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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
面对琉璃的星星眼和沈翊的称赞,谢流光也只是敛目垂首,说几句谬赞。
却在扭头看向江无霜时,他眼里掩盖不住的求夸意味。
要不是担心靠的太近自己会被讨厌,他甚至想去拉一下江无霜的衣角。
雨雾在他脸上未干,一点一滴的流下,落在了锦白色的衣袍上,留下来的是洇湿的灰色。
有点脆弱的情态,
像被雨淋的可怜小狗。
江无霜安安静静的看着他,眉目恬淡,从衣袖间掏出来一张天蓝色手帕,天蚕丝的,只在四四方方的角落处绣了个霜字。
递给满脸求夸的谢流光,
“擦擦脸上的水珠。”
顿了顿,目光低垂,
“很帅,谢谢你。”
说罢便向前走去。
谢流光静止了。
原本落后他们好多步的沈翊和琉璃都走到了化成石像的谢流光面前,
他还在发呆。
沈翊用手肘戳了一下发愣的谢流光,
他还是没反应,
像个木偶。
沈翊看着前面莲步轻移的江无霜,她脚步有些不起眼的慌乱,又看了看在原地愣神的谢流光,摸了摸下巴,一副看透这人世间的表情。
沈翊:爱情这杯酒,谁喝都得醉。
琉璃倒是不觉得谢流光的表现突兀,毕竟皇城里多的是为自家小姐神魂颠倒的男人,
上下打量了还在发呆的谢流光,
玉冠黑发,锦衣云袍。
没错啊,光风霁月的男人。
只是没想到这谢道长看起来光风霁月,实则是个恋爱脑。
果然,人不可貌相。
琉璃:恋爱脑的男人。
等到沈翊和琉璃走出了视线,谢流光才像是还魂了一样,捂住心口。
可恶,心跳的厉害。
骨节分明的大手捏着天蓝色的手帕,似乎害怕将手帕扯坏,他不敢用劲,只能轻轻捏着,像捏绣花针一样,情状有点滑稽。
低头浅嗅手帕上的香气,长长的鸦羽像是吻在手帕。长指摩挲了几下上面用金丝线绣的小小霜字,黑眸里是说不出的欢喜。
抬手拿衣袖胡乱擦了一下脸上的水珠,满不在乎,他也不管到底有没有擦干净。手指有些笨拙的,轻轻的将手帕叠好,放入自己里衣内。
确保一切妥当后,他大步向前追江无霜的身影。
没管沈翊打趣的眼神,快赶上江无霜的时候,谢流光特地放轻了脚步,没想到江无霜还是发觉了,却也只是略一侧头看了他一眼,冷冷淡淡的收回视线。
谢流光和江无霜并肩同行,明明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可气氛莫名的怪。
怪甜的。
四人各怀心事,一路走走停停,无知无觉竟来到了议事堂。
议事堂主管弟子事宜,颁发任务,一向门庭若市。可此时此刻,人竟多到至此,从议事堂里厅到他们四人所在位置,方圆五十米,大排长龙。
琉璃闲不住,扯了扯沈翊的衣袖,杏眼里盛满好奇。
“这是在干什么?怎么这么多人?”
沈翊沉吟了一会,记起今日是宗门大比报名的日子,今年宗门大比奖品丰厚,议事堂报名的弟子自然人满为患。
“宗门大比报名,据说今年的奖品很丰厚。”
“有多丰厚?”琉璃抓心挠肺的想知道。
“听师姐说是云隐宗五位掌门各出了一个法器作为彩头奖励给前五甲。”
抛去谢流光这个大掌门首徒不讲,沈翊上面还有两个能干的师兄师姐,这点子宗门事宜自然轮不到他管,虽知道点,但知道的也就那么多。
面对琉璃眼巴巴的眼神,沈翊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就知道这么多。
说着说着,有人插话进来,摇着一把折扇晃悠悠的来到了四人面前,
端的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姿态。
面如冠玉,通身温润的气质,
来者凌越是也。
云隐宗共五位掌门,按掌门排位从大掌门到五掌门分别为第一名到第五名的奖品。
大掌门卜算子不必说年长资历又深,出手很是阔绰,将一本天品剑道秘籍当成了第一名的奖品。
二掌门卫舒修剑道,平时游历天下立志收下天下所有好剑,这次也阔气的从储物戒里掏出一把天品寒冰陨石剑作为第二名的彩头。
三掌门林凛对于炼药一道颇为精通,将自己所炼制的极品回蓝珠也奉献了出去。
四掌门冷颜回一向爱养些灵兽,峰上跑的遍地都是小兽。此次更是将一只灵智已开的雀奴作为彩头摆了出来。
五掌门流鸢是唯一一位女掌门,心思更为细腻些,摆出来一只累丝金凤簪。
且不说其他掌门摆出来的天地灵宝,就说那把寒冰陨石剑,云隐宗大多修习剑道,剑客嗜剑如命,更有甚者将剑视为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和剑过一辈子。那极品回蓝珠更是灵品,能让人在灵气竭尽时立刻回复灵气,生死关头救人一命像是在闹着玩。
凌越负责操办宗门大比,自然对这些事无详尽无比,摇着折扇一五一十地告诉四人。
语毕,收了折扇对着江无霜抱拳行礼,
“想必这就是江小姐了,凌越昨日忙于宗门大比事宜,实在无法前去迎接江小姐。还请江小姐见谅。”
江无霜抬眸看向凌越,盯了凌越一瞬,只觉得这人像只狐狸,笑面狐狸。
她也福身回礼,声线清冷,
“无妨。”
凌越只觉得这江小姐声音像是山泉水叮咚,怪好听的,不由得看了江无霜几眼。
这多看几眼不打紧,江无霜从小容色逼人,早就习惯他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转,自然不怕人多看。
倒是一旁的谢流光都快应激了,
看什么看?
我的。
谢流光:是你的吗你就看?
凌越处理宗门琐事已久,和各大宗门都打过交道。各大宗门美人众多,灵峤的江请夏,東渊门的冷泠……他见过的美人数不胜数,个个出挑,美的各有千秋,却都没有这位江家小姐来的惊艳。
人嘛,对美的事物总是向往的。
凌越敢向老天发誓,他真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单纯欣赏美的事物,感叹一下江家小姐美的很出尘。
正欣赏着江家小姐的出尘之姿,察觉有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突然觉得后颈发凉是怎么回事?
谁想谋害他?
是谁?
顺着目光看过去,凌越发现是自家惊艳绝尘的大师兄谢流光。
谢流光黑眸里情绪不明,只是幽幽的看着他,目光微凉。
?
??
???
干嘛?
爱上我了???
凌越:别爱我,没结果。
他才发现谢流光今日穿的竟是宗服。真稀奇,当初好说歹说都不穿,嫌弃宗服碍事,影响练剑。心想今天这是吹得哪门子的风?
于是阔步走到谢流光身旁,刚想搭谢流光的肩,揶揄今天是抽哪门子的风?
没想到肩都没搭上,只听谢流光冷哼一声,侧头躲了过去,扭身去追那江家小姐的身影。
嘿,我今天惹你了?
维持着搭谢流光肩没搭上的姿势,凌越僵硬着手臂,扭头看向一旁的吃瓜的沈翊,
“我惹他了?”
沈翊被这场面乐的笑的合不拢嘴,边笑边拍了拍僵硬的大师兄,
“这都看不出来?”
凌越脑袋上的问号都快要化为实质,
“不是,我该看出来什么?”
“看出来他今天很烦我?”
沈翊唔了一声,幸灾乐祸,
“算是对了一半。”
“他今天应该确实挺烦你的。”
毕竟你一直盯着他心仪的人看。
搁谁谁不烦。
说完后伸手指了指,示意凌越往那看。
凌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谢流光像是影子一样,跟在那江家小姐身边。
若是非要凌越用语言形容的话,
那就是,
鞍前马后那样儿,殷勤的很。
怪,
很怪,
太怪了。
谢流光这木头玩意啥时候对剑以外的事物感兴趣了,还是个女子?
上次给那李家小姐气哭,谢流光跟个木头似的就杵那看着她哭,不安慰也就罢了,临了还来了句你很好我不配。
人家小姐哭的更凶了。
最后还是管事的凌越收的场,给人家李家小姐赔礼道歉。
虽说李家小姐的确没有江家小姐好看,这天下估计也找不出几个比江家小姐好看的人。
但凌越敢断定,
谢流光绝非见色起意之辈。
他云隐宗的首席弟子,江湖中的天下第一,郎艳独绝的谢流光,
又怎会是贪图皮囊之人?
扯开折扇扇了扇,凌越眼里满是探究,只觉得这事真有意思,
看老房子着火,
能没有意思吗?
这边沈翊又讨嫌的凑过去,问谢流光参不参加这次宗门大比。
谢流光自在十六岁一剑成名,为了给师弟师妹们机会,再不参与宗门大比已经是默认的事了。
而这次沈翊会问他,是因为那把寒冰陨石剑。
云隐宗上下都知道,剑道魁首谢流光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一把剑,那种镌刻进神魂的剑。
倒不是卜算子不为他寻,只是见过再多的剑,无论是天品灵剑还是铁匠铺子里随便一把剑,谢流光总会觉得少了一点什么。
所以至今为止,他只用桃木剑。
用他的话来说,桃木剑用着顺手罢了。
剑的好坏是会影响主人的实力的,一把天品灵剑会增加主人的实力。
而桃木剑,此间最普通的剑,甚至比不过铁匠铺子里的烂铁。
谢流光用它拿了剑道魁首,
一剑霜寒十四州。
实力恐怖如斯。
闻言,谢流光姿态懒散的要命,本来想答不参与。看着一旁若有所思盯着某处的江无霜,心念一动,只随便答到,
“再说吧。”
沈翊心里自是有自己的盘算的。
倘若谢流光不参与此次宗门大比,师兄师姐们还能争一争第一,保不齐自己还能进前五甲。
他是二掌门三弟子,纵使比不过师兄师姐们,实力又怎么会差?
可听着谢流光话里头的意思,这届宗门大比——可说不准了。
江无霜在盯着议事堂的飞鸽处,飞鸽处顾名思义,传送信件的地方。许是今天的往外寄的信件极多,鸽子成堆成堆往外飞,现在竟是一只都没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四月十七,是福寿节。宗门弟子大都挑这天给家中父母寄去信件,祈愿父母平安康乐。”
谢流光清越的声音响在江无霜耳边,
原来是福寿节。
江无霜眼里迷茫起来,有点疑惑自己要不要给父亲母亲修一封信寄去,可现在鸽子没了,天色又晚……
像是察觉到江无霜的想法,谢流光眸中碎光微闪,像是自言自语,
“听师弟师妹说在这福寿节这天,对着月亮许愿祈祷父母长寿会更灵一些……”
江无霜没说话,只盯着地上的一点发呆。
送完江无霜回碧桐院后,谢流光又去了趟议事堂。
办完事后,他又转身踏上了和回桃花峰相反的道路。
云隐山已经月上柳梢头,晚起的雾气也雲地出现了,萦绕在夜幕,给夜幕蒙了一层纱,雾蒙蒙的,月色正好。
碧桐院还是那般静谧,谢流光揉了揉眉心,有些倦怠地倚在树下,从这里正好能看见江无霜卧房的窗台。
只听嘎吱一声,窗户被人推开。
江无霜早已卸下满头珠翠,只将乌发拢在身后,就算是素面朝天的样子也芳泽无加。
许是刚洗漱完,她额发有些凌乱,唇瓣有些浅浅的红。
看起来很香,
很好亲。
谢流光不敢多看。
他耳尖尖又红了,在夜幕的遮挡下少年的心事隐秘又晦涩。
江无霜仍着那件月白色曲裾,皎洁的月色倾落在身上,她轻拢了拢衣袖,抬头望向天穹上的月牙,静静的望了一会,闭上双眸,双手合十,虔诚的许下心愿。
虔诚的像是圣女,让人生出些无法靠近的感觉。
似乎没人能靠近她。
至于许下的什么心愿,
这天下只有谢流光和江无霜两人知道。
他们在此刻竟无比亲密。
等到江无霜合上窗户,吹灭卧房里的灯烛,
他还倚在树下。
许是晚风微凉,气氛正好,谢流光蓦地抬首,看了一眼缀在漆黑夜幕中的月亮,还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打起精神。
他不爱看月亮,却也在心里说了句:
今晚月色真美。
月色确实好,凌越摇着把折扇漫无目的的欣赏。
他今夜喝了些酒,有点醉了,也只是有点,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这叫小醉怡情。
谢流光刚出碧桐院就和他碰了个正着。他酒醺醺的,有些像调戏良家妇女的问谢流光,大半夜不睡觉干嘛去了。
谢流光懒得理酒鬼,掀了掀眼皮,点了点碧桐院的方向却也答非所问,
“天下月色,此间正好。”
说完头都懒得回的离开,清瘦的身影在月色下拉的很长,像把刚出剑鞘的剑,有些锋利。
他走路却慢慢悠悠的,双手抱胸,颇有些桀骜不驯少年臣的意味。
凌越虽醉的浅,却也没明白谢流光话里头的意思。
他思忖着,
自己好像真的醉了。
醉的谢流光都会欣赏月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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