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你空欢喜

　　第五章

　　Erall所说的荒郊野林其实是某个军用机场附近废弃的大片空地，长期的废置令整整几百亩土地都长满了及肩高的芦苇荡。宋欢喜想伸手揉揉Erall的短发以示表扬，忽然发现她比自己穿高跟鞋后还高一些，略带酸味地说道：“一把岁数了，怎么还在发育啊。”

　　Erall正在调试她手中的新机，佳能50D的套头是EF-S 18-135mm IS防抖镜头，作为尼康的长期用户，调试的方法虽然是一通百通，但按键上毕竟有些区别，拿到手里就有些生疏。她略略仰头对着天空拍了一张，来调解ISO的指数，又做了一下习惯性的挠头动作，却被宋欢喜一掌拍下。

　　“哪有发育，这双人字拖的底比较高而已。”

　　“还好，上帝还是公平的。看看这，真是营养不良，我很期待这里的二次发育。”宋欢喜的眼睛邪恶地瞥到某个部位，看到Erall完全不在意的神态，突然产生了挫败感。

　　很多人都围着宋欢喜打听Erall的性取向，这个世界有些烂人是荤素不计，但也有某些圣人是荤素不吃。宋欢喜老是被问到她们之间的友谊是否纯洁，被问得烦了，索幸回一句：“我不知道她的性取向，但我不介意随着她的性取向改变我自己的。”

　　准备工作接近尾声的时候，宋欢喜无聊地扯断一根芦苇咬住秸秆的位置叼在口中，Erall突然偏头过来看着欢喜，捧着那台机子在胸前说道：“贵妇，你家手机叫了你很久。”

　　“啊，怎么才跟我说。”宋欢喜不需要Erall给她回答，她更加了解她在摄影上的专注可以达到如何的高度。她捡起丢在一旁的包从里面掏出手机，来电显示上是“莫默”，令她大舒一口气。

　　“喂，莫默。”她看着Erall已经在一旁准备就绪，用另一只手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让别人等待的歉意。

　　那边先是久久地沉默，嘈杂地背景音显得刺耳，宋欢喜握着手机贴着自己的耳朵，加大分贝说道：“莫默，你要不要换个安静点的地方，我这边听不见你在说什么。”

　　那边悉悉索索地一阵声响后，砰地一声终于安静了下来，有些间接的水声，等待良久终于等到了莫默嘶哑地声音：“欢喜...欢喜，你要帮我。我害怕，我好害怕。”

　　“怎么了？”那边断断续续地呜咽声，像是莫默捂住了嘴不敢哭的太大声，宋欢喜将她那些破碎地词句重新组装后，终于得到了一个完整的意思。

　　“欢喜，我...我...怀孕了。”后面三个字的声音小到如同虫鸣，宋欢喜却依旧捕捉到了，她想起莫默转着圈问自己是否胖了，想起自己捏着她婴儿肥的脸蛋说，这样挺好的。

　　“多久了？”宋欢喜调整好自己的呼吸，令自己冷静地处理这件棘手的事情。她看着Erall举着镜头开始拍一些天空地图片，转过身压低声音说道。

　　“3...3个月了。”

　　“这么长时间没来好事，你都没发现？”

　　“我以为，我以为，是因为我吃减肥药，所以...”

　　“你还背着我吃那种东西，莫默。”最后两个字念得斩钉截铁，宋欢喜这下才是真的生气了，自己竟然疏忽到了这种地步，室友就这样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摧残她的肉身。

　　“陈天说，说，瘦的女生，怎么穿都好看。”

　　“那么，那个混蛋现在在哪儿？”宋欢喜的声音冷了下来，Erall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继续鼓捣她手中的机子。

　　“他说，他说，这个诊所离学校近，被看到我们一起出现，会影响不好。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还可以是假装来看妇科。”莫默这句说的有些快，有几次险些顺不过气来，她两只手捂着话筒说道：“欢喜，他不是混蛋，他说他也没想到会这样。”

　　宋欢喜掐断了手中的芦苇杆才抑制住自己爆粗口的欲望，她深呼吸了一下才令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愤怒。“莫默，你现在在哪儿？”

　　“学校对面烟袋巷里的一家诊所。欢喜，我害怕。”

　　“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做，在那乖乖等着我来。我到之前，不许进手术室。”宋欢喜听着那头诺诺地答应了一声，果断地挂了电话，转过身快步走到Erall面前。还未开口，就看那姑娘一手举着相机，另一只手随意地摆了摆，说：“去吧，我刚看见一只白鹭姑娘，我去给她拍套写真。”

　　“Erall,等我弄完回来请你吃哈根达斯，大杯的。”

　　“贵妇，我实在想说，我更喜欢吃DQ，标准杯，两杯。”、

　　宋欢喜下了出租车以后一路飞奔到那家小诊所时，在门外驻足了几秒的时间来整理她的震撼，看着这样一家小小门面的诊所，宋欢喜在心里把陈天的祖宗十八代都挨着问了个遍。连带着看着一对小情侣携手从里面出门，宋欢喜一记眼刀飞过去，让那男生下阶梯时硬是少看了一格险些踩空。等他转过头去，又看着宋欢喜神态自若地理了理被汗润湿的耳发，挺直了腰杆步步生莲地迈了进去。

　　找到莫默的时候，她还闷在卫生间最里面的小格子里，看到宋欢喜本来已经快流干了的眼泪又簌簌地滴了下来，冲过来扑倒她的怀中。宋欢喜用左手顺着莫默的长发抚摸，右手从莫默包里掏出手机翻开通讯录点开陈天的号码。电话那头的忙音令她的怒气扩展到银河系外，她掏出自己的手机照着号码拨了过去，这次却没有被马上挂断。

　　“喂，你是？”这样温吞地语气瞬间就让宋欢喜将脑海中的眼镜男陈天挂上了等号，宋欢喜看了一眼走到洗手台收拾自己妆容的莫默，捂住话筒快走几步走到了走廊里。

　　“陈天，你现在没有说话的权利，你给我听着，从学校到这个诊所是五分钟的路程，我给你五分钟，如果你没有出现，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身败名裂。”宋欢喜一气呵成地说完，就挂断了电话，莫默红肿着眼睛走到欢喜身边，手足无措地愣在那里，凄楚地神情像是一只落入猎人陷阱的白兔。

　　“已经做完全部的检查，确认是有了吗？”宋欢喜接过莫默手里的化验单，看到那上面“阳性”两个字不自觉地蹙眉。

　　“只做了第一项，待会还要打B超，医生让我在这儿等着。”莫默的眼睛余光往那个挂着手术室的木牌子上瞥了一眼，全然不知自己的身子一直在微微颤抖。

　　“别在这做了，这么个破地方，跟我走。我们去市医院，这种事情，谨慎点好。”宋欢喜看了一眼诊所里挂的大钟，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陈天这个孬种果然不敢来。她站起身拉着莫默的手腕就往外走，莫默本来就没主意，就任她带着自己上了出租车。

　　“师傅，到汽车站。”出租车本来穿行在N市的小巷之中，被莫默这么一吓，险些和前面遇到红灯刹车的车追尾，不免怒气地说：“到底去哪儿？”

　　“欢喜，我不想在本市的医院，那里说不定就碰上咱们学校的人了。我们去远一些，到别的城市里吧。”莫默胆怯地拽着宋欢喜的衣袖，生怕她不答应自己的请求，看着她默许地对着自己无奈地叹了口气，便偏过来对着师傅说：“到汽车站吧，麻烦师傅。”

　　那出租车师傅看着莫默眼里鞠满了泪花，还以为是被自己方才的话给吓到的，倒觉得不好意思了。利索地方向盘一打，也不再发牢骚需要多绕些路，闷声径直开到了汽车站。

　　买票的时候，宋欢喜望着那一排排城市的名字发呆，看着莫默在一旁三魂七魄只余一缕，她递去了钱对着售票窗口里的大妈说道：“C市，两张。”

　　宋欢喜是在汽车上时给许漫若打的电话，劈头盖脸直奔主题地问到C市哪里的妇产科最好，许漫若在那厢吓得不轻，连连问宋欢喜是有了孩子还是有了病。宋欢喜隔着电话啐了她一口，碍着莫默在场也不好整治这个死丫头。只是握着手机眼神看着那一颗颗掠过的白杨树，语气轻飘飘地说道：“若若，你还不知道我的？”

　　我连心都不会付出，又怎么会付出身体。

　　这话让许漫若彻底地消停了，闷了半响才回答，说：“好像，第七医院挺好的。”

　　挂了电话以后，许漫若思考了半天自己这个好像是从何而来的，突然犹如五雷轰顶般地反应过来，她摸着手机寻思着宋欢喜打过去提醒一声，拨出去时冰冷地女声告诉她：“对不起。您使用的电话已停机。”

　　许漫若的心突然拔凉拔凉地，想到宋欢喜秋后算账的模样，她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在网上消失一段时间。

《山有木兮木有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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