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

　　现在的蚊虫比较多，萧韵走到床边把窗户关上。他透过窗户向外望去，藤蔓缠绕着防盗窗，月牙高高的悬挂在天空之上。
　　他心中百感交集。他没重生前不过十六七岁，都说这是像花一样的年纪，是热血沸腾的年纪，是放肆追梦的年纪，但萧韵不觉得，萧韵的十六岁，就像一个在石缝中生长的嫩芽，不是所有嫩芽都能茁壮成长，有些嫩芽在成长过程中，不甘的枯萎。
　　他始终没能理解，为什么平常表现异常恩爱的父母，最终会选择离婚。
　　他当时多少岁来着？五岁，是五岁。
　　他跟着母亲，一年后她选择了再婚，他心中是不开心的，不过他记得母亲再次穿上婚纱的笑容，他觉得，只要母亲过得开心就好，可惜没有。
　　结婚不过半年，那个男人就原形毕露了。他斯文的外表下，藏着的是张牙舞爪，留着口水的恶狼。他总能在两者之间自由的切换。
　　萧韵不懂，何必呢？这样的生活他不厌倦吗？后来他知道了，怎么会厌倦呢？白日的不满，回到家后发泄到妻儿的身上，懦弱、自卑、无能的表现。可这些让他尝到了满足，发泄出来后的愉悦就像兴奋剂，促使着他变本加厉。
　　他尝试阻拦男人，都无济于事，迎来的是加重的拳头，看不见的是以往的笑容。
　　他无数遍告诉母亲，“妈，我们走吧，我们离开这个地方。”
　　而她却只是摇摇头，抚摸着萧韵的脑袋，“再等等，你会离开那个人的。”
　　他被母亲搂在怀里，或许是怀抱太过温暖，他没有注意到她说的是“你”，不是“我们”。
　　后来就没了，街道上他一个人站着，他站在路灯底下，灯光明明是照着他的，可他还是看不清周围，此时的他，就像那些苦情剧中主人公说着独白，灯光照在他身上，无比的凄凉。
　　后来他被接到了乡下，一个老人慈祥的看着他，眼中似乎含着眼泪。
　　她说：“好孩子，来姥儿看看。”
　　他明白了，眼前的老人不久前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刚刚见到自己的外孙。
　　她说他是好孩子，他是好孩子吗？他什么都没做，他没能救得了自己的母亲，没能守护自己的家庭，可这些，都不是他一个五岁小孩能挽回的。
　　老人辛苦供他上学，他也没辜负老人的苦心，他成绩优异，考上了重点高中。
　　他满心欢喜的告诉姥姥，很快就能熬出头了。
　　后来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你是在异想天开。
　　校园欺凌不会因为是在重点高中就消失。
　　他忍着不还手，他知道，那群人没一个是他能惹得起的。小巷口，任何事情都能发生的地方，一个人靠着墙角，脸上的淤青，紧握的拳头和刺耳的笑声，那些人脸上的不是笑容，是不停蠕动的蛆虫。
　　他的姥姥去世了，她一辈子都在操心，永远不敢想她的女儿究竟遭受过什么，不知道她的外孙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那天，萧韵不想再忍着了，不想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他第一次反击、第二次反击，无论多少次都没有用，就像六岁时遭受恶狼撕咬那样，他们的笑声只会更放肆，蛆虫不只是在脸上，他们满身爬满了，和它们融为一体。
　　他艰难的爬起来，靠着墙。他想缓一缓，疼痛包裹着他，等爬起来，就已经用完了全身的力气。
　　有个人缓缓的走向他，看着他紧皱着眉头。
　　他被送进了医院，医药费也被人报销了。
　　现实会毫不犹豫的击碎他自以为强大的心脏，总有些人，一片一片的捡起满地的碎片，将它拼完整后捧在他面前，告诉他还有希望。
　　萧韵站在窗前，那藤蔓似乎会动，击碎玻璃，一点点爬上他的手臂，从手臂到肩膀再到脖颈，直至爬满全身。
　　他回过神来，藤蔓缩回窗外。他深呼一口气，伸出手臂拿起一本书走到桌子旁开始观看。

　　另一边的蔡锦程正写着习题。

　　蔡锦程站在楼梯转折的地方，萧韵和顾伊正在等他，他愣了大概五秒，开始下楼。
　　“你们先吃吧，我刷牙。”
　　顾伊拿起筷子开始吃饭，见萧韵迟迟不拿筷子，“他都说了不用等他，赶紧吃，多吃点。”
　　听见顾伊的话，萧韵拿起筷子，慢吞吞的开始夹菜。
　　顾伊把碟子往他的方向推了推，“别作假，叨！”
　　顾伊太过热情，萧韵有些不知所措，“好。”
　　蔡锦程刷完牙后，坐下开始吃饭。
　　他刚坐下没多久，顾伊说：“东边人喝喜酒，你们也去。”
　　萧韵看着顾伊，有些惊讶。
　　蔡锦程没什么反应，依旧夹着菜往自己嘴里填，“我不想去。”
　　顾伊有些不高兴，“不想去？那又咋地了，你不想去，去，都去，你在家干什么？你吃什么？”
　　“我自己会煮，你带着萧韵去吧。”
　　萧韵没说话，其实他也不想去，他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首先是因为吵，其次是因为在拥挤的人群中，他总显得形单影只。周围的人都是欢喜的，唯有他是落寞孤寂的。
　　“不照谈！你也去！”六个字夹杂着顾伊的不满。
　　蔡锦程见没有商量的余地，他也不想让顾伊为这点小事生气，他拉长了尾音无奈道：“行，我去。”

　　蔡锦程刷着碗，萧韵站在门前看着。
　　他感受到视线，觉得自己身后要被盯出两个窟窿来了。放下手中的钢丝球，转身看着萧韵，“你站在那里干什么？我自己可以刷的，没事。”
　　蔡锦程口是心非。他不想刷，萧韵说要帮忙的时候，他特别想点头，他想说好。但萧韵刚来就要他刷碗，多多少少良心上有些不安，在等个两三天，等差不多了，就把这活丢给萧韵。
　　另一边萧韵心中亦是，他想帮点忙，他什么都能干的。萧韵以前为了挣学费，为了让母亲和姥儿那么辛苦，干过不少活，也干过不少兼职。
　　虽然说不让接童工，但是在农村没管那么严，他想找份像样的工作不算难。
　　萧韵说了没事，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可他又不知道该去哪，干什么。
　　萧韵想了半天，才憋出三个字，“我等你。”
　　“行吧，我快点。”蔡锦程转过身去，整个背影都透露出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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