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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
宋浮把一个食盒用彩绳挂在树枝上,里面装着用米酒泡过的五谷,这是给山中花木小灵的供奉,据说它们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飘到山下玩耍,是像柳絮一样软小,能够让山中泉水丰润,物产丰饶的灵物。
衣南锦搞清楚宋浮在做什么以后,认真地嘀咕道:“每天晚上你都给它们酒喝,这些小灵的酒量一定很好。”
宋浮没想到衣南锦深夜里还会醒过来,浴房关门后大家一起吃宵夜的时候,她来问衣南锦要不要吃?叫他两声也没有回应,显然已经睡了。
黑暗中一片朦胧的灯光下,宋浮肤色晶莹,藏在长发间的小脸温柔乖巧,目光微微一转时露出脱俗而轻盈的笑容,仰望着树梢上的星空道:“小舅,夜深时的银河最美,是不是?”
衣南锦早就注意到她变得和白天不同了,勇敢的样子给别人看,安静的样子给自己看,衣南锦想问宋浮:你期望的将来是什么呢?她却沉浸在对星星的遐想中。
衣南锦看着宋浮,忽然被一种美好的心情打动,仿佛心里挂着一只缓缓而动的摇铃,咚咚,咚咚……他吃惊地摸了摸胸口,转过头去看银河。
天亮了,雾气越来越淡,撤回山中,衣南锦在水楼的一阵咆哮中醒过来,觉得浑身酸痛。床太软了。
打开门,门外左右和庭院里一片寂静,从水楼飘来的烟火气被风卷走了一半,剩下的很淡,热乎乎地让人想到家园。
衣南锦想起宋浮,好奇地走到昨夜那棵树下去看一看,食盒里的五谷已经消失了,还能闻出米酒的味道。他在心里想出一群花木小灵在这里争食的景象,也许还叽叽地叫着,不觉挠着头笑了起来。
宋浮做好开业的准备后,去厨房拿了早饭回后院。衣南锦正在换衣裳,听见她喊小舅便去开门。
宋浮见他换了套蓝色的新衣,比昨天的穿戴稳重了不少,放下早饭后道:“我让小工去了一趟徐家,告诉他们你要去拜见徐太爷。”
衣南锦道:“谢谢你费心,你舅舅和徐太爷彼此陌生,应对起来不难。如果你不想去,就不用去了。”
宋浮道:“你哪儿都不认识,就算在路上遇到了亲戚都不知道招呼,我不去怎么行呢?”
衣南锦道:“那就一起去,你是有舅舅的姑娘,什么也不怕。”
宋浮笑笑,也回房换了件衣裳。
出了杂树林子上官道,望着城墙的塔尖走了二里路,见着城外菜集上的热闹后,路上盯着衣南锦看的人也更多了。买菜的婶婶盯着他,就踩了别人的脚,卖菜的大姐盯着他,就忘了要收钱。大爷盯着他,小哥盯着他,连小童也学着大人看看他……宋浮带着纱帽,遮住了身为同行人的不自在,衣南锦却不在乎,像只漂亮的孔雀一样笑眯眯地走了过去。
南城湾在和大福浴房相对的方向,衣南锦边走边问几句和徐家相关的话,宋浮尽力回答他,但她对徐家的了解只是来自肤浅的传闻,并不能作为有用的线索。
沿着城外的郊道走到南城,栽着柳树的黄土路前方露出了一片美丽的河湾,两岸春草如毯,河上小舟泛泛。
宋浮指着远处道:“那里的一片屋子就是徐家了。”
转下郊道上了一座石桥,桥面坦坦能过大车,两边栏杆上雕着十几对不重样的小狮子,桥头侧的一块白玉石上刻着桥名和造桥人徐太爷的名字,年份早在二十多年前。
下了桥,有修好的青砖大路通到徐家,其他人家都离着徐家挺远的,显得那片阔大的宅院很不一般。
宋浮和衣南锦到了门口,守门的几个仆人不知是认出了宋浮,还是被衣南锦倜傥非常的风姿折服,待他们非常殷勤。
宋浮和衣南锦在厅里还没来得及喝口茶,仆从又来请衣南锦去见徐太爷,宋浮不便跟去,就留在了那里。
宋浮小时候曾随着大人来徐家贺喜,不过记忆已经模糊。此刻她坐在富贵之家的高厅里,拘束地打量四周以作消遣,这里没有一丝灰尘,每件东西都摆放得非常工整,屋顶的木梁间也没有一根蛛网。如此一派严肃,带有令人必须景仰的傲慢,让宋浮觉得有点无趣。
在她被无聊困扰,感觉度时如年时,有位公子遣走了候在厅外的仆从,忍着欣喜的心情走进去。
宋浮看见一片熟悉的蓝色,高兴地站起来道:“阿舅,见到徐太爷了吗?”
徐椿齐道:“谁是你阿舅?年纪小小眼神不济。”
宋浮吃了一惊,哑然地看着他时,发现徐椿齐竟然穿着一身和衣南锦今日同样的衣裳,跟做梦似的。
徐椿齐直勾勾地看着她,软着口气问:“怎么了,不记得我是谁了?我有那么让你厌烦?”
宋浮奇怪地问:“你这件衣裳是谁的?”
又轮着徐椿齐一脸不懂,皱着眉毛笑道:“什么谁的,我小姑叫人带回来的,你觉得好,还是不好?”
宋浮明白了,徐椿齐的小姑嫁给了一位大人,后来迁去了京里。这只是两件凑巧撞在一起的衣裳。
徐椿齐道:“听说你舅舅回来了,没想到你会跟着一起过来,是想看看我吗?”
宋浮低声道:“徐公子,你胡说什么,你们家好几位祖宗都在看着你呢,你这样口无遮拦,他们会多么痛心疾首。”
徐椿齐看看正墙上挂的祖宗画像,立刻肃穆起来,也低声道:“我们去外面走走,有话跟你说。”
宋浮道:“不去,我要等小舅。”
徐椿齐道:“必须去,必须把话说清楚,我到底哪里不如你的尊意?拿刀切了算了。”
宋浮赶紧坐回椅子上一动不动,徐椿齐又不能逼她,只好在她边上坐下,也生着气不再说话。
宋浮见自己惹恼了他,不禁有些害怕。她盼着衣南锦快来,又劝自己心平气和,总之应该若无其事,就算是渡劫也有了时。
徐椿齐才气了一会,悄悄看宋浮一眼就不气了,斗气是蠢货才干的事,他假装生气是想知道她在不在意?
既然还是不在意,他也没办法。
徐椿齐道:“莲子,我现在好好地说话,你别凶我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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