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的风

　　进了收容所的内部，里面就像一个微小的城市群一样，有不同的房间，有打水的地方，有吃饭的地方，整个地下收容所不是一个小型的拥挤的避难空间，反而更像是建在地下的一个密闭的小型聚居地。

　　负责分配房间的人是一位身穿深色制服年轻的女士。其实这种工作以地球的发展水平已经可以被机器所替代了，但似乎是为了给更多的人提供岗位的稳定收入，当然更多是为了防止心怀不轨的人通过机器非法进入收容所，这种地方还是增添了人工环节。

　　她脸上带着笑意：“几位来的太晚了，现在剩下的可以挑选的房间已经不多了。”

　　她把一个平板递到林涣手里：“选好之后，您点击确认就可以了。”

　　看人不多，她和林涣聊了几句：“我从来没有在收容所见过您，您和这两位先生应该是最近才搬到东部的吧。”

　　林涣一边翻阅平板上的资料，一边回答：“嗯。我们是从北部来的。”

　　“那真好，我一直都以为北部和东部的来往并不密切。您长的这么漂亮，这两位先生又这么帅气，真是年轻有为。”

　　“你们是被北部的哪个部门派来的？”

　　“好。就这间吧。”林涣及时终止了话题，选了一间，点了确认之后，将平板递了回去。

　　“好的。呃……只要一间吗？”

　　“是的。”

　　那个女士面露难色：“虽然……这很冒犯，但我可以问一下三位是什么关系吗？”

　　林涣道：“这两位先生是我的上级。我们是因为工作原因才来这里的。”

　　女士盯着洛渊和言祈看了一阵，似乎进行了很复杂的心理斗争，最后道：“呃……这是三位的门卡。”

　　接过卡片，找房间的路上，洛渊摩挲着手中的蓝色卡片，后知后觉道：“我们的行为不符合社交习惯，这样也太容易引起怀疑了。”

　　言祈却笑笑道：“最多是让那位工作人员感觉奇怪而已，没那么大问题。”

　　林涣打开门，三个人走进去。

　　房间里面很整洁，但里面没有窗户，只有两个通风口，让人感觉压抑。或许是为了弥补这一点，房间里的布置都是很清爽的浅蓝色。

　　“那个永生样本。”洛渊很在意，“如果他们真的拥有了那个样本，这对于整个地球来说都具有毁灭性。这件事一旦被销毁部的人查出来，地球的文明会受到严厉打击。”

　　言祈抱臂坐在床沿上：“你别这么悲观。说不定这种事可以瞒过销毁处。萨凡娜不也是在应付工作吗？”

　　林涣摇头：“她虽然那样说，我觉得，在销毁处工作的人不会那么随便。她只是没有找到证据，没办法出手罢了。”

　　“B计划刚诞生的时候，星际系统里就有两种不同的声音。销毁处全员都主张放弃B计划。”

　　“直到现在他们也从未对B计划表示任何认可。”

　　“我们要去销毁那个样本。”

　　言祈一边拔出枪，一边得意道：“还好我有所准备。”

　　觉得手上的枪手感不太对，言祈把枪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突然沉默了。

　　洛渊：“不能用？”

　　言祈缓缓摇头：“不是。我最近在司法部开了场会，拿了那里的枪。司法部的枪……你知道的，频繁在这种地方使用，不是什么好事情。”

　　林涣道：“不是必要，我们不会开枪的。”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洛渊起身：“谁？”

　　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们好，我姓黎，刚才我们见过一面。”

　　洛渊打开门，黎博士站在门外，他还是刚才的那副打扮，脸上挂着谦和的笑意，但是被淡蓝色的口罩遮住了。

　　“你们好，真不好意思打扰你们。我可以进去说话吗？”

　　黎博士进了房间之后，拿出一张名片：“刚才有电视台来拍摄，很感谢你们的配合。”

　　“刚才实验室通知我希望我可以继续配合电视台的拍摄工作，我需要一些民众帮忙，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帮忙。”

　　林涣笑了笑：“您太客气了。只是这种实验难道不属于聚居地的机密吗？我们就这样冒犯，可能会让您为难。”

　　黎博士道：“不会的。你们就当是帮助实验室例行公事就好了。这件事之后，实验室也会付给你们一定报酬。”

　　“还有，我听这里的负责人说你们是来自北方聚居地。我的老师就来自北方实验室，那里的教育体制是最完备的。我一直很仰慕那里。”

　　“请问几位是来自北方的哪个部门？”

　　洛渊搭在椅背上的手握了一下拳。

　　林涣道：“我们是文学院的老师。我一直很喜欢北方的诗词文学作品。只是来了这里之后，这里的文学好像不如北方那样繁荣。”

　　黎博士起身：“真正到了人类存亡之际，诗词文字是救不了人的。”

　　“我们边走边谈吧，电视台的人应该已经来了。”

　　三人跟着黎博士出了门。

　　洛渊看了言祈一眼，言祈点头，示意枪已经带好了。

　　黎博士边走边对林涣说：“其实我刚才的话说的太难听了。是因为我的文学老师经常批评我，对我的态度也很差。后来我就被实验室带走了，没有继续学文学的课程。”

　　“我总觉得那个老师身上没有什么文学的气息。”

　　林涣道：“原来如此。文学确实有时晦涩了一些。”

　　黎博士微微点头，苦笑道：“果然，我还是不应该当着文学老师的面谈论这些，简直是自讨苦吃。”

　　林涣笑笑，没说什么。

　　看着林涣和黎博士还聊的很开心，洛渊放心了一些。

　　去实验室的途中过了许多道门禁，而且还有好几个岔路口。里面偶尔有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看到黎博士，都象征性地打着招呼。

　　黎博士笑着向他们颔首，随后和林涣道：“这里一直都是这么忙碌，大家都没有时间说话聊天。”

　　林涣点头：“辛苦了。我代表北方文学院向科研人员致敬。”

　　黎博士笑了：“谢谢。文学老师的敬意我收到了。”

　　过了一会儿，洛渊看到了那些拿着设备的人，和之前的是同一批。

　　黎博士戴着口罩，冲着镜头道：“目前实验室对于永生样本的调查已经取得了很大进展，我们邀请了东部地下收容所的民众前来了解我们的实验。”

　　洛渊感觉眼睛被闪光灯闪了好几下，很不舒服。他不明白为什么这种本该属于机密的事情要如此兴师动众，这难道是人类什么特殊的礼仪？

　　黎博士接着道：“接下来我们将要进入实验室，对活体样本进行近距离的观测。”

　　黎博士刷了自己的门禁卡，进行了人脸和指纹的识别，实验室的门才缓缓从两边打开。

　　实验室的中心是一个巨大的玻璃柜，周围的实验台上还有一些血液和毛发的样本，旁边还有一个有铁锁的实验床。

　　人类实验室里除了高科技的显示屏和操作台之外还有很多实验道具，星际系统是不需要这种东西的。

　　人类文明终究还是落后的。至少是和星际系统相比的话。

　　实验室很大，那个玻璃柜里面的东西一动不动，但看外观那并不是什么奇形怪状的外星生物，应该也是一个人才对。

　　等到三人走近之后，林涣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洛渊也愣住了，在那一瞬间，他觉得黎博士是故意让他们看到这个样本。

　　玻璃柜里的人身上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衣服，手臂上生出各种各样的管子和一旁的一台机器相连。他的另一条手臂上遍布针眼，应该是被抽过很多次血了。

　　那个人长着一双金色的眼睛，头发微长，脸部线条很清晰。他不发一言，只是屈膝坐在那个玻璃柜里，眼睛里没什么神采。

　　黎博士走过去，把手轻轻贴在那个玻璃柜上。

　　里面的人没有任何动静，甚至连眼球都没有往这边转动一下。如果不是他会时不时眨眼睛，他和一尊雕塑没有区别。

　　黎博士向摄像头介绍：“目前看来，样本虽然一直处于存活状态，但活性不高，也不愿意与人交流，我们正在尝试与之建立联系。”

　　黎博士却突然回头，冲林涣道：“这位是来自北方的文学老师。请您来，您或许可以和他建立一些联系。我们采取的手段可能过于理性化了。”

　　林涣把心里对这个要求的疑惑藏了起来，点点头，走过去，看着那双金色的眸子。

　　那个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他的眼睛根本就没有看向这边，或许他根本就不想看这边到底来了什么人。

　　林涣看着他，缓缓抬手，轻轻在玻璃柜上有节奏地敲击了几下。

　　那个人瞬间有了反应，头转向这边，那双金色的眼睛里有了光。

　　看到这一幕，周围的人都发出惊讶的声音，连黎博士脸上的表情都微微变化：“请问，您刚才敲击玻璃的节奏是什么？”

　　林涣摇头：“不，我只是随便敲击了几下。”

　　随即她又笑笑：“因为我养猫，平时它如果不理我，我只要这样敲击几下，它好像就会意识到我的存在了。”

　　黎博士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原来是这样。”

　　过了不久，这次的拍摄就已经结束了。

　　工作人员和黎博士握手：“这次很感谢您的配合。本次的报道我们将会给所有的聚居地进行同步传送，相信所有人类都将为您的实验成果感到震惊。”

　　“我们期待人类获得永生的那一天。”

　　黎博士没有明显的激动。

　　趁着双方打招呼之际，林涣再次看向那个人。他的身体收到各种仪器的牵制，没有办法做动作，但一直看着林涣。

　　林涣缓缓抬手，在不明显的位置做了一个缓缓向下压的手势。

　　一路上三人都沉默不语。

　　到了房间门口，黎博士再次表示感谢：“谢谢你们的配合，今天我们的实验有了很大进展。”

　　按照星际系统的惯常，人类的做法真是匪夷所思。洛渊想，他们不去追究林涣那个拙劣的可怜的借口，反而就这么信了。难道监察官们的基因就制造出了这么一群愚蠢到无可救药的生物吗？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黎博士接起电话，对面道：“黎博士，样本突然开始有节奏地敲击玻璃，我们已经记录下了节奏频率，请您立刻过来一趟！”

　　“我知道了。”黎博士挂了电话，再次戴上口罩，“我先失陪了。”

　　林涣关上房门，拿出灰色的通讯器：“监察官基因存在外泄可能，必须立刻遏止。”

　　“他疯了吗？把这种节奏敲给人听，这不是明摆了刚才你敲记的那个节奏是什么密码？那个监察官是谁？竟然蠢到这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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