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剧情走偏开始

　　“齐，好久不见，连你都变得这么幽默感了。”赶在龚夫人脱口而出“要谁的命”之前，龚苏展便出口中止二人的对话，“母亲，你们都先出去，我和齐单独聊聊。”

　　龚夫人有点埋怨地看他一眼，眼中很明显地表露出未能得到齐荆一句承诺的不满。但这个家是龚苏展说了算，他都这样说了，便没有什么插话的余地。
　　她冷哼一声，带着龚白妍起身朝外走去，王从舟走在最后帮他们把门带上，临到门将要关闭时，他看见齐荆的目光还注视着自己，心头微微一跳。

　　出门后龚夫人似乎想出气，叫住准备离开的王从舟：“回来。”
　　王从舟便站在原地等她说话。
　　“去帮着把花园好好打理打理。”龚夫人说，“这次为了邀请齐先生过来，阿展忙前忙后多次写信，奔波劳碌数月才把人给等到，他甚至还费心想修缮花园，你怎么就一点都不知道帮忙，成天就呆呆傻傻地看着！是不是以为看着就能让他放你进军区去？”
　　王从舟在心里比了个鬼脸，心道你这么刻薄，人家说不定真的让我进都不让你进。

　　他应下来后朝楼下走去，龚家别墅出门就是被延长扩大的花园，远到几乎看不到栅栏在哪里，人工湖建在南边的古木下，整个花园混杂了中式和西式的特点，看上去有点不伦不类却又莫名的融洽。
　　园丁正在花圃中清理杂草，王从舟帮他们把植物枯萎的花盆搬到运输车上。

　　系统111忽然出声：“刚才他问你要不要跟他走，你是不是动摇了？”
　　王从舟手中动作一顿，片刻后才将花盆放下。
　　“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然后快进到被齐荆送到第三区研究所？”王从舟开玩笑似的回答，“还要背上‘出轨’的骂名，拜托，这也太搞笑了诶。”
　　“我只是能够感觉到，龚苏展不是我要找的人，他对我一点都不好。”他又想，“但我不能轻率地做出决定，因为这不仅决定着他的生死，也决定着我的生死，所以必须要谨慎判断。”

　　系统111沉默一会儿，答道：“对啊。”

　　王从舟蹲在花圃前，对着花盆挑挑拣拣起来。
　　系统111疑惑不解地问：“在干嘛？”
　　“人在难以做出决定时喜欢借助‘外力’，丢硬币，投骰子，占卜算命，还有征求他人的意见。”王从舟说，“其实大部分人心中都有偏好的选择，做这些多余的事情无非是想求个心安，希望有人来告诉他，选择这个是正确的。”
　　他端起一盆还没有完全枯萎的花：“我现在也是这样，希望有人告诉我，龚苏展不是我要找的人，早点认清现实脱离困境，并且把他干掉才是正事。”
　　·
　　王从舟男朋友的性格和齐荆很像，都是冷清淡漠的，没有特别喜欢的事物，也没有特别讨厌的，就好像世界上不存在什么让他有兴趣的东西。
　　就算和王从舟在一起后，他也没有表现出对这段恋情太大的热忱，偶尔王从舟会主动亲吻他，他那木然冷漠的脸上却不会出现热烈的回应。

　　结婚的事情也是这样，当王从舟对他说过很多次，某天又一次提起，男朋友好像一段设定好的程序，频次足够后突然被触发“同意”这个应答，然后两人就结婚了。
　　但王从舟发现他好像和植物存在某种天然的羁绊，男朋友的住所内部和外面一片范围都堆积着层层叠叠的绿植和花，从不见他刻意去打理，那些植物还是会长得很好。
　　偶尔看见他抚摸植物时，王从舟会想，那应该就是他喜欢的事物吧。

　　他端着花盆回到别墅，朝着二楼走上去。
　　·
　　“龚家没有资格率先进入军区庇护所，若要等待安排，恐怕那时污染已经扩大到东部地区，我们也可能会受到精神侵染。”龚苏展喝着茶，朝齐荆说，“齐，有什么办法？”
　　那份关于王从舟血液的检测报告就摆放在两人中间，齐荆道：“你自己心中清楚。”

　　龚苏展当然清楚，和检测报告一起带来的还有第三区的邀请函，龚苏展还没来得及高兴一秒，就被残酷的现实打醒。第三区的荣誉授权书固然是天赐的礼物，能让他成为学术界有牌面的人物，想要进入军区避难便不再是难事，可这份荣誉只给到他一人而已，龚家无法被惠及。
　　想要整个龚家都能进入军区，唯一的选择是直接与第八区军部搭上联系。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个人荣誉与家人安危也不可能都要。

　　龚苏展说：“我只是不甘心，人的一生能有几次这样的机会，他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是我无望一生的转折，齐，你难道就从未体会到过我的心意？我本以为很快就可以对你亲口说出那些话语，现在我都不知道，还要不要说。”
　　齐荆冷冷地道：“反正都是废话，不说最好。”

　　龚苏展讪讪笑了下，苦涩摇头。
　　“先前看到你对他似乎感兴趣，后来一想，大概是他那变异人种的身份。我对变异人种了解不多，只知小舟的血有奇效。”
　　龚苏展说话时，已起身走向茶室门口，他抬手推开门，外面便是别墅二楼的走廊，往下看是一望无垠的花园。
　　龚家家底深厚，主人家想要一个巨大的花园也很正常，奇怪的是平日鲜少派人好生布置，大多数时候都是荒草丛生，直到今日才开始重新打理。

　　“既然来了，就先在这里住两天吧。”龚苏展说，“给你准备的房间、花园的那座屋子，我时常都会派人打扫。”
　　齐荆也走出门来，站在围栏前，目光望向远方，凝神的侧脸让人心动不已。
　　“如果真的要我在个人荣誉和家人之间做选择，我的回答一定是，让我的家人平安无事。”龚苏展又说，“齐，我问你，你喜欢他吗？”
　　齐荆慢慢转过头，像是第一次正眼看龚苏展。

　　“我知道你刚才说的话不能当真，你根本不想要谁的命。”龚苏展也看着他，“我原本的设想是将小舟交给军部。但我很清楚，军部的人并不关心民众死活，对治愈受精神侵染也毫无兴趣，要让小舟成为我的筹码，用大义救世这套是行不通的。”

　　他好像全然忘记王从舟是自己的爱人：“刚好你来了，如果正好你还喜欢他……你现在是第八区最高级别指挥官，我只想问，用小舟，能不能换龚家进入军区庇护所的资格？”
　　喜欢。
　　但是为什么要让你这种人利用这份喜欢？
　　齐荆在他的话语中，走神地想到先前王从舟乖乖睡在他怀里的样子，哪怕是注射了强力的镇定剂，依然因为痛楚而睡得不安稳。
　　胸口处有一团无名的火在灼烧，齐荆仿佛在极力压制着什么，口气冷淡：“真恶心。”
　　龚苏展愣了愣：“嗯？你不喜欢男人吗？”

　　刚走上二楼的王从舟正好听见两人最后这几句话，龚苏展这句话属实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当即脚下一滑，人倒是没摔，手里的花盆飞了出去，砸在地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顿时让走廊上的两人看了过来。
　　王从舟：“……”

　　“虽然我们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戴绿帽的乌龟王八蛋很多。”王从舟微微抽着嘴角，“但是积极主动当王八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系统111：“理解人类的物种多样性。”

　　“小舟？”龚苏展已经走过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从舟低头盯着花盆的碎片，还未完全枯死的花枝从黑土中暴露出根茎来，看起来十分脆弱。
　　他调整好情绪，故意做出被两个人同时注意到的紧张，诺诺道：“我……刚才在楼下帮忙种花，看到有开得很好的，想送给你一盆，但是一不小心就摔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后大概是觉得做戏要做全套，王从舟真就俯身，赤手从一堆碎片中将柔软的花枝捧了出来。
　　“就是这个。”他抬头好像带着点期待地望着龚苏展，“我记得你……”

　　“抱歉啊小舟，我事情很多，没有时间来打理这些东西。”龚苏展微微笑着，退后半步，“如果你喜欢，就拿去让花匠们养着吧，他们很专业，一定会种出你想要的花。”
　　王从舟定定地看着他好一会儿，直到手指传来一阵刺痛。
　　刚才捡起花枝时碰到碎瓷片，锋利的边缘将他的手指割破，这会儿血流了出来，将花茎都给染上血色。
　　龚苏展远远地投来目光，语气温和耐心，依然是体贴的情人：“小舟，你的手流血了，先去处理一下伤，别管那些花了。”

　　不自信的人抛出硬币，一边心说这次就由天来决定，一边无比期盼看到硬币露出的一面是自己想要的结果，现在王从舟抛出的硬币也给出了答案，就是他想要的。
　　王从舟低下头，像是很失落地盯着自己受伤流血的手，但他没有注意到，从出现在二楼开始，齐荆就在一直盯着他。当看到他的手流血时，齐荆周身本来就很冷的温度再度降低不少。
　　“我知道了。”王从舟低着头点了点，声音听起来还有几分可怜。
　　“那就先回你的房间去吧。”龚苏展抬起手示意这里还有自己重要的客人，“我和齐荆还有事情要说，之后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你还是尽量少在外面走动吧。”
　　·
　　回到房间后，王从舟让卡莎来给他处理手上被割破的伤口。

　　“没事不要在外面少走动叭叭叭叭叭……”王从舟跟系统111模仿龚苏展说话，“你看他那个小气巴拉的样子，生怕我抢他男人似的。”
　　系统111忍无可忍：“你——”
　　王从舟疑惑：“我？”
　　“之前跟你耳提面命无数次要扮演‘怯懦男妻’，你就是不听我的。”系统111好像很生气，“该你演的时候你不演，今天就这么会演，你是不是故意叛逆的？”
　　干嘛要在齐荆面前演啊！
　　王从舟：“没关系啦，大差不差，现在咱们该要合计的是怎么逃出龚苏展的魔掌。”

　　“王先生，下次不要用手去碰碎瓷片。”处理好伤势后，卡莎开口道，“我把那朵花放在桌角处，到时候花园翻修完，您可以拿去找个地方种上。”
　　王从舟张开五指看了看：“谢谢你，卡莎。”
　　“您先午睡一会儿吧，我去准备吃的。”卡莎点上安神的熏香，“等下叫您起床。”
　　“好的。”王从舟躺在床上，背对着门。

　　“龚苏展的白月光说我恶心耶。”趁着还没睡，王从舟继续跟系统说话，“靠我自己的本事，现在根本没可能摆脱龚苏展，看起来齐荆这个变数，是我在龚家唯一可以借助的力量。”
　　“我必须要先保命，再考虑搞定龚苏展，他们想到军区避难，免受精神侵染，我也想。”王从舟回想着齐荆那张漂亮的脸，“齐荆，虽然地位很高，但也不是善茬，而且人家无缘无故干嘛要出手帮我，唉，难道我这只可怜的小羊羔，最终归宿不是虎口，就是狼窝吗？”
　　系统111：“……你能跟‘小羊羔’这个形容词沾上半点关系？”
　　王从舟不理它，自顾自地思考着。

　　虽然嘴上对齐荆的评价不好，心里对其避而远之，但真要做起打算来，没有比齐荆更好的突破口了。
　　王从舟还是很相信自己的判断，齐荆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高傲，可他也就敢开开玩笑打打嘴炮，真跟齐荆商谈要紧事，那种在利益场上混迹惯的人开出来的条件，可不是他能承担得起的。
　　“我先睡了。”熏香起作用后，王从舟很快便感到困倦，他停下思考闭上眼，“等我醒来，说不定就可以找到新的突破口，实在不行我就诱惑齐荆吧，出卖色相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感觉对象是齐荆的话怎么都不算亏……”

　　他睡着了，没有注意到房间门锁轻微地一响，紧接着又被人从外面打开，人影在外面的光线作用下被拉长，几乎将侧身睡在床上的王从舟完全遮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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