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官经年

作者:拓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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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岭之灾



      梅岭是坐落于东南地区的低山丘陵地,山岭上长满梅树,每到梅花盛开的季节,万里飘香,吸引来来往往的商客,有些生意人把握商机,在山底平地开建茶馆客栈,有些大户人家也在这儿盖了别馆,渐渐,住房占地越来越广,定居的人也越来越多,不知打什么时候起就有了这么个伴山环岭的梅岭镇。

      那道士诸葛守年纪虽轻,去过的地方倒不少,这一路上说了许多关于梅岭镇的事,让经年赶在进城口前对此小镇有了个大致上的了解。

      这时,天色已黑,进城的石板路被月光照得灰白,整条街遍眼望去没一个路人,风卷起地上的树叶,发出尖锐的哨声。

      [这镇…怎么这么冷清?]经年左瞧右看,怎么看怎么觉着怪。不是说这小镇繁华可比京城,家家都是生意户吗?

      诸葛守低头看了看脚前被拉长的人影,道,[兴许到了歇息的时候。]

      [是吗…]经年喃喃自语,想自个儿也在京里呆过,再晚也都不乏上酒楼寻欢作乐的。

      诸葛守不知她心思,只道,[先找个落脚的地方。]便加快脚步往里面走,两边张望着可以留宿的客栈。

      经年跟在他身后,放缓步伐和[尸五爷]并行,借着月光掩映,细细打量这个小镇,不管走到哪儿都能闻到从左边黑压压的山岭里传来的香气,夹着一丝寒冽冽的冷风。

      走了不多时,那诸葛守停住转头,经年也停下,顺着望向街边,一个个招牌灯笼顺溜儿排,前面的路瞬时明亮一片,就是没照出半个人影。两人又往前走了许里,沿街开满客栈酒楼,可奇就奇在每家店前的灯笼都挺亮堂,但大门紧闭,连个招呼客人的都没站出来。

      诸葛守忧心比好奇多,这没店做生意,难不成要他们露宿街头?他不是没在野外露宿过,可沿街打地铺还真没试过。经年瞧出他一脸郁闷,笑道,[不如咱们去敲敲门吧?]说着三步并两步跑到一家客栈门阶上,诸葛守忙跟上去。

      经年去拉门环,手才一碰上,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大笑,不觉愣了一下,附耳上去听,诸葛守听那笑声也是一怔,见她耳贴门板便有样学样,竟听到嘈杂喧闹声,似是一大群人在饮酒作乐。两人相顾一眼,耳朵离开门板,经年想进去探个究竟,便拉门环去扣门。不一会儿,门被拉开了,一个伙计打扮的小哥探身出来,看到经年时露出诧异的表情,但在他瞧见后面的[尸五爷]和身穿道袍的诸葛守之后,诧异转为了悟,轻轻[哦]了一声,身子闪到一边,恭恭敬敬道,[二位快请。]

      诸葛守略有迟疑,经年却不客气地跨进门槛,走了一两步停下来,站在原地不动了。诸葛守这时也跨了进来,正待问她怎么不走,却在瞧见眼前的情景时也呆愣住了。

      这客栈里坐了七桌客人,三桌一拼靠西边墙壁,桌上摆了清粥小菜,桌沿一圈围坐着五六个穿道袍的,四桌一拼靠东边墙壁,桌上鱼肉酒水,杯盘狼藉,三个衣着各异的青年男子跷着腿,人手一盏正往门前瞧来,他们身后几个贴符咒的家伙站在一起,看不出主儿对哪个。

      [不是道士…就是尸官……]诸葛守低语,眉头跟着蹙了起来。

      这时,站在桌后面的掌柜跑了过来,笑问道,[二位是直接去楼上客房还是先在底下上几个小菜?]

      一路赶下来也没吃没喝,被掌柜这么一问,诸葛守只觉得饥肠辘辘,于是对经年道,[咱们先坐会儿吧。]

      未待经年开口,四桌那边的一男子高声道,[小姑娘过来坐吧,兄弟请你吃香喝辣,何苦陪那臭道士喝稀粥?]

      一喊完,同桌的另外两个就哈哈大笑起来,诸葛守只淡淡瞟了一眼,似乎没往心里去,但三桌那边的道士可就来气了,其中一个拍桌子起身,也道,[那边的小道爷,过来聊聊吧,甭让酒气污了你鼻子!]

      掌柜在旁急得一头汗,也不敢随便插口,只等面前二人快下决定。

      经年瞧了瞧四桌那边,又看向诸葛守,问道,[你想吃什么?]

      [……清粥馒头。]

      [你打算请我吗?]

      [……各付各的!]

      [那就失陪了~]经年脚跟一转往那四桌跑去。

      诸葛守狠狠瞪了她一眼才慢吞吞地走向那几个同道。

      经年一坐上那四人拼桌,其中一个做武夫打扮的尸官当下叫伙计撤了残菜剩酒,换上一席,又添了副碗筷,其余两个公子扮相的则盯着[尸五爷]瞧了半天。

      那武夫打扮的人夹了一块烧肉到经年碗里,笑道,[敝姓卢,名怀任,姑娘怎么称呼?]

      经年先谢了一声,才回道,[卢大哥,叫我经年就成。]那声大哥叫得清清脆脆,让卢怀任打耳里顺到心头,另外两个人也不甘示弱,都自报了名号,一个叫随飞,一个叫舒开澈,经年没有偏颇地一人唤了声大哥,只听得两人眉开眼笑,桌上的好菜一样样全往经年碗里招呼,转瞬就堆成了座小山。

      经年连谢几声,也不急着吃,先掏出帕子给[尸五爷]掸了灰尘,又道,[五爷,您稍等会儿,等经年吃完饭就和您一块儿歇息。]这才拿起碗筷。

      她这举动看在三个同行眼里甚是奇怪,却也不是不能理解,跟穿久的衣服还有感情呢,别说时时陪在自个儿身边走南闯北的好助手了。那叫随飞的趴在桌上凑近,与经年聊了起来。

      [经年妹子,我说你可真不简单,做咱们这行的不是没女人家,像你这般年幼的倒还是头一次碰上。]

      经年就着菜猛扒饭,听他这么说不由抬头一笑,[我年纪也不算小啦,出来挣钱养活自己也不是啥难事。]

      随飞想这小姑娘独自出来闯荡必是无亲无故,没个依靠,也就不开口提那档事,眼光扫向[尸五爷],定在面上,[妹子这行头可真不错。]自家那两个合起来也抵不过,都是搞这行的,瞧一眼就掂出了斤两。

      听到有人夸[尸五爷],经年自然乐开了花,苦于嘴里包满了饭菜,只好连连点头附应。

      这时,舒开澈插口道,[想必小妹子功力不浅,才能收服这么好的行头…不然……]言语间隐隐带着丝忧虑。

      卢怀任见他欲言又止,摇了摇头,手掌一怕大腿,[唉,经年妹子,你那行头多中看我是不知道,我只瞧你年纪尚小,又是个女娃娃,无故赔了命多可惜,大哥我请你快快活活吃一顿,今晚上楼好好睡一觉,明儿一早就赶紧离开这镇吧!]

      经年听他说的话就知道这镇里出了事,而聚集在这里的尸官道士也定是为此而来,便开口问道,[卢大哥,这镇到底怎么啦?什么叫赔了命?经年可听得糊里糊涂。]

      旁人一听她这么问都面露诧异,连对面的道士,忙活的伙计和一直在拨算盘的掌柜都朝这边看过来,那表情活像见了鬼。随飞反应快,一愣之下后问,[小妹子,你不是为这镇里的事来的?]见经年点头,又接道,[现在到处都张帖告示,城里城外传得沸沸腾腾,你真的无所听闻?]口气满是不可置信。

      经年一脸惭愧,[随大哥有所不知,我刚从富贵城过来,此前走的山道林路也遇不上几个人,在那城里只呆了一两日,又忙活着生意,啥告示,经年根本没顾着看,就算有人谈论也没细听,这不,急匆匆地赶来夜宿,才有幸结识几位大哥。]随即露出三生有幸的神情,话里没啥奉承词儿,但几声大哥一喊,伴着嫩甜的嗓音,入耳便觉说不出的中听,那三人当下面露微笑。

      经年紧跟着又道,[三位大哥,能不能跟我说说,这梅岭县发生啥大事儿?就算要经年离开,也总得心里有个底,要不然这好奇啦,走得多不痛快。]

      那三人相顾对望,觉得她说得也有理,既然都说到这份儿上,不说清楚不是存心吊人家小妹子胃口吗?于是舒开澈开口,将其中原由,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这梅岭镇地处东南一带要道,又是闻名遐迩的度假圣地,日日都如过节般热闹非凡,特别是到了冬寒季节,赏梅人潮一涌入,更是夜夜灯火通明,客栈茶楼生意爆满。去年年末到今年年初便是这番盛景,可前一阵子,早谢的梅花一夕之间又开满枝头,浓郁的花香引来众人的好奇,感兴趣的看客成群结队地往山岭里涌,可这一去就再也没见人出来过,此后又有两三批人去一探究竟,都是有去无回,就再没有人敢进去了,据附近的住民说,隐约听到从岭里传来的阵阵声音,似是人的尖叫。这事一起,闹得人心惶惶,镇民疑那岭里有鬼怪,便四处请尸官道士,可每个都是有去无回,这一来镇民更是不安,外地人不敢进镇,生意也没心思做,于是大家合议在各地张帖告示,召集尸官道士和有本事的各路高手到镇里来,一来为寻人,二来也是想岭里若真有鬼怪,除了也好叫人安心。凡是愿进岭的人,不管结果如何,每人先奉五百两银子,若寻到人再加五百两,若需降鬼怪,则按市价来算。也正是这高额酬劳才能召集到这么多人。

      [不止这一家,这城里的客栈都住满了。]待到说完,舒开澈喝口茶润润喉,眼睛瞟向道士那边,懒懒道,[我们干这行,哪有钱往哪赶,赚钱就是玩命,不像那些假清高的,口口声声不拿酬劳,死了都没钱下葬。]口气讽刺的紧,还一脸坏笑。

      几个道士怒瞪他,却都没谁出言还击,像是不屑与之辩驳,又转过头自家人说话去了。

      舒开澈哼笑一声,往后靠向椅背闭目养神。这时经年也吃饱喝足了,卢怀任见她饭碗已空,也不打算再动筷子,不由道,[小妹子,你不多吃点儿吗?甭跟咱么客气啊!]

      经年笑着摇了摇头,手拍拍肚子,[撑了撑了,再吃肚子要破了。]这话要是换了别个女子说就显粗俗,但经年怎么看都还是个孩子,旁人只道是率直天真。

      随飞见她揉了揉眼睛,觉着这动作稚气可爱得紧,心想自己要有个这般的亲妹子,怎也舍不得放她出来奔走啊,这一想,顿时心生怜惜,柔声道,[妹子,我看你挺累的,不如先去歇着吧。]

      卢怀任大笑着接口,[是啊,咱们大老爷们儿的熬个通宵是常事儿,这时候小娃娃可要睡觉啦。]

      舒开澈也点头附和,又道,[明儿一早大伙儿就要进岭去了,不然定要送妹子一程。]

      经年又和他们寒暄了几句,便叫伙计带着去了楼上,诸葛守望着她上楼,面上带着几分忧虑之色。

      ???

      夜深人静,只门外盏盏灯笼随风摇曳,厅堂的伙计趴在桌上打呼噜,狼藉的杯盘早已被收拾干净。

      经年站在楼道口往下看了看,又轻巧巧地走回去,闪入房中,[尸五爷]端正地坐在床边。

      [五爷,那小哥刚睡着,咱们再等会儿吧。]说着走到窗前打开窗户,迎面吹来的凉风寒得刺骨,和进城时比像换了个气候,明明过了初春乍寒的时节,经年身着两层春衫,本是恰到好处,这时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喃喃念了两声[好冷]。

      话一说完,就见那[尸五爷]起身,缓缓跳过去,双臂一张,将她搂入怀中。经年先瞪圆了眼睛,接着像想到什么般低叹,[五爷,方才经年是无心的…]接着转身面向[尸五爷],将脸侧贴在他胸前,闭上眼睛,[五爷的怀抱还是那么暖和,不管什么时候,经年也是喜欢五爷抱的……]可她知道,这并非出自五爷本意,但就算知道又何妨,只要这副身躯能温暖她就够了……

      [对不起啊,五爷,经年太自私了,您怨我吧,怨我吧……]经年反手抱住[尸五爷]腰身,轻喘了口气,道,[五爷,经年不冷了,您放手吧。]

      [尸五爷]这才松开双臂,垂放在腿侧,经年后退了一步,看向窗外,[这般阴冷之气,简直如在风中藏了无数把利刃,那山岭里的东西非比寻常…五爷,经年不想救人,也不想叫人见识五爷您的底,一走了之也不是经年的作风,经年好奇得紧,就劳烦五爷带经年去吧。]说完掏出红笔几划,那[尸五爷]便打横抱起她一跃从窗口纵下二楼,跑了几步,又纵上另一个屋檐,足尖只在屋顶瓦片上轻轻一点,连着纵跃数户,月光下,只见一道蓝影在空中起降,没带起半点声响,直往山岭的方向飞跃而去。

      就在那蓝影没入夜色之中不久,那客栈二楼又一扇窗户被推开,一道青影直纵落地。

      ///^.^///

      打镇后的长草丛径直穿越进山岭,在梢头飞纵片刻经年才令[尸五爷]将她放下,顺着土坡往里疾奔,越到深处雾越大,香气越重,也益发寒冷,喘息之间,吐出口外的全在脸前形成一团团白气。跑着跑着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经年停步往下一看,这地面草面上竟结了厚厚一层霜冻,再抬眼看近处几棵梅树,枝头瓣上全覆着白霜,像刚下了场大雪般,若不是浓雾阻碍视线,这放眼望去将会是怎样一幅美不胜收的景象。

      经年搓了搓手臂,不敢多作停留,继续往前跑,一片白茫茫之中也分不清方向,只知道跑了这么久,大概也到山岭深处了,甭说一个人没遇上,就连具尸首都没见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之前进岭的人都哪儿去了?总不会埋土里了吧!

      就在困惑之际,一阵湿腥味儿猛灌鼻而入,经年身形一顿,眼神四下里搜寻,只听到草地上[唏唏梭梭]直响,但眼前白雾如幔,尺许外都瞧不清晰。突然间,破空传来[刷]一声,一带黑影打斜里扫来,经年喝道,[跳!],便与[尸五爷]同时后跃,避开这一扫,待落地时,四周又恢复一片寂静。经年忙掏出红笔给[尸五爷]换了个符字,敌暗我明,说她没一点儿紧张是打诓,只能以静制动,等对方出手之际,再从中摸出方位以便施以还击。

      果然,只听[刷刷刷]几声,那长影如鞭挥来,横扫,竖劈,圈缚,几下全在眨眼之间,经年避得也快,每一下过来只轻跃,小跑,以幅度极小的动作闪开攻击,[尸五爷]更是灵巧,如飞燕般在交错的黑影间穿梭,其时,黑影直面突刺,他来了个[铁板桥],后仰避开攻击,左手一伸捉住黑影,顺势后翻半圈,稳稳落地,往后一拽,前面不远处又发出[唏梭]声,像有什么被顺着草皮被拖动。[尸五爷]后退几步,又是一拽,那黑条般的东西竟[哧溜]脱手而出,转瞬缩回雾里。经年跑上前一看,只见[尸五爷]左手掌心尽是黝黑发亮的黏液,散发出的腥味甚是刺鼻。

      [这味儿真熟悉,我以前在哪闻过…]经年食指挑了点凑到鼻端,拇指一搓,拾起衣袖替[尸五爷]擦手,兀自喃喃道,[若是那东西就奇了。]

      未等经年擦完,几道白光破空直射而来,[尸五爷]长臂一伸捞起经年夹在肋下,侧滑几步,一跃而起,白光自脚下掠过,[铿铿铿]撞在梅树上登时碎裂成冰粒状,丝毫未损及树干。与此同时,又几束白光飞至,而[尸五爷]仍在半空中,只见他斜踢右腿,蹬上近旁的梅枝,借着枝杆柔韧之力又腾到另一条枝上,不断射过来的白光像长了眼睛般如影随形,[尸五爷]在纵横的树枝间来回折返,虽能尽数避过,却被缠住无法脱身,再则经年没摸清对手底细,瞧不见具体方位,一时之间,只好由着[尸五爷]窜上跳下。

      正当经年苦思对策时,从后面闪射出万丈光芒,这一方瞬时犹如被吸进金色的海洋之中。经年先一步闭眼,待到[尸五爷]落地放下她,方又睁开,想到此前也曾遇过类似的情况,不禁转头望去,这时雾气已渐渐消散,看见一人站在两树之外,青袍高倌,手举太虚八卦,不是诸葛守又是谁?

      经年微一怔,随即笑道,[道爷,你赶得挺及时,我还……]话未说完就发现诸葛守一脸惨白地瞪着眼,张口欲说话,却只双唇一开一合,经年心一秉,缓缓回头,正对上一大片白物,再顺着白物一寸寸上移——

      [五爷……]她扯出一抹笑容,拉拉[尸五爷]的衣袖,[咱们走吧!]募然掉脸拔足狂奔,[尸五爷]紧随其后。

      诸葛守看到经年迎面跑来,后面的东西也跟着移近,在经年擦身而过时才回神,当即跟着奔逃,边跑边叫,[你逃什么!?]

      [那你又逃什么?]经年头也不回,那诸葛守赶上与她并肩,满面怒气,冲她直吼,[有胆子进来没胆子负责么?干掉那东西就能拿大笔赏金,何乐而不为!?]

      [道爷,你太抬举经年了,那玩意儿可不归我这行的管,道士不是好个为民除害么?你只管放心,收尸的道义经年还是讲的。]

      诸葛守气得面红耳赤,[那就该贫道管了?道士只会驱驱鬼魂,喊喊口号,这不是你们尸官常挂在嘴边的吗?]

      [我说道爷,您何苦这么计较呢?咱们当尸官的不也被你们念叨满身铜臭,粗俗市侩?而且……]一蹬地,往前跃出里许,[尸五爷]和诸葛守也各自滑步侧闪,避开由上射下来的白光。

      [你不管我不管,这东西到底该归谁管呢?]经年抬头望上去,就见两张血盆大口悬在空中,黑色的唁子伸出口外上下荡动,发出[斯斯]的噪声,竟是一条巨大无比的双头蛇。

      那蛇体径约有五人合抱的老树般粗细,肚腹雪白,蛇身披满银闪闪的鳞片,唯尾部一段漆黑如墨,双头之上,眼珠一对碧绿如翡翠,一对鲜红若赤朱,长身在地上盘旋了两圈,那头昂起时仍能穿过树梢,与月光相辉映。

      就算此刻深陷危机中,经年仍有心思发表感慨,只听她叹道,[如此美色,实非世间女子所能比!]

      诸葛守瞪向她,怀疑自个儿的耳朵出了问题,要不然怎会听见有人在这紧要关头还有闲心去赞美对手的外貌?更甭说那还是一条凶猛的冷血怪物。

      [依贫道看,咱们是在劫难逃,干脆一块儿上,拼它个你死我活!]

      经年却有所犹疑,[这双头灵蛇居住在雪山顶,怎会出现在这南方的山岭里?]怪不得觉着这气味挺熟,以前和五爷翻越雪山时就撞上过,恰逢那蛇正在酣眠,他们悄悄离去才不致发生此刻的霉事,经年记起灵蛇的习性,又想它在岭里呆了许久却没进镇闹腾,便道,[灵蛇不会无故伤人,却也容不得旁的活物闯入自个儿地盘,我看它准是占了这山岭当窝,只要咱们出了这地方就相安无事啦!]

      诸葛守正要说话,那碧眼蛇头口一张,几道白光便自口中射出,直朝这边来,他只好先跃到一旁,未待站定,红眼的那一头又射,他再闪,躲到一棵树后。那蛇转而袭向经年那边,两头交替,尾巴也扫过来纠缠。

      经年一面闪躲一面对着诸葛守道,[你看,你一躲到树后它就不动口了,据说灵蛇生性喜爱花草树木,咱们干掉它是不是太残忍了?]

      诸葛守气极反笑,细声细气地嘲讽,[我看你说反了吧。]现下他们连逃都逃不掉,硬拼的下场大概和前几批失踪人口没什么区别,他捂住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瞳里泛出金光,他用金眼去看蛇腹,这一看,心也凉掉半截。

      经年注意到他的举动,几个后翻来到他身侧,见他一眼金光未消,问道,[你拿阴阳眼看到什么了?]

      那灵蛇见经年躲向树后,也不追击过去,双头一尾全数用来对付[尸五爷],这才让诸葛守有空闲回答她的问话。

      [腹中有百来条魂魄,看来先前进山的全被吞了。]如果不先除掉灵蛇,散尽阴寒之气,那些魂魄将永远被困在蛇腹中受尽煎熬,但照目前情形来看,他们不仅除不掉灵蛇,还很有可能成为那百来条怨魂的同伴。

      [喂,你对那蛇怪挺熟的,它有什么弱点?]

      经年想都没想,道,[怕火怕热。]

      [怕火怕热?]

      [猜的。]她嘻嘻一笑,见诸葛守变了脸色,忙又接着说,[灵蛇乃至阴至寒之物,要说到能克阴寒之物的,普天下除了光不就是火了么?]

      诸葛守觉得她的话有几分道理,想方才八卦的光虽能驱散雾气却对灵蛇无甚影响,不知火有没有用。

      [道爷,你会火咒之类的术么?]

      诸葛守点点头,又道,[会是会,但火候尚欠,怕是不成。]

      [成不成得试了才知道,我可先去了,趁咱们缠住它,就施本领,当然,您要逃咱也不反对。]经年摆摆手,冲上前替[尸五爷]分担攻击。

      诸葛守咬牙道,[贫道岂会输你一个小丫头!]随即从树后走出来,这时那蛇与一人一尸斗得正烈,无暇兼顾旁的,他才稍安心神,将太虚八卦置于胸前,口中喃喃念咒,那嵌于八卦中央的半球状饰物隐隐放出黄光,里面似有一簇火苗摇曳,火势渐旺,直至充满其中,像一团火球飞速旋转,一波波热浪向四周发散,黄光所及之处,霜冻立时融化。诸葛守挪出一手从颈后抽出把长剑,剑身纹咒,柔软若柳枝,只见他横握柄把,将剑身贴在圆饰上由左至右擦过,接触到圆饰的地方即刻燃烧出红黄相间的火焰,瞬时长剑变火剑。

      那灵蛇感受到热气,双头猛然往后一缩,动作直打顿,经年回头一看,脱口惊呼,[大焰太阳剑!]忙令[尸五爷]退身,自己也几个后跃,落至一株树后。

      [道爷,您会这么高等的术啊,经年可要刮目相看了。]说这话时她轻呼了口气,拭去额上的汗珠,她身手不错,但长久不实练,多靠五爷一手摆平,身子骨难保不生锈。这会儿瞧见灵蛇的反应,那畏火的天性怕是真给她蒙对了。

      [别高兴得太早,这术贫道只练就三成功力,头一回用,威力如何不敢妄下定论。]诸葛守瞥了经年一眼,举剑往前踱步,每往前走一步,那灵蛇便游后几寸,双头在半空摇来晃去,尾端也[噼里啪啦]地拍击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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