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心动

　　命运的出现总是带着一股冷气。
　　他与黑暗融为一体，带着那一抹光亮，破晓而出。

　　许念被他追到无路可逃。
　　她喘着粗气，紧紧护着手腕的红绳。

　　魑魅魍魉从地下幽幽冒出。
　　它们长的青面獠牙，猴身鬼面。

　　一双双枯瘦如柴的胳膊像恐怖藤曼死死缠上许念的胳膊和腿。

　　在许念的尖叫声中，他们将她牢牢地摁在墙上，动弹不得。

　　“给我。”命运站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冷漠伸出手。

　　许念用尽最后勇气，固执地揪着红绳。

　　“不、不给！”

　　命运冲魑魅魍魉使了个眼色。
　　魑魅魍魉攀上许念白藕一样的手腕，与她揪扯着红绳。

　　可，无论它们怎么努力。
　　红绳像是焊上去一样牢固。

　　“既然取不下来，就把胳膊斩断。”
　　命运没了耐心，大掌伸出，一把奇形怪状的刀由他的掌心处开始逐渐显现。

　　他周身自带索命的压迫感。

　　“不要、不要……砍断我的胳膊！”魑魅魍魉抓着许念的四肢，让她无法逃离，她只能拼命摇头拒绝。

　　命运那双幽深眼眸不带任何情绪。
　　刹那间，手起刀落。

　　“不要！！！”许念高呼着，奋力挣脱禁锢。

　　她在床上猛地坐起。
　　脸上糊了一层薄汗，漂亮的杏眸中充满恐惧。

　　胸口微微起伏，喘息沉重。

　　好久，她才反应过来。
　　原来只是一场梦。

　　她抬手抹了把泪，慌忙寻找自己的胳膊。
　　——还在。

　　这梦，太真实了。

　　“念儿，做噩梦了？”许奶奶走进来，担忧地递给她一杯温水。

　　许念接过水抿了口，缓了一阵儿，柔声应和：“嗯。”

　　“不怕，不怕啊~”奶奶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许念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侧身抱住许奶奶的腰，将头靠在许奶奶身上。

　　许奶奶慈祥地笑了，一下一下安抚地摸着她的头。
　　“乖，粥熬好了，收拾收拾出来吃饭，不然该迟到了。”

　　许念留恋地松开许奶奶，乖巧点头应下。

　　许奶奶习惯性地帮她收房间里的垃圾。

　　“念儿…”许奶奶突然停住，语气有些严肃。

　　“嗯？怎么了？”许念揉了揉眼睑上干了个眼泪结晶，下床穿好拖鞋。

　　许奶奶转过身，手里拎着没喝完的半瓶洋酒。

　　许念瞳孔一缩，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看来，这神的道德修为还有待提升。
　　怎么随手乱扔垃圾啊？

　　“呃…”许念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昨晚梦幻的经历。

　　“学习压力太大了？”

　　许念摇头，支支吾吾道：“没有……就……呃。”

　　许奶奶脸上笑意退散，下垂的眼中充满严肃，“那你为什么喝酒？”

　　许念解释不了，诚恳地低头道歉，“对不起奶奶，我错了。”

　　许奶奶见她不说，僵持了几分钟，无奈叹气，“不要有下次。”

　　“我保证！不会有下次！”

　　-

　　越阳八中不管春夏秋冬，还是下雨刮风。
　　六点二十的早操雷打不动。

　　许念永远站在最后一排。

　　前面的同学们交头接耳谈论昨天的事情。
　　尤其是孟佳被许念打断鼻梁的事。

　　下了早自习。
　　许念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

　　八中对班主任的待遇很好。
　　基本上都是独立单间办公室。

　　孟佳和她的母亲也在。
　　孟佳脸上缠着白纱布，应该是昨天做了手术。

　　她们坐在沙发上，桌上摆着两杯热水。
　　见许念来，母女俩一致露出趾高气昂的神情。

　　很明显，这就是来讨债的。

　　“您久等了。”班主任笑呵呵道，拉过办公椅坐在孟佳母女对面。

　　“许念过来，这位是孟佳母亲。”

　　许念挪着脚步，站在班主任身边。
　　“阿姨好。”

　　“妈妈，就是她。她昨天在厕所打了我一拳！”

　　孟佳母亲上下打量许念。
　　虽然她穿着崭新的校服，可脚上那双破旧的棉鞋到底暴露了她的家底。

　　班主任和气询问：“孟佳同学，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能给老师说一下前因后果么？许念为什么打你？”
　　班主任之所以这么问，也是因为听到了学校里学生之间的传言。

　　许念这孩子从入学以来，就老实巴交，连说话都低声低气的。
　　打人这事儿，她应该做不出来。

　　孟佳双手环胸，姿态高傲道：“谁知道她突然发什么疯？我不过就是轻轻碰了她一下而已，她反手就打了我一拳。当时许宝珠她们也在场，都可以给我作证。”

　　班主任自然不信。

　　高二年级在四楼。
　　许宝珠她们没事儿干跑二楼上什么厕所。

　　“许念，是这样么？”
　　班主任显然还想向着许念说话。

　　许念垂头，眼底掠过纠结。

　　她没有办法把自己羞耻的经历亲口说出来。

　　而且，这么多年的经历让她清楚的知道。
　　就算她忍着痛掀开自己的伤疤给别人看。

　　结果，也不会好。
　　反而，等待她的只会是无休止的嘲讽和诬蔑。

　　见她不语，孟夫人见缝插针，“我们佳佳从小被捧在手心里，没受过这种罪。校园暴力对一个学生的心灵会造成巨大的影响，佳佳从不说谎。张老师您为人师表，不该罔顾事实，偏心自己的学生。”

　　张老师微皱眉头，到底还是笑着应承。
　　“您说的对。这件事我一定会严肃处理，给您和孟佳同学一个交代。”

　　“还有，我希望这件事，你能请许念的家长来处理。毕竟许念只是个学生，很多事情，她也做不了决定。”

　　孟佳神色得意，嘴角挂着轻蔑的笑。
　　许念的情况，她再清楚不过。

　　班主任起身翻出学生档案。
　　许念监护人电话是空的。

　　“许念，你现在给你家长打电话，让你家长来一趟。”班主任合上学生档案，将手机递给许念。

　　许念没有接，解释道：“老师，我监护人不方便来。不论怎么处理，我自己都可以解决。”
　　她不想因为这件事麻烦许奶奶。

　　班主任记得。
　　开学第一次家长会，全班只有许念家长没来。

　　偏偏孟夫人咄咄逼人：“你倒是说说，你怎么解决？你能拿出赔偿款？还是能给我们佳佳治好鼻梁？还是说，你觉得这件事你只要和我们佳佳道歉就可以？”
　　“我不同意，张老师，请将她家长叫来。”

　　坐在一旁的孟佳也附和道，“是啊，怎么会不方便呢。她的监护人就是许宝珠的奶奶。如果许念不说，就去问许宝珠啊。”

　　“张老师，如果这件事您解决不了，那我就直接去找校长了。相信校长一定会给我一个满一的处理方法。”

　　班主任有些头疼。
　　眼看着临近学期末。

　　评奖评优评选职称工作也要开始了。
　　若是这事闹到校长那，恐怕她这一学期就白干了。

　　这孩子平时看着挺老实，没想到会惹出这么大的事儿。

　　许念看出班主任的为难神色，主动开口道：“阿姨，不论是赔偿还是道歉，我都可以解决。许奶奶只是收养了我，这件事请您不要麻烦她。”

　　“赔偿？”孟夫人像是听了个笑话，“许念，你的行为对我们佳佳造成了严重伤害！没有一所学校会容忍校园暴力，也没有校园暴力会只发生一次。我要求你转学，远离我们佳佳。”

　　许念藏在宽大校服袖子的手紧紧握住。
　　转学两个字像是晴天霹雳。

　　校园暴力，当然不会只发生一次。
　　可，施暴者却能理所当然的把脏水泼到真正受到伤害的人身上。

　　“转学？孟夫人，这，是不是有点太严重了？”班主任忍不住替许念说话。
　　这孩子看着可怜。

　　许念对着孟佳和她母亲，深深鞠躬，“对不起，是我的错。希望您和…孟佳，能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

　　孟佳：“你以为一句道歉，我就会原谅你？许念，你可是把我鼻骨都打断了。谁知道你下次会不会再发疯要了我的命。”

　　“孟夫人，我觉得其实学生之间有些难免摩擦……”
　　班主任的话音被手机铃声打断。

　　班主任看了眼来电显示，款款起身，“抱歉，我先接个电话。”

　　许念弯着腰，正好看到了。
　　来电的，是副校长。

　　班主任全程：好好好，是是是，知道了。

　　她挂断电话后，深深看了眼许念。
　　那一眼，写满了无奈和心酸。

　　许念清楚。
　　是副校长施压了。

　　反观坐在沙发上的孟佳和孟夫人。
　　她们一脸从容，似乎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孟夫人，我会让许念写好检讨，给孟佳道歉，也会让全校监督许念以后的一言一行。至于赔偿，您看着提，许念会接受。就是这退学，您看她一个孩子，家里条件也挺困难的，您和孟家同学能不能通融她一下，给她一个机会？”班主任态度尊敬，每一句话都说的小心翼翼。

　　许念心怀感激，鼻子一酸，抿紧了唇。
　　她多想，多想把事情的真相说出口。

　　“好啊，不退学可以。赔十五万。”

　　孟夫人口中的‘十五万’掷地有声。
　　带着一分都不能少的气势。

　　班主任无奈的摸了摸鼻子。
　　十五万？！
　　讹人…也不敢这么讹。

　　“孟佳鼻骨断了，目前只是普通修护。后续我会带她去北京做最好的医美。”
　　“老师，我想您应该能理解。毕竟孟佳是女孩子，青春期脸上留了疤对以后难免有影响。”

　　“当然了，赔不起话，还是转学吧。”

　　许念听出来了，孟佳这是联手她母亲一起逼她。

　　许念握紧了拳头，指甲嵌进肉里，压出红痕。
　　昨天，真不该冲动的。

　　明明已经忍了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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