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相遇

　　把所有食物放进冰箱的束雅不敢多言，手脚麻利的准备中饭，大概20分钟，她把早已完成的咖喱鸡肉淋在米饭上，端上餐桌。

　　谢柯峻试了一口，居然还不错，见她站在厨房门口，抿着嘴悄悄关注这里。
　　“你不吃吗？”

　　她摇摇头，刚才煮鸡的间隙，她就把冰箱里仅剩的西红柿吃掉了。
　　“谢先生，你的钱我放书桌上。”

　　刚才买的所有物品都是谢柯峻支付的，昨晚他给的钱一分未动。

　　谢柯峻眉心微蹙。
　　“嗯。”

　　大病房那边，Bai医生好像在叫她，她慌忙跑过去，后脑勺上的小揪像个兔子尾巴，一上一下。

　　谢柯峻目送她背影消失，心头有些异样。

　　把昨天记录的数据递给医生，医生夸她很聪明，做的很好，她羞涩地笑起来，见白班护士Soraya在给纪容威按摩，她用酒精擦了手，准备协助Soraya。

　　“Soya，你休息一下吧，我看你忙一上午，这里我来就好。”

　　Soraya的健康肤色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她总夸奖束雅皮肤白的透明，但束雅更喜欢Soraya这样充满活力的样子。

　　束雅想起新买的床单还没有换上，马不停蹄地冲上二楼。

　　谢柯峻的房间很大，陈设简单，正中一个2米多的大床，顶墙的衣柜，靠窗一个大大的书桌，窗户上装的电动百叶窗，束雅把百叶窗升起来，可以看到花园里的几棵果树，果树上挂着深红的果子，束雅为她的发现而激动。

　　铺床单还好，但被套，特别是很大的被套是一个体力活。

　　谢柯峻走到卧室门口，床上，棉被拱起，有团东西在里面动来动去。

　　他眯着眼睛，看那个团儿东南西北都爬了一遍，最后从棉被里钻出来。

　　束雅以一己之力，把四个被角固定好，她爬出被套的时候，一眼看到倚在门口的谢柯峻。

　　她抓了一下凌乱地头发，把被套的拉链封上，扯平整。
　　“谢先生，整理好了。”

　　她小心而拘谨，因为他脸上看不出表情，他的怒气总在瞬间点燃，束雅只想尽快离开房间。

　　谢柯峻盯着她红扑扑的脸蛋，又扫视一圈整齐洁净的房间，一时竟也说不出个什么不是。

　　他把门口让了出来，她逃似的冲出房门，去了一楼。

　　很明显，她很怕他，更害怕单独和他待在一起。

　　一楼很安静，医生回了主楼，片刻休息的Soraya靠在病床前打盹儿，束雅确定没人注意到自己，悄悄来到院子，她发现果树下很多掉落的果子，用APP一扫，是莲雾。

　　她去厨房拿了篮子，把掉落但没有坏的装满一篮。

　　回到厨房，她认真清洗那堆莲雾，抓了几个，坐在厨房通往院子的台阶上，一口半个的啃着。

　　手机显示屏上的地图，曼谷位于东经100°31′E、北纬度13°45′N，距离中国深圳一千多公里，这是她和妈妈妹妹的距离。

　　昨晚妹妹发消息说，妈妈从医院回家了，淤青什么的还没散，但精神好很多，妹妹还在微信里天真地问，阿姐，你为什么要跑那么远，为什么不在香港上班。

　　把最后一口莲雾塞进嘴里，束雅抱着自己的小腿，把脸埋在臂弯里，肩膀轻轻抖动。

　　天空聚集很多墨色的云，天沉的像要垮下来，雨水还在云层中淤积，什么时候倒下看雨神的心情。

　　谢柯峻倚靠在百叶窗前，他抱着手站了很久，他看到束雅猫着身子在树下捡掉落的莲雾，这几棵树从医院修建起就有，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

　　——
　　尖利的预警声骤然响起。

　　坐在台阶上的束雅奔进大病房，是心电监护仪在报警，护士Soraya第一时间呼叫医生，然后检查仪器是否正常，确认仪器正常，又检查袖带是否勒的太紧。

　　束雅站在一边，尽量不给护士添乱，她紧张的双手合十，在心里给纪容威祈祷。

　　Bai医生和二楼的谢柯峻同时冲进病房。

　　医生神色冷峻地检测心跳、血压，又观察仪器的数值变化，他吩咐护士给纪容威注射药剂，不一会儿，心跳和血压终于平稳下来。

　　病房里紧张地空气终于缓解下来。

　　医生吩咐护士检查排便情况，谢柯峻托住纪容威的身体，护士发现大便已经污染了裤子、上衣，还有床垫。

　　束雅接过护士递过来的被污染物，又在护士清理完毕后，及时递上干净的衣物和新尿垫。

　　处理完一切，医生又观察大概30分钟，和护士交待几句离开了病房。

　　谢柯峻手杵着中岛台，背对着通道的方向。

　　他双眼血红，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目睹这样的纪容威，这样毫无尊严，毫无生命质量的状态，他的心像被无数只豺狼撕扯，痛的透不过气。

　　恨意，无边的恨意蔓延。

　　纪容威是谢柯峻的表弟，也是最好的朋友，在父母离婚，他被扔进寄宿学校无人问津，只有姑父姑姑和容威常来看他。

　　后来他不想读封闭的寄宿学校，又是姑父和姑姑说服父亲把他接到香港，与容威一起上学生活。

　　被抛弃地童年里，只有温和的容威一路给他陪伴和关怀。

　　纪容威只有一年就硕士毕业，按原计划，到美国念博士，然后像他父亲一样做个受人敬仰的学者。

　　一切都被打断，被破坏。

　　束雅把被污染的物品送到专门的焚烧炉处理，回来以后在厨房洗手，她刚关上水龙头，转身对上一双猩红的眼睛。

　　束雅被捂着嘴带到二楼。

　　她的手被定在头顶，嘴被捂紧，泪水打湿惊恐地双眼，无论她如何挣扎，他都把她钳制的死死的。

　　仇恨地眼神剜着她的脸，他残存地理智控制着手，不要伸向她的脖颈，她眼中的泪水无法消除病房发生那幕的刺激。

　　绅士的纪容威，帅气的纪容威，变成这样一具死气沉沉的躯体，谢柯峻心中的愤怒无法宣泄，他痛恨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但他不能怎么样。

　　警察最后的结论是，纪容威自己冲进的车道，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有被外力胁迫或者被威胁地情况。

　　意外，纯粹的意外。

　　——
　　束雅被松开的时候，因为极度的恐惧、慌张，全身颤抖，原本对纪容威的同情变成对自己生命的担忧，她能活着离开这里吗？她不太确定。

　　乱糟糟地头发，湿漉漉的脸盘，红肿的眼睛鼻子，她像一个被蹂.躏过的洋娃娃，眼神呆滞，满脸惊恐。

　　她缩在床上，盯着背靠床沿，坐在地上的谢柯峻。

　　他宽厚地肩膀还有浓密地头发在她眼里，就是野兽的代名词，她决定了，她必须离开这里，妈妈是需要钱，但是妈妈应该更想要一个活着的女儿。

　　她掏出裤包里的手机，在订票软件里搜寻着航班号，但是软件显示，因为台风即将登陆，所有航班都被取消。

　　她绝望地抽噎起来，压抑的哭声在房间里回荡。

　　谢柯峻被她的哭声扰的心烦意乱，虽然还是恼怒，但更多是痛苦和心酸，他从来不是一个暴力狂，用武力欺负一个弱小的女子，是他一直所不齿的。

　　但他无法控制自己，一想到她软萌天真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卑劣的心，他就怒不可遏。

　　房间里的光线暗下来。

　　谢柯峻和束雅齐齐望向窗外，密集的黑云仿佛尽在眼前，大颗的雨点撞击着玻璃，产生噼噼啪啪的声响。

　　谢柯峻意识到，是台风要来的前奏。

　　他慌忙起身，冷静地对床上的束雅吩咐道。

　　“你检查二楼所有窗户，一定要关紧。”说着，人已经冲下一楼。

　　束雅从床上蹦起，先检查谢柯峻房间的窗户，又一间一间，把二楼的所有窗户都关上，怕遗漏，她又检查巡视第二遍。

　　——
　　傍晚，医生和护士在征得谢柯峻同意后，慌忙回家做台风前的准备，偌大的别墅只剩下谢柯峻和束雅两人。

　　再次给纪容威翻身又擦了润肤药的束雅示意谢柯峻可以放下，她把薄被单拉扯整齐，一边给纪容威按摩腿脚，一边轻轻说道。

　　“谢先生，你愿意听我说几句话吗？”

　　一脸疲惫的谢柯峻没有回答，但拉过凳子坐下。

　　“Blaine车祸那天，Helmi让我去还东西，还Blaine送给她的项链，因为……”束雅深呼吸一口，眼神坚定。

　　“因为她并不想做Blaine的女朋友，虽然她是答应了他，但她后悔了，她说Blaine的理想只是当个老师，这不是她想要的。”

　　“我告诉过Blaine很多次，Helmi想要的不是这些，她想要的是住山顶豪宅，做阔太，Blaine不相信我，说我嫉妒。”

　　“我没有嫉妒，我没有。我承认我对Blaine有好感，但那只是因为他是唯一对我温和说话的男生，我知道我不时髦，没那么受欢迎，但我从来没有奢望过什么。”

　　“我唯一的错误就是打了那通电话，我想Helmi给Blaine解释一下，但是Helmi没有解释，只是让我赶快回家……”

　　“Helmi最后在电话里说，让他去死，东西不要就扔掉，没想到Blaine会这样冲进车道，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真相，如果你要告我做伪证，我愿意接受惩罚，如果这样能让你舒服一点。”

　　泪珠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屋外的台风卷的树冠东倒西歪，莲雾落了一地，病床上的纪容威双眼紧闭，毫无波澜，病床前的谢柯峻一直定定的注视着纪容威，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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