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亡

　　想要了解敌人就要足够接近敌人，双方都是这么想的，李宁玉也没有拒绝，正好李宁玉也想给顾晓梦添置几件新衣服。李宁玉回来了，怎么样顾晓梦都不用穿那黑色的旗袍了。李宁玉不喜欢黑夜的颜色，她的小太阳应该是最耀眼的存在。
　　“玉子小姐，请”李宁玉今天这司机是要当到底了。
　　“山田小姐是更喜欢洋装呢，还是更想穿您家乡的和服？我倒是也知道几家，和服的面料手艺都不错，或者试一试这旗袍，想来玉子小姐穿上也会别有一番风味？”她会怎么选呢，或许会是旗袍？
　　“入乡随俗，还得晓梦帮我挑个做工好的店铺”果不其然，他们把李宁玉生前的喜好摸得透透的。
　　“好，包您满意”不过今天还是要去一趟洋装店，李宁玉想让顾晓梦穿上新衣服。
　　李宁玉带着山田玉子去的旗袍店并不近，主要是这家店旁边的洋装店评价特别好。
　　“玉子小姐请便”李宁玉并不打算给她介绍，想来山田玉子要模仿李宁玉自然也不会问顾晓梦。
　　李宁玉挑起旗袍来，顾晓梦的身材不差，衣服很好挑。山田玉子换了件白色绣花旗袍出来，她的体态不错，可是和李宁玉比起来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玉姐？”李宁玉一瞬间出神地叫道，山田玉子眼底闪过满意。既然山田精武要用她和顾晓梦的感情作为下手点，李宁玉就将计就计。对于此事李宁玉很有把握，谁能想到如今顾晓梦的身体里住的是她李宁玉的灵魂呢？
　　“晓梦，怎么样？”
　　“玉子小姐是天然的衣架，自然是十分好看”可以说是十分不走心地夸赞了，对于这敷衍的夸赞，山田玉子只当做顾晓梦是在掩饰自己刚刚暴露的感情。
　　“冒昧地问一句，玉子小姐的母亲可是杭州人？”日本人一般很注重血统身份是不愿意穿中国人的东西的。
　　“我是混血”山田玉子有些模糊地回答了李宁玉的问题，并没有说她的母亲是哪里人。
　　陪着山田玉子买完旗袍，李宁玉就转到隔壁认真地挑选裙子。
　　【晓梦这件怎么样？】李宁玉知道顾晓梦可以听到她的心里话。
　　突然被点名的顾晓梦吓得一激灵，抬眼看到李宁玉手中的裙子不禁皱起了眉头。顾晓梦已经穿不下这样单纯美好的颜色了，黄绿色的长裙和这漫天花瓣的春天一样生机勃勃。李宁玉不会选择这样的颜色的，她早已经不是那个听到枪声还会惊慌的小女孩了。但她觉得这个颜色适合顾晓梦，准确地来说适合李宁玉记忆里那个25岁的顾晓梦。
　　【是不是颜色淡了点？】顾晓梦委婉地表达自己的不喜欢。
　　李宁玉摩挲着裙摆，裙子的质量很好，颜色和款式都很漂亮，李宁玉觉得这件裙子真的适合顾晓梦，她不想顾晓梦再穿那种死气沉沉的颜色了。
　　“老板，帮我把我的衣服包起来吧”李宁玉忽略顾晓梦的不赞同，把衣服买下来直接穿在了身上。
　　李宁玉转身时没注意到顾晓梦眼中晦暗，李宁玉真的觉得这件裙子适合她吗？顾晓梦盯着手心，现在的她穿上这样的颜色都是对裙子的玷污吧，李宁玉会接受现在的她么？
　　关于山田精武的调查还在继续，李宁玉把山田玉子送回去后又去了一趟俱乐部。
　　“晓梦？”见到李宁玉潘汉卿的表情立马严肃起来。自打从裘庄出来顾晓梦就没有穿过如此鲜嫩的颜色，他担心她这突然的变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李宁玉只和潘汉卿聊情报的事情，潘汉卿犹豫再三还是没有问出口。李宁玉带着顾晓梦回家没想到赵瑾言也在家。
　　“晓梦？”见到穿着裙子的李宁玉赵瑾言也是一愣，自打上次顾晓梦中弹，她就觉得顾晓梦不太对劲，现在直接穿上了和平常风格截然不同的衣服，太反常了，间谍的直觉告诉赵瑾言肯定有大事发生。
　　“晓梦，最近剿总有什么事么？”无论哪个阵营，赵瑾言都算得上顾晓梦的上级，她也没有忌讳什么。
　　“剿总空降了一个日本情报科长，长得像李宁玉”李宁玉平静地回答赵瑾言。
　　“晓梦，宁玉她……”赵瑾言心思沉了一下，怪不得顾晓梦的变化这么大，有关李宁玉的事顾晓梦总是冲动的。
　　“密斯赵，我知道她不是，我们只是各取所需罢了。我累了，早些休息吧”忙了一天李宁玉确实有点累了。
　　李宁玉站在镜子前，不断转身欣赏着镜子里美丽的人。顾晓梦知道李宁玉是在透过□□看她的灵魂，顾晓梦心思一动一模一样的裙子就出现在她身上。
　　“玉姐……”顾晓梦轻唤李宁玉。李宁玉好像看见了在密码船时初见的顾晓梦，那时顾晓梦一身黄裙，脸上洋溢着少年人的活力与傲娇。李宁玉眼里什么东西亮了一下，随之顾晓梦眼里暗了一下，李宁玉终是更喜欢25岁的顾晓梦，或许李宁玉不是喜欢她？只是感受到了温暖所以不自觉地靠近？
　　“玉姐，这件衣服很好看，但是并不适合现在的顾晓梦”现在的顾晓梦是阎王，是没有感情的情报机器。其实李宁玉也知道，作为间谍不能轻易改变自己的习惯，那样会引起暗处敌人的注意露出破绽。可是如今山田玉子出现，顾晓梦有变化也算是合理的吧，也算是计划里的一环……
　　李宁玉承认她有私心，她想看顾晓梦穿回洋裙的样子，可是顾晓梦似乎不太喜欢？顾晓梦如今就站在她面前，这样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
　　或许是自己太自以为是了，李宁玉也没有直接问过顾晓梦喜不喜欢她，怎么就认为顾晓梦这未亡人的装扮是为了她呢？三年时间足够顾晓梦恋爱结婚生子了，或许她要吃避孕药是因为怀孕时落下病根了呢，身处乱世这些也不是不可能发生，或许她不想换下这未亡人的装扮是死去的丈夫？顾晓梦换李宁玉回来只是因为她换了她的命让顾晓梦从裘庄活下来了？天才的思维比常人快很多，只是说话的间隙李宁玉已经在脑子里和自己打一架了。
　　李宁玉只是嗯了一声就转身进了浴室。顾晓梦瘫坐在桌子旁，她感受不到温度，也没有心跳，可是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冰水里，胸口压着十几吨的冰块让她窒息。李宁玉寻找的是以前的顾晓梦，可是顾晓梦已经不是那个小太阳了，她现在觉得穿浅色的衣服都觉得是罪过。顾晓梦终是不能触碰她的神明了，李宁玉是那样的高洁，那样的优秀，就算锄奸那双素手也不会粘上鲜血。可是顾晓梦呢，她选择进入军统手上注定充满血污，选择代替李宁玉成为老鬼，注定只能在阴影中游荡。她拼命把自己变成冷酷的机器，抛弃阳光下的一切。顾晓梦很成功，成功到她都找不回来原先的自己了。
　　顾晓梦害怕李宁玉接受不了现在的她，李宁玉是喜欢她的吧，裘庄里李宁玉对她诉说的爱意她都听懂了，和她亲近李宁玉也默许了。李宁玉对她是有情的吧，不然一个小小的裘庄怎么会困住这样一个天才？可是似乎送顾晓梦出去也是一条很不错的路，为了迎接黄金时代组织的人自己的生命做局，奉献所有。事实证明，只能活一个人的情况下顾晓梦的能力不比李宁玉逊色几分。顾晓梦想了很多，面对爱情什么都不怕的顾大小姐也不自信起来，三年时间，沧海桑田。
　　李宁玉洗漱好爬上床，顾晓梦坐在桌子旁凝视她，鬼魂是没有眼泪的，但顾晓梦的眼睛总是蒙着水雾。
　　“晓梦，疼吗”李宁玉撩开睡衣的下摆露出身上重叠的伤疤，她有很多事要问可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说不疼那是骗人的，顾晓梦不知道为什么李宁玉执著于伤疤的来历，或许是因为她留给李宁玉的记忆不全，想了解她不在的三年？
　　“刚开始有点疼，后来也就感觉不到了，想想也没有很疼”没有很疼？顾晓梦差点死在那个阴冷的审讯室。不过也是，身体的疼痛远远比不过精神折磨。
　　“怎么会这么多”李宁玉疼惜地描绘着腹部的伤痕。当初顾晓梦并没有多用心养护伤口，连祛疤膏都没有抹，没有李宁玉她不在意身上的疤痕有多狰狞，伤疤留在身上可以提醒她身为间谍一旦暴露就是生不如死。
　　“嗯……只是看着有点吓人而已，玉姐身上不也有两道伤疤”在裘庄顾晓梦抱住李宁玉时摸到了两条伤疤，可是把顾晓梦心疼坏了。那是青岛会议时留下的，李宁玉精神硬得很，可是身体确实薄得和纸一样，打了两鞭子就晕了，好在情况特殊76号也没有下狠手，不然顾晓梦肯定得把76号的人剁碎了喂狗。
　　“谁干的”李宁玉想替顾晓梦报仇，可是顾晓梦也是睚眦必报的人。
　　“日本人，早都喂狗了”没有金条买不到的人命，不管你是什么民族什么官职。顾晓梦惩罚了欺负过李宁玉的人，潘汉卿杀了欺负顾晓梦的人。那个日本军官的尸体一半喂了野狗一半被潘汉卿偷偷地送进了日本宪兵队的食堂。
　　“好啦，玉姐，早点睡吧，跑了一天我都累了”顾晓梦半推着让李宁玉躺好，给她掖好被角
　　“晚安，玉姐”
　　“晚安，晓梦”或许这时候顾晓梦应该亲吻李宁玉的额头，但是她不敢。顾晓梦隐去身形吻了一下空气，就算隐藏起来她也不敢亵渎自己的神明。
　　知道顾晓梦在身边李宁玉的睡眠好了很多，今天居然起晚了一点，当然只是一点点，时间只够顾晓梦把厨房收拾好。虽然赵瑾言留了早饭，可是顾晓梦还是做了半锅粥，因为李宁玉说想每天都可以吃到顾晓梦做的粥。
　　“顾上尉不怕密斯赵请道士把你捉了去”顾晓梦早都不是上尉了，可是李宁玉仍喜欢这么叫她。
　　顾晓梦露出狡黠的笑“不怕啊，因为你是玉姐啊，肯定不会让道士抓走我的，我走了谁给玉姐做粥啊”
　　李宁玉也不再逗她，顾晓梦这么机灵的人肯定不会被人发现的，而且今天赵瑾言走得比往常早了一点。
　　让人讨厌的是山田玉子总会有意无意地出现在李宁玉身边，收集信息的同时，李宁玉不得不假意地让两个人的关系“更进一步”。
　　“玉姐，多买一点山药吧”顾晓梦和李宁玉一起出来买菜，每天都做粥，山药的消耗有些大。
　　“够了”李宁玉手里已经有一些山药了，买太多坏掉就浪费了。
　　“就多买一点”顾晓梦的手已经去抓摊上的山药了，吓得李宁玉赶紧伸手去拿顾晓梦面前的山药，要是这山药自己飞起来跑进李宁玉的篮子，估计李宁玉得被当做怪物抓起来。
　　顾晓梦得逞地看着李宁玉付钱，还不忘说一句好听的“玉姐最好了”
　　“玉姐，买个糖人吃吧”顾晓梦指着市场边的糖人摊子，最近山田玉子过于烦人了，顾晓梦想着吃甜的可以让人心情变好一些。
　　“顾上尉不是尝不出味道嘛”李宁玉并不喜欢这类吃食，顾晓梦尝不出味道怎么突然要吃糖人。
　　“玉姐吃啊，玉姐嘴里甜甜的，我这嘴巴也就能吃出甜味了”顾晓梦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拽着李宁玉的衣角晃悠着撒娇。
　　禁不住顾晓梦撒娇，李宁玉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得意，拎着菜篮到了糖人摊子前。
　　“玉姐，要这个小狗狗的！”糖人师傅的手法很好，各类人物栩栩如生，做的小动物也是活灵活现，顾晓梦看见的小狗狗憨态可掬还把玩着一个小毛球。
　　“好”李宁玉心里回答顾晓梦，付完钱咬了一口，确实很甜，李宁玉觉得自己的心情放松了不少，顾晓梦带着满足的笑盯着李宁玉。
　　“甜不甜啊，玉姐”糖甜不甜顾晓梦不知道，李宁玉听着顾晓梦的尾音甜得发腻。
　　“顾上尉的嘴巴没尝出甜味么”这话怎么说都有一点暧昧。
　　顾晓梦啧啧嘴，一点味道都没有，她探着身子咬了一口李宁玉吃了一半的糖人，李宁玉皱着眉控制住自己下意识想后撤的手。
　　“尝出来了，还是自己吃得更甜”玉姐吃过的更甜。顾晓梦还是尝不出味道，出乎意料的是糖人对于顾晓梦来说并不烫，之前顾晓梦也偷偷吃过一些东西都把她烫得不轻的，难道因为这是李宁玉吃过一点的？
　　没等李宁玉询问顾晓梦烫不烫，旁边的算命先生和李宁玉搭话了。
　　“小姐，要不要算一卦？”男人穿着道袍，饱经风霜的脸并没有仙风道骨的样子，李宁玉并不以貌取人，可是看着这个算命先生她没理由地感到厌恶。
　　“不用了，谢谢”不说李宁玉是一个唯物主义者，顾晓梦已经拽上李宁玉的衣袖了“回家吧，玉姐，江湖骗子而已”
　　没了生意的道士也不再纠缠，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意味深长地微笑。
　　日子平静得反常，日本方面并没有什么大的军事部署，山田玉子也只在固定日期出现。
　　铃铃铃，电话没预兆地响起，拿起电话李宁玉觉得心有些慌“机要处，顾晓梦”
　　赵瑾言出事了!李宁玉接到通知就立刻告假去医院了，不论是李宁玉还是顾晓梦记忆中赵瑾言从来没有出过差错，是哪方接头出事了？军统还是组织？如果是军统那么赵瑾言暴露的可能性会更大，如果是组织，以戴笠多疑的性格肯定会加大对顾民章和顾晓梦的监视，怎么都棘手，当务之急还是要见到赵瑾言。
　　现场受伤的人都被行动处的人送到了最近的医院，乱糟糟的。好在医院的人可能见赵瑾言穿的旗袍质量不错没有怠慢，李宁玉找到病房时赵瑾言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
　　一进病房，顾晓梦就颤抖了一下。顾晓梦从来没见过赵瑾言这样狼狈的样子，小时候她是她的女伴和家庭教师，无论何时都是温文尔雅的，仿佛身上都不会粘上灰尘。就算接手成为顾家的管家要承担一些做饭的工作，顾晓梦也没在赵瑾言身上见过水渍。可是现在她本该盘好的头发好像在被带来医院的路上弄散了垂下来遮住了小半的脸，本该服帖的旗袍粘上泥水和分不清是谁的血渍，中弹的腹部胡乱地缠着纱布。
　　顾晓梦有些害怕，她想起来了妈妈。那天妈妈也穿着好看的旗袍，可是流弹穿过了妈妈的身体，她被妈妈护在身下，滚烫的血一滴一滴流在脸上，她的世界一点点变得猩红，全身被母亲的血烧得滚烫，可是妈妈的手却一点点变得冰凉，那天世界是绝望血腥的地狱。
　　感受到顾晓梦的害怕，李宁玉暗中握了一下顾晓梦的手，赵瑾言很虚弱，像是在强撑着等顾晓梦来。
　　“密斯赵，怎么回事”
　　“被人拽去挡子弹了”赵瑾言拽住李宁玉的胳膊，快速敲动，这里不是顾家的医院，很有可能会被监视。
　　【飞鸟与鱼不同路】，是组织的暗号。
　　李宁玉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嘴上还扮演着那个骄横的大小姐“这人想死也该找个轻松点的死法，敢用我顾家的女人挡子弹”说罢拽下赵瑾言的手，给她掖好被角抬脚就走。
　　“晓梦，如果可以早点来找我”表面上看是赵瑾言拦着想为自己复仇的大小姐，实际上是赵瑾言替被捕的同志做的最后一个请求，早点送走她，不要让她那么痛苦。
　　李宁玉没有回应，她不能保证，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快一点，估计马上特务处也要把赵瑾言带进审讯室了。
　　剿总的审讯室建在地下，常年不见阳光的地下不断钻出冷气，过度负荷电灯多数罢了工，黑暗里不知藏匿了多少血污，铁链的晃动声，犯人的哀嚎无不展示着审讯室的可怕。
　　李宁玉被冷气吹得颤抖了一下，李宁玉很少会来审讯室，特务处和情报科的工作交集不多，李宁玉对于审讯室的记忆可以久远的可以追溯到青岛会议的76号。顾晓梦搂住李宁玉的肩膀，试图用自己没有温度的身体为李宁玉阻挡一些冷气。
　　张园知道顾晓梦会来，但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晓梦，你可是好久没来了啊”三年里顾晓梦在审讯室里时间不比在情报科时间短，顾阎王的称号一半来源于顾晓梦一旦心情不好就会来审讯室杀几个人。
　　“叫顾少校”李宁玉讨厌这个虚伪的男人这么亲昵地称呼顾晓梦。“我顾家的女人受了伤，我再不来怕是我也要被人拉去挡子弹了”
　　张园悻悻地点头，顾晓梦今天的火气实属有些大，他觉得自己还是老实点的好，没再说什么走在前面给顾晓梦带着路。
　　走到审讯室的门口，李宁玉听到了女人挣扎的声音，不同于受刑因为疼痛的挣扎那是屈辱的嘶吼。畜生，李宁玉用力推开门，女孩的衣服已经被撕扯得不成样子，男生的裤子也褪到一半了。气血翻涌，李宁玉拔出张园腰间的枪，对准了男人的小腿。在李宁玉开枪的瞬间，顾晓梦带着李宁玉的手一提本应打中男人小腿的子弹嵌入了男人的心脏。
　　张园不受控制住想要后退的身体，后悔知道顾晓梦喜怒无常还带枪进来。李宁玉不可置信地顿了一下手，直接把枪扔在地上快步走到女孩身边。
　　李宁玉一脚踢开男人的尸体，去给女孩整理衣服。李宁玉看清了女孩的眼眸，这是比顾晓梦还年轻的女孩，女孩眼里满是愤恨，屈辱，底色是不可撼动的坚定，泪水混合着血从女孩下颌落下，就算不再是那个趁虚而入的畜生，女孩还是扭动着身体抗拒着李宁玉的触碰。
　　“哭什么哭，知道会有这一天还敢做匪”李宁玉的手被女孩晃开，李宁玉故作恼怒地抓住女孩的后颈控制住她的头，给女孩整理衣服的时候，顾晓梦趁机快速在女孩后颈敲动【飞鸟与鱼不同路】
　　女孩挣扎的身体不易察觉地停了一下，接着就是更大幅度地挣扎。
　　“别，摆出……施舍者的姿态，狗汉奸”女孩没了指甲的手握住了李宁玉的手臂，很微弱地敲击。
　　“娘的，闭嘴”
　　“你看好吧，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哈哈，汉奸，你们都会下地狱”女孩用尽全力去咬李宁玉的肩膀，但是她并不会咬到，经过审讯女孩本就没什么力气，顾晓梦还悄悄地往后拽了一下李宁玉，差点被咬的李宁玉直接抡起拳头直冲女孩的太阳穴。
　　“顾少校”张园及时止住了李宁玉的拳头，就算现在顾晓梦是剿总最有权的，但是名义上还有一个司令呢，这个女的这么死了自己的报告可没法交了。
　　李宁玉送不走她，顾晓梦是鬼魂无法杀人，李宁玉看了眼大笑的姑娘挣开张园的手整理整理军装就要走，走到门口时李宁玉停下了“张处长，赵瑾言怎么都是我顾家的女人，下手的轻重自己掂量”至于那个被打死的男人，顾晓梦在剿总杀人不需要解释。
　　张园自然不会太为难赵瑾言，顾晓梦是军统的人，她家的管家多多少少应该都会和军统有些关系的，就算不是因为军统，这顾家的人也是他轻易不能动的。
　　张园派去请赵瑾言的手下已经回来了，李宁玉回机要处继续处理文件，等着接赵瑾言去医院。
　　李宁玉坐在椅子上，有些心神不宁地搓着手。顾晓梦知道李宁玉不只是在担心赵瑾言更是在自责自己没有让同志脱离折磨。
　　“玉姐，咱们尽力了，最起码我们保住了她最后的尊严”顾晓梦握住李宁玉的手轻轻揉搓，试图让眼前的人放松一点。
　　同样都是爱国志士，前线的战士最害怕死亡，死亡意味着失去一切，然而对于谍报人员来说死亡才是暴露后最期待的。情报人员可杀不可辱，可是有多少情报人员可以干干净净地死去？他们为了尊严为了不暴露组织设法求死，可是敌人是残忍地折磨她们的□□摧残她们的意志，为了得到多么情报肮脏残忍的手段敌人都用的出来，谍报人员可悲得一颗子弹都求不来。
　　李宁玉也知道，那个女孩出不来了，可是她还是自责，自己是有机会送走她的吧，是有机会让她不再受折磨的吧。明明是刚到二十的小姑娘，应该有灿烂光明的生活不应该死在那样阴冷潮湿的审讯室。
　　此刻语言已经没有重量，顾晓梦环抱住李宁玉，毛茸茸的脑袋贴在李宁玉脸上，爱人的拥抱能带来最纯粹的心安。
　　赵瑾言已经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了，这间屋子还残留着血腥味，没有人在乎审讯室里有多少血迹，可是刚刚从医院过来的赵瑾言觉得血腥味太重了，冲得她想吐
　　鉴于顾晓梦的警告，张园不敢让手下去审，本来想着自己问一问，没有问题就放赵瑾言回去了，可是好巧不巧山田精武知道了这个消息，饶有兴趣地看着张园审讯。山田精武对赵瑾言的身份没有兴趣，但是有关于顾晓梦的他都感兴趣。
　　日本人看着张园也不好公然放水，只好硬着头皮一鞭子抽在赵瑾言身侧。恐惧会打破人的理智，赵瑾言身子抖了抖。身为顾家的管家，也会遇到被枪指着脑袋的事，可是最起码在商场上还是有理可讲，有利可图的，但在审讯室只要稍微不注意就会有鞭子落在身上，没有专业的训练就算再优秀的人也会控制不住恐惧。那颤抖，张园看到了，山田精武看到了，赵瑾言知道他们看见了。
　　“说，你是哪方的人，去那个旗袍店做什么？你的代号、上级、联络方式”张园收回鞭子恶狠狠地盯着赵瑾言。
　　“我只是顾家管家，我去那个旗袍店是为了挑旗袍，每周我都会去看看他们家有没有新上的旗袍”赵瑾言没有撒谎，顾妈妈还在的时候她就会跟着她去那家旗袍店，他们家的旗袍杭州一绝，很多小姐太太都会去他们家做旗袍。
　　“那你为什么会挡在□□身前？”审出来是组织的人了？赵瑾言的心狠狠缩了下，她没有撑过审讯背叛组织了吗？赵瑾言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那女孩是她一手带出来的，赵瑾言相信她，况且如果她背叛了组织这张园也肯定不是这个态度
　　“长官，是我被拉去挡子弹了，我不知道她是哪方的人，或许只是看我身上的旗袍不错，想着拉一个垫背的”现场很乱，这个说法也不是不合理。当时女孩知道自己跑不掉了，子弹来的时候根本没有躲，可是赵瑾言却本能地挡住了射向女孩的子弹，她不允许自己的同志就这么死在她面前。女孩拉着赵瑾言在外人看起来确实像赵瑾言被拉着挡子弹。
　　信息和张园搜集到的没有差异，该死的日本人，要不是他在张园就可以放人了。
　　“真是嘴硬，你要知道这里是哪里，你最好老实交代”鞭子毫无预兆地落在身上，呻吟控制不住地跑出来，泪水从发红的眼尾落下，本就虚弱的赵瑾言马上就要晕厥过去。
　　“好了，张处长，我看赵小姐没什么嫌疑，卖顾小姐个面子以后也过得去不是么”山田精武的制止正合张园的心意，张园假装突然理解巴结着山田精武，通知手下去叫顾晓梦。她知道顾晓梦没走，这几鞭子张园还没想到顾晓梦会怎么讨回来。
　　李宁玉看着接近昏厥的赵瑾言，狠狠地磨着后槽牙，她小心地搀扶着赵瑾言，尽量避着她身上的伤口“张处长有心了，晓梦有机会一定会感谢张处长今天的照顾”看得出来张园下手的力度控制了很多，可是这鞭子还是打了自然得讨回来，顾晓梦的人怎么能白白的让人欺负。
　　小陈早早就等在剿总门口了，帮着李宁玉把赵瑾言扶上车，直奔顾家医院，赵瑾言知道自己过了这关，精神不再紧绷晕了过去。
　　李宁玉留下了药物就让护士回去了，虽然是顾家的医院李宁玉还是信不过。李宁玉刚把托盘放好，顾晓梦就挡在了她和赵瑾言之间。
　　“玉姐，我来吧，你休息一会，密斯赵一时半会也不会醒，以前也都是密斯赵帮我处理的”顾晓梦只是想让李宁玉休息一下，可是李宁玉却听出来其他的了；以前顾晓梦总受伤，三年里照顾顾晓梦的是赵瑾言不是她。
　　李宁玉想得没错，顾晓梦总是受伤，在身体不行前戴笠总是给顾晓梦安排锄奸任务，受伤在所难免，赵瑾言在身边帮她换药什么的总比潘汉卿方便。顾晓梦不想因为什么伤口感染死掉，这也是为什么顾晓梦和顾民章没有在面上彻底撕破脸的原因。
　　李宁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里空荡荡地只能揉着衣角，她看着顾晓梦熟练地褪下赵瑾言的上衣，给伤口消毒缠上绷带再换上干净的病号服。管家、女伴和家庭教师，赵瑾言不比李宁玉大几岁，和顾晓梦也可以算是平辈。有钱人家也不是没有这种家庭教师和小姐产生那种闺房感情的……赵瑾言从小就照顾顾晓梦，还很早地就和顾晓梦成为了战友。可李宁玉呢？实际上她们的相处时间加起来也就一个月，顾晓梦看她的眼神是炙热的，可是看赵瑾言也是充满感情的……
　　要不说天才的思维活跃呢，先是给顾晓梦安排了一个死去的男人和根本不存在的孩子，现在又怀疑顾晓梦对赵瑾言的感情，天才的大脑也不管这两件事有没有逻辑联系假设是否合理，想着顾晓梦的心上人就是不敢往自己身上猜。
　　如果顾晓梦能听见李宁玉此时的心声，怕是要气得跺脚。她对赵瑾言有感情，是因为赵瑾言是她从小的伴，教会了她很多东西，相对于姐姐顾晓梦更倾向于把赵瑾言放在母亲的位置上。顾晓梦也撮合过她和爸爸，奈何两个人都不同意。李宁玉这么天才的大脑怎么就在这方面死机了呢，可是别说李宁玉，顾晓梦这小脑袋瓜似乎也不那么灵光，两个爱情傻子倒是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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