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乱长安

　　赵绯问打头的那个布衣汉子，姓氏为何，得知他姓张。便安排张大哥领着官兵，将其余幸存百姓汇聚一处高地。扎营安顿之后，这一方高地暂时成了宁安县几万百姓的临时聚集地。

　　起火做饭。赵绯安排哲别领人为百姓分发粮食，治疗伤患。又命青隼单独带领一路人马，到各处搜救个别落单的百姓。

　　“妙、妙。”

　　官帐里，辛守财冲着赵绯竖起大拇指。言下之意乃是夸赞赵绯安排妥当。

　　赵绯没空理他，目光在宁安县的地图上巡视，已是开始思考治水的法子。

　　傍晚时分，张大哥把躲藏在各山头的百姓汇聚到了一起，便求见赵绯，原来他就是负责堤坝整修的工头。

　　与张大哥整夜长谈，了解了当地的实情，也得了许多宝贵的建议，赵绯初步有了治水的方案。

　　他安排张大哥作为监工，全权负责堤坝修缮及洪涝疏散之事。张大哥得了令，便出帐外。

　　赵绯起身，这时才发觉辛守财竟也还在帐内。他窝在在一旁临时搭的床上，正睡得安逸。

　　面上闪过一丝冷笑，赵绯走出帐外。

　　出了帐，他前往哲别处。

　　哲别一见了赵绯，连连摇头。

　　“还能撑几日？”避开左右，赵绯沉声问他。

　　“好吃好喝，最多五日。”

　　二人虽未将言语往挑明了去说，可彼此之间的默契已是心照不宣。

　　徐州府粮仓剩余的那点粮食，哪里经得主宁安几万灾民吃食。

　　“从下顿开始，只煮稀饭。干活的男丁一日三餐，改为两餐。不干活的妇孺一日三餐，改为一餐。”

　　“这。。。怕不是，长久之计。”哲别实话实说。

　　“这便去借粮，来回十五日。你给我撑住了。”重重地拍了拍哲别的肩膀，赵绯以命令的口吻对他说道。

　　“是，大人！哲别领命！”哲别抱拳。

　　想了想，赵绯又说：“若是有什么意外发生，或是粮食实在是撑不住了。便杀了辛太守祭祀河神。”

　　“啊？”

　　哲别瞪大了眼睛。他万万料不到，赵绯竟要让他拿辛太守祭祀河神？？？

　　忙抬头看赵绯，只见那张脸上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

　　哲别虽是没想明白这里面的道理，但是无法，他只能应是。

　　喊上青隼，赵绯与她二人选了两匹快马。翻身上马，二人绝尘而去。

　　扬州太守府

　　太守之女郭蓉蓉的闺阁里，偶有琴音飘出。

　　林府的婢女素心来到闺阁二层，便见郭蓉蓉坐于一柄乌木长琴之前，一双巧手流转于琴弦之上，优美的琴声缓缓流出。

　　再去看她家小姐，发现林雪奴靠在窗前的矮塌上，正在品读一本古札。

　　一方小小闺阁之中，竟能同时拥纳了一大、一小两位美人身处其中，这等绝美的景象，哪怕是书里都是少见的呢。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连素心也不免要将眼前的两位美人暗暗做些比较。夹带了些私心，素心想，郭家大小姐花容月貌，已是万里挑一的大美人了。扬州第一美人，真名是不虚传。但我家小姐同郭家大小姐相比，也是不落下风。清纯可人，白嫩细腻。况且小姐她年岁尚小，等日后小姐年纪渐长，容貌也都长开了，到时候，怕又是另一番惊心动魄的芬芳迤逦了。

　　又细细地瞧了瞧林雪奴。素心不禁心道，我家小姐生得真是好看。

　　放下手中的点心，素心对林雪奴道：“小姐，连日大雨，窗外冷的很。您这样倚着窗户读书，是要着凉的了。”

　　林雪奴面上带笑，也不晓得是从书中看到了什么有趣事物。

　　翻过一页书，她轻声应了声，“好。”

　　郭蓉蓉本在抚琴，听闻她主仆二人这风马牛不相及的对话，“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她停下抚琴，起身来到林雪奴身前，将她手中的书本一把夺走。

　　手中一下子没了书籍，林雪奴瞬时见有些慌乱。脸上的笑容没了，她的眉心渐起波痕，抬眼去看面前笑得别有深意的郭蓉蓉，林雪奴很是不解。

　　温声问道：“蓉蓉姐姐，这是怎地了？”

　　瞧林雪奴那副天真烂漫模样，郭蓉蓉笑说：“方才雪奴，可有听见素心丫头问你的话了？”

　　林雪奴的脸上很是茫然。待她瞧见了桌上的点心，便问二女：“不是唤我吃点心么？”

　　郭蓉蓉听了她的话，直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一旁的素心也是忍不住笑。她即是觉得她家小姐可爱可人，又很是无奈。心知她家小姐这是又犯了老毛病了，只要读起书来，那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对于林雪奴的这个毛病，她老早已是有些见怪不怪，顺其自然了。

　　且是笑了好一会儿，郭蓉蓉方能直起腰来。

　　她不忘调笑林雪奴几句，说：“雪奴当真不愧是我大晋第一书痴！只要让雪奴见了书，饭可不吃，水可不喝，觉可不睡，话可不听，真乃是天下奇观也～不过这说来也真真是奇了怪了，那平远侯的世子素来风流成性，到处留情。怎地只见过雪奴一面，便发誓非卿不娶了？依我看呐，他是痴迷于雪奴的倾世容颜，才会被迷得一通乱语胡言，只为求得美人芳心。可一旦世子将雪奴娶回家中，发现他朝朝暮暮思念于心的如花美眷，竟是个书呆子，怕不是要将雪奴休了去～”

　　素心听郭蓉蓉这般说，更觉有趣，就更是跟着她一并笑。两个人笑得花枝乱颤，全然不顾什么淑女形象。

　　林雪奴被她二人笑得红了脸，伸手去夺书，哼唧说：“蓉蓉姐姐又笑我！素心也是，不帮忙就算了，也笑我。天晓得，那薛世子中了哪门子的邪？说什么‘非卿不娶’。雪奴年岁尚小，还未到谈婚论嫁之时。再说了，雪奴有什么好？雪奴只喜欢读书。旁的什么穿花纳锦之类的女红，是一窍不通。当是不晓得那薛世子是看中了雪奴什么，为何多番前来纠缠，着实是恼人的很。害得雪奴和素心是有家归不得。哎呀，姐姐快把书还给我！”

　　郭蓉蓉见她一副极度委屈模样，忍不住又去逗她。

　　“咯咯咯，大家快来看啊，快来瞧啊，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的林家大美人又开始妄自菲薄喽～”

　　笑了小会儿，突然联想到自己身上发生的一些往事，郭蓉蓉不禁去劝林雪奴道：“雪奴，先不提薛世子那个天杀。咱们女子的婚事当是趁着小时候早早定了才是，否则命途莫测，天晓得什么时候会兀地出了个甚么岔子。躲过了薛世子，还有王世子、李世子。只要雪奴你婚约未定，是躲得了一时，躲不得一世啊。而且，即便是有了婚约在身，只要一日未曾过门，便是一日的夜长梦多啊。你姐姐我当年便是想着要多在娘家贪享些人伦之福，这才弄得已是这般年纪还未出阁。倒是要熬成了一个没人要的老姑娘了！”

　　“姐姐胡说。姐姐十七年华，正是青春貌美、光华灼人之时呢。怎地要信口胡说自己已是‘老姑娘’了？方才这些胡话，若是不小心让郭伯伯听了去去，瞧着又要训你了呢。”

　　“好你个小丫头，居然敢搬出我爹来压我？”

　　郭蓉蓉乐开了花，林雪奴宽慰她的那些体己话儿，她且是受用。但是这个小妹妹纯真可爱，又贴心体己，实在是招人疼爱，郭蓉蓉忍不住还要逗她。

　　几次躲开林雪奴伸过来夺书的小手，郭蓉蓉拿着那本书满屋子跑。

　　“我的书！”林雪奴赶忙从榻上起身去追，“蓉蓉姐姐，快把书还我。”

　　二人你追我赶，在香闺里打闹起来。素心在一旁笑着看那二人，心中感慨，郭家大小姐当真是小姐的闺中密友，两位的感情真是要好呢。

　　就在这时，闺阁的一层传来一阵敲门声。

　　“何事？”停下了打闹，郭蓉蓉问道。

　　林雪奴闻声，也懂事地不再追了。下人来禀，应是有事。

　　“回小姐。府外来了二个人，说是长安来的，要见老爷。可老爷现下不在府中，这要如何是好？”

　　郭蓉蓉乃是扬州太守郭优民的独女，作为掌上明珠被郭太守从小捧在手心里。郭府上下只要郭太守不在府内，各类事情都是由她来拿主意。

　　“长安来的？”郭蓉蓉稍稍琢磨了下。

　　她印象之中，并未听闻父亲说起，有哪位老亲、或是哪位挚友近日要自长安前来拜访啊。

　　“是的小姐。领头的那个公子说自己姓赵。小的问他叫什么名字，他确不说，只说自己姓赵。”门外的人继续道。

　　“姓赵？还不说自己的名字？”

　　郭蓉蓉嘴上没说，心中确不悦。来人报姓不报名，好个无礼。可她想来想去，确想不通她爹的众多朋友里何时多了这么一号目中无人的各色人物了？

　　“还说了其他的什么没有？”郭蓉蓉又问。

　　来人回说：“确是还说了的。那人说，如果老爷贵人事忙，无暇应了他二人的求见。他就让小的帮他给老爷带句话。”

　　“什么话？”郭蓉蓉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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