擦吧。”
一张素白的手帕递至苏暮山面前。
苏暮山愣了一下,接过胡乱擦了一下脸。
“谢谢。”
“我叫薛褚吟。”男人说,“对今晚的事,我感到抱歉和遗憾。如果我能看出来,那个小男孩或许就不用遭受这种噩梦般的事情。”
苏暮山无力地摇摇头:“薛先生,不是你的错,我应该感谢你提供了消息。”
薛褚吟也听见了里面痛苦的哭声,“这种事会成为影子,一辈子伴随他。我见过的病例中,他们都无法再正常融入社会,性格渐渐变得寡言孤僻,不喜阳光。”
苏暮山是医生,何尝不清楚。
“凭借现在的医疗手段,清洗记忆的技术还不成熟,无法确保百分百的成功。”
薛褚吟说:“如果我说,我有办法呢,而且有成功的案例。”
苏暮山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心理暗示。”薛褚吟说,“我会为他重新制造一种美好的经历,用梦境的方式传输进他的脑海,让他的主观意愿肯定我假设的经历,渐渐的他心理上变会竭力趋向于经历的内容。他会接受我的愿望,我的观念,我的态度,我的情绪和判断,从而忘掉令他痛苦不堪的回忆。*”
苏暮山思虑片刻,薛褚吟所说不失为一种方法,事情已经发生,他们能做的就是尽量减少小孩的痛苦,如果能忘记,也不是件坏事。
“我会问问顾枝的意思,有了准确的答复我再回复你。”
“好。”薛褚吟给了他一张名片,“想好了可以直接来诊所找我。”
“谢谢。”
薛褚吟莞尔,转身离开。
“等一下,”苏暮山叫住他,“我想问问你,成功案例的那个人,他接受心理暗示后,过得怎么样?”
薛褚吟驻足,偏头看向苏暮山,笑道:“很好。”
隔间悲恸的哭声渐渐变弱,剩下轻微的抽泣。苏暮山少见的抽了一根烟,火星明灭,烟灰簌簌坠落。他试图用尼古丁麻痹自己内心深处的惴惴不安。从进入惊崆会馆的那一刻起,苏暮山就觉得踩中了什么陷阱。可他说不明白心里突兀的感觉,像一根鱼刺扎在心尖,不上不下磋磨他的耐力和意志。
一根烟抽完,苏暮山将烟头掐灭,扔进垃圾桶,末余的灰白烟雾模糊了他俊秀的眉眼。
背后传来“咔哒”声,苏暮山回头望去,顾枝找出了自己的衣服套在顾橘身上,宽大的外套将小男孩裹得密不透风,他两条手臂紧紧环住顾枝的脖子,小脸埋在肩颈间,安安静静的一动不动。
顾枝眼眶红红的,瞳仁血丝密布,脸上还留有未干的泪迹,挺直的背脊被给予重重一击,出现了裂痕,不复往日的坚毅。
“顾枝……”
“苏先生,谢谢。”顾枝声音哑得厉害。
苏暮山从口袋掏出名片,“这个给你。”
顾枝两手抱着顾橘,就着苏暮山执名片的手看:“薛褚吟,心理咨询?”
“多亏了他,我才能找到顾橘。”苏暮山简单说了说,“他向我提供了一种心理暗示的治疗方法,且有成功的案例,我想,对顾橘有好处,至少以后能过的快乐些。你的意愿呢?”
“我愿意的,苏先生!”顾枝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我希望小橘以后不会用一生来弥补这次的痛苦,忘记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嗯。”苏暮山把名片塞进顾枝的口袋,连带着一张写有自己电话号码的纸条,“等安抚好顾橘,带他去诊所试一试,定好时间告诉我,我陪你们一起去。”
顾枝感激得看着苏暮山,“好。”
苏暮山和顾枝于电梯口辞别,他走到大厅,订婚宴依旧人声鼎沸,他环视一圈,魏千易正携未婚妻子齐薇向商界前辈敬酒,谈笑风生。路过摆满精致糕点的长桌,端起一杯香槟一口饮尽,浓郁香甜的果香充斥口腔,顺着喉管滑向胃里,苏暮山吐出一口浊气。
“林崇会在哪呢?”苏暮山自言自语道,没发觉身后逐渐靠近的身影。
“我知道。”
温和的声音近在咫尺,苏暮山的身体瞬间抖了个激灵,拔腿就跑。喻择眼疾手快,一把按住苏暮山的肩膀,生生将他扣在原地。
喻择手劲出奇的大,反应也很快,苏暮山回想起三楼休息室和他交手的过程,简直是压倒性的武力,仅仅做总裁身边打理事务的助理实在大材小用。
苏暮山挣了几下没挣开,妥协道:“喻择,你先放开我,反正我也是要留在会馆找林崇,不会跑的。”
喻择没理会苏暮山,而是贴近他耳畔,说:“你就那么想见到林崇么?万一他不想看见你呢?”
苏暮山微微偏头躲开喻择的气息,“什么意思?”
喻择:“你会成为他的拖累。”
话音刚落,喻择手刀起,闪电般劈向苏暮山后颈,苏暮山没有防备,只觉后颈钝痛,眼前一黑,软倒在喻择怀里。
两人所站的位置靠近角落,大半身体隐藏在粗壮的柱子后面,不易察觉。苏暮山晕倒的下一秒,喻择身旁闪出一道黑影。
他从头到脚都是黑的,唯有露出的皮肤珍珠一般细腻洁白。他的身形很是纤瘦,看上去就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林崇到了。”少年先开口说话,嗓音清澈带着一丝未脱的稚气。
少年只到喻择肩膀,喻择低头看他,目光越过衣领,先注意到脖颈上的黑色皮质项圈。
喻择用空着的右手揉了揉少年的脑袋,打招呼:“小林儿,几天不见,是不是又长高了。”
少年躲开不让喻择揉,觑了他一眼:“主人让我们从旁协助。”
“知道了。”喻择长叹道,“总算要结束了,这个助理当得我真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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