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颂声声

　　005

　　“你能不能对你自己身体好点？”
　　沈示白这个月第五次醉意朦胧地回家，宋声眠堵住沈示白上楼的脚步。

　　她凝住视线，藏不住的胆怯和坚韧矛盾地出现在同一刹。

　　一周没交流的局面，被宋声眠率先打破。
　　沈示白被酒精的世界放开，他睁开眼睛。

　　他知道她会先忍不住开口。
　　他对她对他的爱自信得引以为傲。

　　鼻子先辨别出面前的人。
　　除了用的同一款的沐浴露，宋声眠身上特有的清香将他拉出来。

　　原来沐浴露不能将人的味道同化。

　　“怎么对自己好？你能替我去喝？”
　　沈示白靠在楼梯把手，顺手将放在手臂的外套扔到沙发上。

　　他不着急上楼，想听听宋声眠究竟想要说什么。

　　“适可而止啊，喝到点就不要喝了。”

　　宋声眠不自然地躲开沈示白直勾勾的视线,下意识解释，“当然，我只是提建议，身体是你自己的，你爱怎么糟蹋就怎么糟蹋。”

　　沈示白好不容易才赶走的醉意又席卷上来，他望着宋声眠准备进客房的身影，身躯不自觉追上去，挡住门。

　　“你心疼我？”

　　“……才没有。”
　　被戳中心思，宋声眠下意识反驳，丝毫没注意到脸上攀上的粉红和心虚。

　　沈示白舔舔下嘴唇，饭局上喝的酒仿佛溶进了他的唇瓣。
　　“你堂堂宋大小姐心疼人还不敢承认？”

　　他承认是酒意犯的错。

　　宋声眠抬头抵住沈示白逼近的上半身，笃定地摇头，“我不心疼。只是觉得在跟我离婚之前，你沈示白最好别死。”

　　“离婚？”
　　耳朵捕捉到敏感的字词，沈示白自胸腔发出的笑声闷闷的。

　　“你跟你下个老公离婚的时候我沈示白都不会死。”

　　体会到他口中的嘲讽，宋声眠发觉提醒他是白搭，她恹恹地没对此作回应。

　　“让开，我要睡觉了。”

　　沈示白伸手扳住门的一边，浓烈的醉意离了宋声眠的味道得寸进尺。
　　恶念唰地滋长。

　　“下周，能不能帮我点忙。”

　　“什么？”
　　宋声眠探出头，困意退散。

　　“你答应我再说。”
　　“不行，你先告诉我帮什么，杀人放火烧山的事情我不帮。”宋声眠谨慎地排除掉违法犯罪的行为。

　　沈示白被逗笑，手指去解衬衫最上面的纽扣，“不犯法，就当一晚我的女伴。”

　　……

　　“沈总，今天谈了合作，我们许总说晚上让您放松放松。”男人谄媚地向沈示白敬酒，“涟枫酒吧，希望您来。”

　　沈示白颔首，仰头将本该进入嘴里的酒倒在地上，口腔滴酒未沾。

　　“好。”

　　漏了一大片春光的礼服买小了一码，绷得宋声眠浑身难受，她早就说过沈示白目测的数值不准。
　　提前到车上换服装的她局促不安等待从酒店吃饭的沈示白。

　　要是知道要参加的活动是去酒吧陪他，她死也不会答应。

　　接到他消息，不到十分钟沈示白进车。
　　他无意掠过宋声眠胸前撩人的春光，扭开脑袋坐进副驾驶。

　　烟草呛鼻的外套从前丢到后面，逼迫她盖上，“穿上。”

　　酒店派的司机绕过车，上了驾驶座。
　　他吃惊于后座有女人的存在，愣住没敢出声。

　　“女伴。”沈示白罕见地向他解释。
　　“好的沈总。”

　　不是他的私人司机也能享受这种待遇，司机赶忙应下，多瞟一眼后排秀色可餐的女人都是他的不对。

　　沈示白靠在椅背，跟后排的宋声眠用手机交流。

　　——“到了KTV后你一句话都不准说。”
　　——“为什么？”

　　——“不准说。”

　　涟枫KTV门口，沈示白的车迟迟不到，合作伙伴焦急地站在原地等。
　　车辆好不容易到，沈示白落下半截车窗招呼大家先走。

　　“各位先走，女伴在闹脾气，我哄哄。”

　　“女伴闹脾气呀，哈哈。”男人皆笑得耐人寻味，大肚腩一震一震上下起伏。
　　“那行，我们先进！”

　　“走走走，沈总被美人缠住暂时走不开身哟。”

　　车内，沈示白阴沉着脸。
　　“你确定跟来。”

　　“我可没闹脾气。”宋声眠掀开外套递给面对着她的沈示白，“我要不去会被你嘲笑几个礼拜？”

　　“行。”
　　沈示白应得干脆，带着奇异的笑，拿过车钥匙，穿上西装外套。

　　只是莫名的，宋声眠觉得挽着的手臂比她的礼服还要绷得紧。

　　跟着指路的服务员到了包厢门口，宋声眠深吸一口气做好笑容，接受迎面而来的所有视线。

　　“不愧是沈总选的女人啊……”
　　包厢里其中一位左拥右抱的男人笑得满脸通红，身边的女人娇嗔着喂酒，“张总，您真是的~”

　　更多恶心的视线尽数撒到宋声眠身上，想要捂住胸前的手被沈示白狠狠抓住。

　　沈示白坐进角落，又一个男人不给宋声眠跟着沈示白的时间，隔开他们之间的距离，阿谀谄媚敬了杯酒，露出油垢粘在牙面上的笑。

　　“沈总，还需要为您寻一个女伴吗，两个人更舒服嘛。”

　　宋声眠被迫坐在离沈示白三尺距离的软沙发上，旁边男人的香烟散发的烟雾争先恐后钻进她的鼻腔。

　　沈示白往她的方向扔了个视线，按兵不动。

　　包厢里所有男人对沈示白上个月结婚的事情一概不问。
　　他们也完全不会去想他带来的会是宋氏千金。

　　听闻宋氏千金丑得只能坐在家里不敢出门，不敢违抗父母之言的沈示白在外偷吃是意料之中的。

　　宋声眠的指尖以无人能察觉的幅度颤动，如果目光能做出行动，她早就被身边搂着女人的油腻男人们吃干抹净。

　　“不用了。”
　　沈示白长手伸过一次性杯子，倒满热水，倾身放到宋声眠手里。

　　明明就怕得要死，偏要跟来。

　　“再来一个嘛，相信我沈总，特意为您留了个头牌。”

　　男人坚持要把站在门口候着的女人甩在沈示白身上。

　　沈示白哪不知他的含义。
　　再来一个缠住他，被贪婪端量的宋声眠成为谁的盘中餐都不知。

　　“我说了……不用。”刻意的停顿颇有愠怒的意味。

　　“好好好，那你出去吧。”
　　男人见他态度转变，挥挥手示意女人出去。

　　“沈总金屋藏娇的功力值得我们每个人学习啊，能否问问这女伴在哪找的？”

　　身边有好几位女人的男人笑谑沈示白，他倾身喝了口女人喂来的酒。
　　“改日我也去找个如此貌美的女人玩玩，不过不知道好不好用？”

　　玩玩、好用……粗鄙之语压上心头，他们那副蔑视女人又离不开女人的嘴脸宋声眠再瞧一眼会止不住呕吐。

　　“随便找的。”
　　沈示白云淡风轻地隐进黑暗，再未施舍一眼给宋声眠。

　　见沈示白对带来的女伴漠然，其余人来了兴致，纷纷询问她的状况，“哟，看来这位美人不讨沈总欢心啊。你是哪家的？怎么定价？”

　　宋声眠听不懂行业黑话，刚想开口否认，沈示白的声音抢先一步。

　　“各位对我玩过的这么感兴趣？”

　　“呀呀呀，沈总这说的什么话，我们第一次合作，沈总您或许还不知道他们这些人的德行，他们就这样的，别跟他们计较。”请客的男人站起身和稀泥，向两方笑得讨好。

　　给尽沈示白面子的男人不满地啧了一句，抢过女伴手里的酒杯用力锤到矮矮的桌上，酒溢了出来。

　　“沈总，我敬您年纪轻轻坐到了沈氏副总裁的位置，但您是不是有点太高傲了？”

　　沈示白丝毫不恼，再次倾身拿过宋声眠一口没动的水杯，仰头一饮而尽，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或许拍的并不是灰尘。
　　“既然觉得我高傲，那我就不扰大家雅兴了。”

　　他经过宋声眠，毫不留恋阔步走出包厢。

　　沈示白果断的背影宛如一块浮木捞住泥泞之中窒息的宋声眠。

　　她拨开似有似无往她身上凑的男人肥胖的身子，想要跟着沈示白离开。

　　身边男人下意识地伸手出去抓宋声眠的手。

　　沈示白关门时侧身，瞥见宋声眠被男人握住手腕，她渴望被救赎的视线寄托在他的眸里。
　　沈示白弯眸，轻笑。

　　可惜的是——

　　他从来都不是她的救世主。

　　“失陪了，大家随意。”他大方向要挽留宋声眠的其他人道别。

　　浮木握在手中，宋声眠才惊觉它也即将与她一起沉没。

　　几层高的海啸惹得她的世界山崩地裂，她残留的最后一抹爱意，企盼沈示白爱上她的希冀被海水淹没。

　　行，算沈示白能做得出来。
　　宋声眠调整呼吸紊乱的频率。

　　沈示白消失，蠢蠢欲动的男人大口呼吸着空气，硕大的肥肉挪到宋声眠的身边，拽住她手腕的力度更大了。

　　“你叫什么名字？今晚要不跟我吧，我一看你就很喜欢你。”

　　“你滚开，老子先看上她的！”
　　“别急别急，夜晚还有这么久。”

　　男人争前恐后丢开上一秒还在敬酒的女人，色眯眯的眼神钉在宋声眠胸前的光景。

　　“松开我。”
　　宋声眠来不及整理对沈示白的感情，胃里翻江倒海的欲望强烈。

　　大胆的男人第一个伸出手掌搂住她的腰，急急拉她坐下，“别生气，我们有的是钱，几个人还比不过沈示白那人给的吗，你先坐着，跟我们介绍介绍你的情况。”

　　宋声眠拼命挣脱，抵不过好几个男人的力气，她应该坚持在包臀裙藏把刀。
　　她怎么也没想到沈示白为了丢掉她这样做。

　　仿佛捏准她不会向他们坦白承认自己是宋氏千金的身份，沈示白走得干脆利落。
　　毫不惋惜。

　　提前离场的事沈示白早就适应，每一次带有娱乐性质的“享受”他永远是第一个离开。
　　与以往孑然一身不同的是宋声眠还留在包厢里。

　　他记不起为什么会提出这个建议让她帮他，只记得宋声眠隔天说愿意帮他。

　　离谱得过分。
　　他高傲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说那个建议是自己乱说的，根本没想她会答应。

　　既然答应，沈示白便应下。

　　宋声眠还爱他。
　　　他确信。

　　那群男人贪图美色的消息秘书提前与他说过，把地点定在昏暗灯光的酒吧沈示白也提前猜到。

　　想把宋声眠带过去是为了证明一件事。

　　——他对宋声眠毫无感情。
　　沈示白想极力证明这一点。

　　自己狠心无情地踹开她……
　　她会不爱他了吧。

　　不爱他就会决定离婚吧。

　　正人君子的头衔那几位男人还不肯脱下。

　　把她摁在沙发里，塞在几人中间后，他们源源不断地自我介绍，上从祖宗做什么事业，下到公司员工的私事。

　　正人君子宋声眠不知道，但吹牛大王非这几位莫属。

　　宋声眠扫开男人喂到她嘴边的酒杯，“我最后说一遍，趁我还没报警之前你们最好放开我。”
　　“我不想听你们自吹自擂。

　　“靠！敢丢我杯子！你娘的还敢提报警？”

　　男人身边的女伴察觉到不对，从中斡旋，都斟满酒喂进他们的嘴巴里，谄媚的身体贴着身体，“您喝酒。”

　　她们都能看出来那女人不是她们那一行，这些蠢男人居然看不懂。
　　真是蠢得死。

　　礼貌用对人才叫礼貌，对于渣滓没有必要。
　　一位女人落下的坎肩宋声眠眼见用来披上。

　　“我不仅敢报警，我还能作证。”
　　“下半身管不住的话，这边建议最好割喽。”

　　“当婊子还立牌坊，我呸！”

　　男人啐了一口，凶神恶煞，“看老子今天把——”

　　“看来破坏许总好事了。”
　　包厢门吱呀被蛮力踹开。

　　宋声眠熟悉那道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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