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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惑
清早天还未亮,林中传来对打的抨击声,两人修行这诸多时日,终于到了可以对练身法的阶段,齐寒月背着手,一边漫无目的扫视着四周。
天舒有些沮丧,自己用尽全身解数却连齐寒月的头发丝都碰不到,见这女人一边躲还一边抽手清理着飞舞的发梢,着实有些打击自尊。
齐寒月却似乎并未注意到对手的情绪变化,她左右移动身躯,悠然躲过攻击,随即趁天舒不防之时,迅速伸脚一勾天舒的支撑腿。
伴随着哎哟的闷声,天舒四脚朝天摔在了地,疼得眼角差些挤出泪来,齐寒月垂眸望着委屈巴巴的天舒,勉为其难的安慰:“还不错。”
不说其擅长的剑术,这些时日修习身法也算快上许些。
灵道成仙成神是个极其不公平的道路,身法剑术到底都是锦上添花,先天不足后天弥补罢了,当个简单除魔奸佞的修道者。
可若真为成神之路考量,唯有天生灵力和后天修为才是根基,再加上圣物加持,方可一路顺遂,可凡人没有天赐,更没有圣物,也就只能练练身法,像天舒这种自诞生起就用各种灵丹妙药将养过的身体,就算不怎么练身法,也不会弱到哪儿去。
只可惜她并不懂罢了。
天舒摔疼了索性在地上也坐一会儿,抱着胳膊赌气的盘腿,可怜巴巴地望着伫立在一旁的女子,有些无奈:“血姬大人真是赖皮,这些时日我未曾练过身法,又怎会打得过你?”
齐寒月望着她觉得有些好笑,嘴角勾起温和的弧度:“所以能走上两回,就还不错。”
“你修行时日尚且不长,已能到如此境地,倒也不负千瞳宗的恩养。”
天舒是个爱被夸的姑娘,此番着实有被安慰到,她瞅着面色难得柔和的齐寒月,随着时日居多,齐寒月身上的活气逐渐多了起来,虽然这般模样总是少的,更多的是一种深不可测的轻笑,或是带着寒意的冷漠,可待自己多多少少多了几分的耐心和认可。
齐寒月取出前些时日磨好的药粉瓶子,里面是前些时日两人在冥山各处摘取手动研磨的草药,天舒最开始并不明白要这些做什么。
“我去去就回,你自行调息罢。”
女人的脚步声摩挲土地离去,天舒点头,不自觉伸手去丢了丢面前的石子,看它掉在地上来回滚动。
不知不觉间,自从确认齐寒月短时间不会害自己以后,自己在她面前也是放松了些许,她本身也不过少女,每天装的这么深沉也是颇有些疲累,偶尔还是会作出几分原本的小孩姿态。
或许是因为齐寒月虽不近人情,却在真心实意的教导自己罢。
这些时日,她的话也多了起来,愿意多叮嘱自己几句。
每每此刻,都让她不胜惊喜。
冥山深处紫光四散,齐寒月纤手持着小瓶,挽起袖口蹲下,瓶口拂过还带着露水的叶子,清澈的露珠顺着叶脉滑落稳稳的落入瓶中。
齐寒月摇晃瓶神,回想着配方:无根水,千眼草,清花露…她本是不擅长草药的,但这药方却是记得,心中默念的声音渐渐与记忆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深山之中,那少女纤手取着几个药草,如同怀抱婴孩一般小心翼翼。
回忆虚幻如同一切皆为故梦,花露吹入眼眸,刹那模糊了视线。
清晨的风带着早晨的朝露,吹动着齐寒月的发丝,她在这时终于懂了那少女当年的心境,当年的她是被这样养护着蜕变。
如今自己也是手把手的去教导弟子,面上淡淡却又像种植盆栽,无心插柳又带着隐约的期许。
不过这个和她有着一样名字的女孩,也和她一样聪明,总是能给到想要的进度。
这些时日带着她时,齐寒月才明白原来那人当初也是以这般心情托举自己。
她抬手将前几日研磨的草药汁液倒入药瓶,清澈见底的露水与药水迅速交融,化作极小的两地清透的液体,在光下散出琉璃般的光芒。
差不多了。
齐寒月起身持瓶正想离去,猛然间留意到一股陌生的气息,敏锐的灵气敲响警钟,周身带着收敛已久的杀气席卷向四周波及而去。
“出来。”
远处灌木微微摇摆,被发现的人这才怯怯缩缩走出,身上粗布麻衣,头上戴着斗笠,手中捏着镰刀,一副平民百姓的老实模样,膝盖一软就没骨气的跪下了,磕头道:“小的看大人在此处忙碌,原是不想叨扰的,吾不过是一采药人,望大人手下留情。”
齐寒月上下瞟过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嘲讽。
“杀了他。”猛然间耳畔重重叠叠声音响起,那声音男女交杂,分不清来处,带着不可违抗的命令,齐寒月眉间皱起,面色一片冰寒,“杀了他,我需要血。”
那声音在耳畔叫嚣着,齐寒月面色不变,拂袖间杀气汹涌。
男人赶忙起身,连滚带爬的往外跑去,脚软的连崴了两三次,死里求生般的喘了几口粗气,转身刚跑出几步,齐寒月清冷的声响在身后响起,带着隐约忍耐。
“去禀告你们阁主,如若不想惹来杀端。”
“最好还是死了追杀天舒的心思。”
忍耐的痛楚让齐寒月额上出了层细密的冷汗,她一手抚着丹田,两股力量在身体中横冲直撞,要撕裂她娇弱的身躯破体而出,她强压住身躯里暴戾的力量,率先转身迅速化作流光离去。
当所谓采药者回头时,身后早已无人影,不由腾得软软坐在地。
冥山深处传来一阵又一阵骇人的力量,灵力剧烈波动着,将周边的灵兽吓得四散而逃,齐寒月的面孔变幻时明时暗,双瞳燃烧着黑火,已看不清原本的眸子,周围已只剩一片血红的戾气。
此时眉心一道金光大作,金色灵力护住她周身,额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滴露于泥土,黑火迅速被逼回眼瞳,双眸再度回到清明。
“既是敌手,为何刚才不杀了他?”
暴动带着不受控制的灵气汹涌而出,竟在身前化作一朦胧蝎子的模样,苏醒的恶魔对着她露出了獠牙,与她眉心金光竟一阳一阴相较平衡。
“无过无害,”手指间汗滴延伸出水花,齐寒月支撑起身子,“为何要杀。”
“你既献祭了血肉之躯给我,应当与我共生养,”咆哮般的冷笑在恶鬼口中发出,它冲了上来,又被那道金光挡了回去,桀桀冷笑着,掩盖着眼底的贪婪,“你分明晓得我需要血气供养,居然总想躲在天舒留下的神力之中。”
齐寒月面色不变,任凭两道力量在自己的身体中相互撕扯平衡,轻蔑的看了它一眼,“若你我都将被挫骨扬灰之时。”
“我会将身上这股神力交还无夜剑,让它再塑剑灵,轮回转世百转千回,我二人终将会再见。”
“但你,便是彻彻底底的永无天日。”
魔鬼化作的紫蝎听着只是冷哼一声,却还是龟缩回丹田之内,缓缓沉寂不再作祟,那道神力确认它不再威胁后,安抚般绕着齐寒月周身流转一圈,回到了她的丹田。
清晨的旭日东升攀爬至苍穹,天舒闭目调息,听到身后有了声响,回过头看去时,见齐寒月面色发白,脚步有些拖沓。
“你…”怎么了。
她从未见过叱咤风云的齐寒月会有如此虚弱的模样。。
齐寒月将药瓶打开,那两滴液体挥入天舒的眼中,天舒下意识闭了眼,本心生警惕,觉得这女人应该怀有私心,可双眸并没有滴入异物的刺痛感,反而是一阵清凉如清泉流过一般。
一条眼纱拂过眼眸,天舒的脸颊碰到了齐寒月的衣袖,丝绸滑爽清冷,在自己脑后小小打结,不由有些触动起来:她总觉得她不该对自己如此坦诚,可每每都是多想,这叱咤风云的人物,是真的在认真的教自己,在调理自己的身体。
真是没出息,一点温存就能让她想入非非。
齐寒月并未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替她系好眼纱,才伸手调息状态,将凌乱的气息重新抚平,道:“死士阁追来了。”
天舒的心一下又沉入海底,她试探着抬手,摸到齐寒月在身旁的衣袖,带着淡淡的清香,这里像是纷繁乱世里的避风港,让她精疲力尽后还有安身立命的归途。
在那个瞬间,她甚至有点眷恋在这个女人的身边。
“既然这些时日你还在身边学艺,我便还会保证你的安全,”天舒听面前女人说话,冷冷的声音却泛起心中的温度,“至于以后,你自行考量,我不作干涉。”
她将自己扶起,手中的衣袖离开了指尖,齐寒月起身走到天舒不远处,指尖轻挑,灵力带着破空的声音,划破虚空射入树干。
“听。”
天舒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又是一道灵力破空的声响。
她还是没懂,随着第三道灵力破空后摄入毫无防备的膝盖,疼得她冷抽一口气,膝盖险些跪在地上。
齐寒月面无表情的看天舒支撑着站稳后,指尖微弹,第四缕灵力向她射来,天舒这次警惕侧身一躲,擦了过去。
她终于明白了,调整好起势姿势。
绿叶被风吹得沙沙响,混杂在鸟声,树叶声里,齐寒月拂袖间十几道灵力向天舒而来,忽近忽远,忽响忽轻,流水温润岁月静好,太阳渐渐升起,将冥山的雾气中撒上一层金色的光辉。
随着一声又一声的灵力偶然击打在身躯的声音,伴随着咬牙忍耐的倒抽气,齐寒月目光扫过天舒额上汗滴,停手道:“够了。”
“没事,我还可以。”
天舒抬起胳膊擦去脸颊两侧的汗水,齐寒月收了手,面上多了几分欣慰,脚底灵力涌动间,以天舒为中心迅速移动起来。
身后一阵风声而过,瞬间带来如天眼般危机的压迫感,天舒往后一掌击去,只有风声从指尖划过,紧接传来齐寒月忽远忽近的声音,“不对。”
天舒深呼吸一口气再做思考,女人的身法极快在周围移动,却如一条无声的绸带在飘舞一般,指尖微触,只有清风一般若有若无的丝滑。
“见微知著。”
她点拨的话向来是不多的,天舒能理解,只是办法比较傻,想着如若速度不够,那不如提前出发。
笨一点,但稳一点。
齐寒月脚尖挪动,以同样的方式迅速移到天舒左侧,还未出手间这少女已猛然转身,右掌直直冲她轰来。
双掌相对,带着气场向周围波及而去,热量透过掌心肌肤相触的地方带来柔软和温度。
齐寒月终于认可的点了头。
几日后,或许是死士阁的危机逼近,两人心有灵犀,修行的状态越加紧迫,在这魔鬼般的修习下,天舒的耳力与潜意识越发精进,齐寒月多少亦得动动手才能抵住她的攻势,这进度令她都有点乍舌。
倒不愧是千瞳宗的关门弟子。
如若加上些运气,胜于蓝也不过时间问题。
看着时机逐渐成熟,齐寒月抬手一挥,天舒的眼纱化作星光褪去,阳光瞬间刺入眼底,天舒眯着眼睛略有些不适的皱起笑脸。
周围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她望着齐寒月的眼睛,此次居然不再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往里探去,好似有一朵紫色到发黑的彼岸花正在不疾不徐绽放,彼岸花后居然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紫蝎。
她发现自己的眼睛好像开始能看到修道者的灵气流动了,这种变化让她喜不自胜。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眸,诡异莫测却又令人好奇。
齐寒月不适地侧过脸,天舒回过了神才尴尬低头:“天舒失礼了,只是在大人眼中看到了一只蝎子,有些惊奇,就多看了一会儿。”
齐寒月一愣,伸手在自己眼前停顿片刻,稍作思忖,觉得这也并非秘密,便解释说:“你也知道修道者都是血.肉之躯,哪怕再天赋异禀,若想飞升仙阶,也需要与天地所化的圣物同修。”
“而有些灵气鼎盛的圣物被天地孕育良久,就会产生它的主体意识,可以幻化作世间万物。”
“你看到的蝎子,就是与我同修的圣物所化。只是这些有自我意识的圣物遵循物竞天择,大多暴戾嗜血,有时需要压制或封印,而绝大多圣物的意识孱弱,需要依托于宿主供养。”
齐寒月说到此处顿了顿,放慢了声线,微不可见的轻叹,“但这世间偶尔也会有些例外。”
“传说千瞳宗的上古圣剑无夜,它的剑灵,就单独化身成了一个人类。”
天舒听着,内心直接就是嗝哒一声,看齐寒月正目不转盯的盯着自己,不由干干一笑,继续秉持自己的少主身份,试探着问:“那这个人类现在在哪儿?”
齐寒月眼底瞬间就暗淡了下去,她半瞌眸子遮住流光散落。
“脱离出圣物化作的凡胎,遵循天道规则,自然…也是能被杀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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