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

　　“哎哟张军爷～”
　　人未到声先到，妩媚的一声应答之后，就见孙二娘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提着酒壶，袅袅娜娜走过来。汉子看她一眼，笑哼一声：
　　“这么磨磨蹭蹭。二娘，几日不见莫非是已经忘了我张生？”
　　“哟张爷说笑了！我孙二娘就是忘了十八代祖宗改了姓王，也不能忘了咱爷儿啊！”
　　军爷？是哪里的兵？
　　赵子龙的本能反应是停住脚步，侧身站在二楼廊柱阴影中，不动声色对着楼下。
　　坐在一楼的张生看到二娘便高了兴，接过酒壶一把搂住孙二娘的腰。孙二娘甜甜笑着，一扭腰坐到他腿上，笑抿着嘴角抢过酒壶酒碗倒了酒，捏着兰花指将酒碗递到张军汉嘴边：
　　“张爷～来，喝一口！”
　　汉子哈哈笑着，仰头将酒饮尽。
　　孙二娘笑嘻嘻再倒一碗，又递到她嘴边：
　　“好事成双——来张爷，第二碗！”
　　张生又仰头喝干。
　　“张爷好酒量啊！”满上第三碗，孙二娘再把酒碗递到张生嘴边，“来，事不过三——”
　　“好一个事不过三啊，”张生仰头哈哈大笑着，抢过碗一口气把酒喝光，左手握住孙二娘的腰，右手放下碗倒了一杯酒直接递到她嘴边，“二娘不得陪我一杯？”
　　“哟张爷～”孙二娘侧过脸，挑着眉梢眼梢，“哪有人自家卖酒自家喝？这么喝下去我岂不是要把酒钱赔光？”
　　“二娘还是这么精明，”张生端着酒碗的手不动，笑着用左手在她腰上捏一把，“放心，这桌上的酒都算我的，怎么样？就冲你这小细腰，我也得付上二两银子啊！哈哈哈哈！”
　　“那有什么办法？人人都道孙二娘精明，”孙二娘嘻嘻笑着接过酒碗，“眼珠子一转到处刮油，连自己腰上也刮得只剩二两肉！”
　　说完她就着张生的手一仰头把酒灌下去，翻过酒碗亮底。
　　赵云站在二楼廊柱之后，静静的看，即使隔着这么远，他也清楚看到张生的手顺着孙二娘的细腰往上；不止是有意还是无意孙二娘一扭腰，他的手又滑回她腰上，但安分不了半刻又开始顺着她的腰缓缓往上。
　　原来是个流氓。
　　眼见张生的手沿着孙二娘的细腰越爬越高，孙二娘酒碗往桌上一放从张生腿上坐起来：
　　“看我这眼力！干喝酒有什么意思？我这就去给张爷切一碟下酒菜来！”
　　她一转身一扭腰，耳边翡翠坠子随着动作一荡，风情无限。张生看的双眼发直，手从她腰上滑下来正好落到小巧翘臀上，情不自禁的张手掐了一把：
　　“下酒菜哪比得了二娘的味道！哈哈哈哈！”
　　孙二娘娇俏回头抛个眉眼：
　　“死相！”
　　裙裾飘飞而去。
　　连事不关己的赵云，都替孙二娘捏了一把冷汗。
　　站在这里看孙二娘应付酒客，一波三折的跌宕竟然不亚于看诸葛军师与主公刘备的对弈。
　　赵云目光正随着孙二娘飘飞的裙裾移动，冷不防身后一个低低的声音：
　　“鲁客官。”
　　他蓦地回头，看到白展堂站在走廊上目光幽幽，鬼魂一样问道：
　　“您早饭吃什么？猪肉包还是菜包？”
　　“……菜包。”
　　“好嘞知道了。”白展堂又叹口气，从栏杆往下看看，“大清早就有人来喝酒。塞外真是什么人都有。”
　　赵云也瞟一眼楼下：
　　“看二娘应付的倒是自如。”
　　跟客人打情骂俏还不忘把账算清楚，这本事不简单。
　　“哼。”白展堂对楼下翻个白眼，“就是这个张生，八成是刚从镇上名妓崔莺莺那里过了夜，又过来跟二娘动手动脚！早晚有一天叫我一把刀把他剁成人肉包子！”
　　“……”
　　“啊我说错话说错话了……客官您放心，我知道您要的是菜包，不会弄错的！”

　　下楼来才觉出，塞外的风沙不是一般厉害。刚下过雨，晴天才不久，大厅的木头地面上竟铺了一层薄薄的土面儿。他坐到大厅角落一张桌上，离张生远远的；孙二娘端着菜到张生桌上，张生一手拿起筷子另一手便又要勾孙二娘的腰，被孙二娘一扭腰躲过去：
　　“哟～张爷，这是怎么回事？昨儿晚上，崔莺莺小姐没把您伺候好还是怎么的？”
　　“莺莺再好，哪比得了二娘你的小蛮腰！怎么，哈哈，不能给张爷捏一把？”
　　“哎哟张爷见外了不是？捏一把算什么？二娘爱的是钱，捏一把又不掉二两肉！”孙二娘笑嘻嘻的退开一步，“不过那边有客人等着，我先招呼了再说啊！”
　　她扭着腰袅娜走开，转眼端了另一盘菜来到赵云桌边：
　　“鲁公子您的菜。”
　　赵云看也不看她，低声道：
　　“我并未点菜。”
　　他只要了两只菜包。
　　“这算是送的。”孙二娘放下盘子，转身坐在桌旁，也压低了声音，“看在帮你治腰的份上，算是帮我一把。”
　　赵云不再说话，却拿起筷子开始吃菜。孙二娘侧身倚在桌上斜眼睨着，忽然开口问道：
　　“鲁公子家中几房妻妾？”
　　“不足为道。”
　　“这个说出来有什么？”孙二娘扭扭身子，半伸个懒腰，“我是个女的，又不会跟你抢婆娘。”
　　赵云微微笑笑，仍是不抬头，却也不答话。
　　孙二娘看着他，忽然收敛了笑，往前倾身道：
　　“若是做你的女人，那可是有福气了。”
　　赵云捏着筷子的手一顿。
　　正好此时白展堂端了菜包来。
　　孙二娘恢复浮浪的脸色，懒洋洋起身亲手把菜包端到赵云面前，提高了音量：
　　“客官慢用，呵呵！这可是咱们同福客栈的招牌肉包呢！”
　　后面白展堂小声补一句：
　　“菜包，二娘，这是菜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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