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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骄子(2)
正在李弘宁惬意非凡地在家过日子时,李弘敏却提前回来了,内官过来禀报时也没说原因,只说后天开始进宫去学堂念书,会有人来接他,让李弘宁别误了时辰。
这太好了,李弘宁想,他长那么大没进过宫,别说学堂在哪儿,宫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只是他没想到过来接他的是谁。
第二天一早,三羽就冲进来:“主子,十七皇子来了。”
李弘宁还惺忪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你没看错吧。”
三羽摇头。
“真是十七皇子的车驾?”
三羽点头如捣蒜。李弘宁立刻翻身起来,险些趴在地上。果然,门外有内官进来:“爷,十七殿下正等您呢。”
李弘宁一边迅速洗漱一边琢磨,十七皇子这么做,纯粹是把自己放在火架上烤。联系到十七皇子以前的各种出格行为和皇帝对他无尽的溺爱,李弘宁都认为如果自己被十七皇子凌虐而死,家里人别说给自己讨回公道,能不被自己牵连都算祖上积德。
可还是那句话,圣旨岂能随便违抗?危机同样也是转机,十七皇子再品德败坏,也有在他身边服侍多年的,可见这种人也有他的脉,摸准就可以了,于是李弘宁准备提起八倍的精神好好伺候。
十七皇子果然在车里等他,李弘宁先以别扭的姿势上车,再给他行叩拜大礼,一句问候还没说完就被十七拉起来:“坐。”
十七皇子记性不错,还记得李弘宁伤的是左手,所以拉的是他的右手。
李弘宁不知道十七皇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战战兢兢坐了。李弘敏瞥他一眼,大约也能猜出来他心里想什么,就道:“你是不是还疑惑本王为什么挑你做伴读?”
“是,臣实在不知自己有何过人之处。”
“怎么,你的意思是本王眼光不好?”
“回殿下的话,臣绝无此意。”
“嗯。”十七皇子懒洋洋地回答,紧接着往半旧靠背上一倚,看着马车顶不说话了。
李弘宁当然不敢睡,就默默打量他的穿着,十七皇子穿着团龙常服,头戴镶蓝宝石顶的大帽,胸前戴着白玉长命锁。皇帝极为钟爱他,他手上还戴着一串皇帝亲自去皇家寺院求来的翡翠手串。
这穿着打扮,是权力也是财富的象征,皇帝对他的钟爱也就相当于赋予了他一定的权力,不然就他做下的荒诞事,足够皇帝把他斥责并且降位了。昔年大皇子因为欺凌官员霸占土地,被皇帝怒骂,最后导致大皇子一病不起,哪怕皇帝封了他亲王位都无济于事,没过一年还是病死了。要知道大皇子还是妃生的,十七皇子的生母生前只是个位份不高的嫔,这更能显示出皇帝对十七皇子的偏爱。
偏爱就是权力,似乎也是众矢之的。李弘宁进了书房之后如是想,因为学堂里念书的不止一位皇子,而他们对十七皇子都是尊重有加,热络不足。
寒暄几句,十七皇子也不再多说,身后的内官把笔墨纸砚摆上,一天的早读又开始了。学堂里学的东西不少,除了四书五经之外,还有必要的经史子集,讲学的是内阁大学士,大学士此时还没到。
学堂里有人在窃窃私语,李弘宁侧耳听了一下,说的是这已经是十七皇子的第九个伴读了。那就说的是自己,李弘宁侧头看了一眼,声音反而更大了。
十七皇子当然也听见了,就开口:“皇兄,笑什么呢?”
“说这是你的第九个伴读,什么时候会换第十个。”
“第十个大概不会有了,”十七皇子站起身,拍拍李弘宁的肩膀,“这和咱们可是一祖的亲戚,辈分和咱们都一样,赶人哪有赶自家亲戚的道理。”
“你的伴读可是难当,是不是亲戚都很难做。”
十七皇子也不理会他们的冷嘲热讽,直接问道:“兄长们,我的脾气一直都很差吗?父皇都没这么说过。”
一搬出皇帝,所有人登时没了话,学堂里又陷入寂静。
等到大学士来了,众人都客客气气地相互见礼。散学时候也是同样,十七皇子留到最后,笑容满面地对大学士道:“听说您喜得麟儿,本王已经备下礼物送去,还望您笑纳。”
大学士恭敬地回答:“陛下已经给予了臣丰厚的赏赐,殿下何必再破费。”
十七皇子回答:“父皇是父皇,我是我,前者是君臣,后者是师生,大学士不必多想。”
说着他就带着李弘宁和奴仆离去。李弘宁一路上若有所思,似乎十七皇子对大学士还很以礼相待。
“走,下午还得去狩猎呢,你中午从本王府上待着好了,”十七皇子示意他上车,“上来,等本王说第三遍?”
李弘宁吓一跳,赶紧上去了,因为手伤动作不灵便,还颇有点连滚带爬的意思。十七皇子见了他这副窘态,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一把抓起李弘宁的右臂:“你这样可不行,都是李氏子孙,你的做派得跟我相同才行。”
“殿下万万不可这么说,我能姓李只是祖宗赏下的一点恩惠,怎能配与殿下深厚的福泽相比。”
“本王能姓李,不也是先祖与父皇赏下的恩惠。”
“恩惠与恩惠也是不同的,殿下的父皇、皇祖、一直到□□皇帝,都是为江山社稷立下汗马功劳之人,微臣的父亲只是连爵位都没有的白丁,因此,微臣怎能配与殿下相比。”
“你说得对,这些都是祖宗的恩惠,无非是多少的差别。”
“不仅如此,”李弘宁面对十七皇子带着疑惑投来的目光,耐心解释道,“殿下和微臣要承担的责任也是不同的。殿下最少要心怀一方百姓,而微臣只需要伺候好主人。”
十七皇子笑笑:“也许你以后要心怀很多人,只是因为主人命令你这么做。”
“那微臣肝脑涂地,百死不惜。”
梁朝规定,皇子十三岁之后就出宫立府,十七皇子因为备受皇帝宠爱所以晚了两年,他的王府是前面某个亲王去世后再经过修缮赏给他的,还被皇帝着意添了不少装饰和宝物。马车稳稳停在王府门前,李弘宁先下车,继而双手扶着十七皇子下车。面对着众人的叩拜大礼,十七皇子理也不理,迈步就往里走,李弘宁和内官跟在他后面。走着走着,跨过大门时,内官小声对李弘宁道:“殿下这眼光真不错。”
“嗯?”
“殿下看人没看错,果然很喜欢您呢。”
李弘宁心里想着被这样的人喜欢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就只能希望不是坏事,于是笑着回答:“您客气了。承蒙殿下错爱,微臣必当尽心竭力。”
内官就笑,笑意里有敷衍,还有几分欣慰:“如此甚好。”
奴才奴婢们给李弘宁打扫出一个住处,让他以后来了就能在这里休憩,李弘宁没想到这还能有以后,一时间受宠若惊,更摸不准十七皇子的脉了。
一直跟着十七皇子的内官姓刘,之前在校场里和李弘宁打招呼的也是他:“大人莫要惊慌,殿下这么做,是为了让您免去午后的奔波劳顿,能多休憩一刻。”
“多谢殿下优待。”
“大人不必客气,殿下不喜欢这样。”
“那殿下喜欢哪样?”
“面对不同的人,殿下的喜欢也是不同的。这一点,小人虽然在殿下身边伺候多年,但也不是很清楚,所以,还得需要大人自己多多琢磨啊。”
李弘宁正要再说,就见院外跑来个奴仆,急急慌慌地道:“大人,不好了,殿下发怒了。”
刘内官一听,对李弘宁道了声“失陪”,就赶紧随着奴仆去了。李弘宁没说别的,就在这小院里来回查看,小院不大,但各种摆设一应俱全,屋里的百宝格里还放着一柄青玉如意,为这狭小房间增添一抹亮色。
过了一会儿,又进来个奴仆:“李大人,殿下吩咐您在这小院里自便即可,如果想四处走动,就让刘内官领路。”
“多谢。”
奴仆要出去,又被李弘宁拦住:“请问,殿下因何生气?”
“大人,是殿下更衣的时候,笨手笨脚的奴才让冠帽勾住了殿下的头发。”
“所以殿下生了很大的气?”
“殿下没生气,只是把那奴才撵出去了。”
李弘宁道:“多谢。”
“大人不必客气。”这仆从满面堆笑。
三羽拎了饭菜进来:“主子,用饭吧,下午还得去校场呢。”
李弘宁如释重负,不用伺候皇子吃饭,那可是太好了。
王府的膳□□细美味,李弘宁很想多吃点,但惦记着下午在校场里要剧烈活动,他还是把筷子放下了。他心里想着王府果然富贵,筷子都是玉镶嵌象牙的。
三羽是现在最了解李弘宁情绪变化的人,在李弘宁还没撂下筷子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李弘宁的情绪变化,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主子……”
“没什么。”
三羽能察觉到李弘宁情绪变化,但并不能完全理解李弘宁在想什么,只能道:“主子……”
李弘宁笑笑:“三羽,戏文里说,君王舅子三公位,宰相门前七品官。你有羡慕过那些富贵人家的奴才吗?宫里的内官,一年俸禄就足有二十两,都快是你的十倍了。”
三羽倒是回答得很快,看来他早就想过这个问题:“羡慕啊,但从来没想过要离开您。”
“为什么?你说实话就是。”
“那奴才就直说了,”三羽蹲在地上,“您是个好主顾,性子好,也不拿奴才当外人,奴才跟您同吃同住,我这一个月三钱银子赚得不费心不费脑袋;富贵人家的钱是多,但也不好赚啊,挨打挨饿那是常有的事,这不,刚才十七殿下又撵出去一个,听说是什么,摘帽子时候勾到殿下的头发了;最后啊,奴才觉得,有多大能耐办多大事,我就适合做苦力和洒扫的,您让我去做细致活和勾心斗角,那真不成,不成不成。荣华富贵是好,但不是奴才能消受。”
看着三羽连连摆手,把李弘宁都逗笑了:“你还学会勾心斗角这个词了,果然有长进。别的我就不要求你做了,但是,我会的东西,你总要会一半啊,三分之一,总行吧。”
三羽就问:“三分之一是什么程度?”
“会写信,能在信里把一件事说清楚,没有错字,没有歧义。”
这听着简单,三羽就痛快地遵命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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