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之道】若我为魔

　　这股内息他可太熟悉了，熟悉到仿佛时光倒流，他的身体重新站在了战场上。
　　血的气味是如此清晰又令人作呕，里面有同门的、有各位师父的、有无辜百姓的……以及石崑的。
　　恍惚中，亦天凛仿佛又回到那个雨夜，天空如同巨兽阻拦他前进，密密麻麻雨点总是企图剜走他的双眼。
　　血与肉四处飞溅，手里的剑提起再放下，缭绕在鼻尖的永远是挥之不去的恶心味道。他是如此熟悉。
　　熟悉到能在敌人运转的第一时间就认出他的心法。
　　九泉。
　　“呵呵呵呵……我要把你剁碎了喂狗——”
　　飞来一道剑光。
　　人是不可能飞上天空的，可这道剑光恰似自天际而来。它寒气凛冽，剑气浓烈到化为实质，即便是不会武的普通人也能轻易看见。
　　它穿过山贼的胸口，带出一条血蛇。而亦天凛并未停止攻击，他剑尖一转，以自身为轴，画出一个圈。圈边泛着剑光，每一道都打在敌人身上。那么，旋转一周的剑光会刺出多少道伤口已难以言明。
　　在笼中人眼里，便是山贼浑身迸发出血花，就像被筷子戳破的肉团，裂开了。
　　那情景过于血腥，以至于胆小的人几乎都快忘了，杀人者是前来救人的侠士。
　　侠客转过身，朝笼中人露出一个温暖而又令人安心的微笑。
　　可这种情况下，他的微笑是否更让人心惊胆战呢？
　　雅妃瞠目结舌。她自我平复心情许久才说道，“多谢凌少侠。”
　　“不必客气。”
　　亦天凛一一给被抓者开了门，方才紧张的气氛终于消退，其余人逐渐向亦天凛道谢，而亦天凛也十分礼貌地一一回复。
　　等开了所有门，亦天凛才说道，“浮图帮的其他人就在外面等着。我们快去与他们汇合。他们都很担心你。”
　　“那群小子。”雅妃似乎在抱怨浮图帮的人有点不知好歹，可她上扬的嘴角又暴露出她的真实心意。
　　“诸位，接下来我们会回城，跟我们一路的可跟在我身后。”
　　刚逃出生天，一群人是不会想着单独行动的。于是，亦天凛便带着救出来的数人前往他们的汇合地。
　　花曼眼尖，一眼就亦天凛和雅妃。紧张的心终于得以放下，她立刻扬起明媚的笑容，“凌大哥！雅妃姐！”
　　听到动静，其余人也回过身。“太好了，平安回来了。”
　　雅妃快步走到他们身前，“是啊，多亏了凌少侠。”
　　她向亦天凛看去，却发现对方的表情很是奇怪。
　　花曼没注意，揽着雅妃的手臂介绍道，“侠隐阁的少侠们也到了！刚才我们差点要一起闯进去。”
　　侠隐阁？！
　　雅妃心中一惊，多出来的二人她自然看见了。一位体型略胖，身材魁梧，看上去却有些呆呆的。另一位则背着把剑，腰边挂个酒壶，一眼便瞧出是名剑客。
　　他们竟是侠隐阁弟子？
　　“雅妃姐、凌大哥，我来给你们介绍——”
　　“亦兄！”
　　“亦师弟！”
　　侠隐阁的两位弟子忽然兴奋地朝凌晨跑去，剑客甚至勾住凌晨肩膀，说道，“你失踪了七年！大家都很担心你！如今见你平安，他们一定会很高兴！”
　　“是啊！亦师弟。我们找了你们好久。没想到你会在陇城。”这时，胖弟子才自我介绍道，“在下侠隐阁弟子武辙。”
　　剑客爽朗地笑道，“侠隐阁弟子南飞锽。”
　　“没想到凌少侠竟是师出侠隐阁，难怪武功高强、侠心义胆。”雅妃说。
　　“凌少侠？”南飞锽疑惑的神情一览无余。
　　雅妃当然知道凌晨真名姓亦，她故意提出，便是想从两名弟子口中套出话来。
　　谁能想到凌晨来自侠隐阁呢？
　　不，倒也不是无迹可寻。
　　亦天凛沉默片刻后，说道，“南兄，武师兄，借一步说话。”
　　“诶？好。”
　　武辙与南飞锽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疑惑。
　　久别重逢，好像亦兄/亦师弟并不高兴？
　　他们离人群远了点，确认别人听不到后，亦天凛才说，“南兄，武师兄，见到你们我也很高兴。你们怎么会来陇城？”
　　因为是亦天凛，南飞锽很爽快地说了，“因为我们查到冥宫的人正在陇城抓奴隶，就一路追了过来。”
　　亦天凛一愣，“冥宫竟然还在吗？莫非是凌无绝……”
　　武辙苦笑着摇摇头，“亦师弟，你有所不知。水若婵那时确实是死了，冥宫也在凌无绝的运作下逐步改变，行正道之事。但不知为何，九泉心法和尸人制法仍是被泄露出去，一批新的尸人横空出世，他们打着‘复兴冥宫’的称号，四处抓人制尸。”
　　南飞锽也苦着脸，“我们联和其余各派，四处搜查，但他们滑溜得跟老鼠一样，怎么堵都堵不到。为了此事，江湖上还成立了‘诛邪会’，就是聚集众多义士处理新冥宫事宜。想来……已经有四年了。”
　　四年都没围剿成功，看来新冥宫的主事人确实厉害。
　　“不过如今有了亦兄，诛邪会可谓如虎添翼！”南飞锽精神一振，他想起当年亦天凛带领他们抵御冥宫的情景。
　　他挠头道，“虽然江湖新秀层出不穷，但怎么说呢，他们跟亦兄相比总是少了点什么。不是否定他们能力的意思，但有时候就是振作不起来。”
　　武辙一拍南飞锽的背，哈哈大笑。“现在不是找着了亦师弟吗？侠隐阁新三侠重出江湖～”
　　他们单纯为找到同门高兴，看着他们，亦天凛逐渐回想起在侠隐阁的那段时日。
　　曾经，他们是多么快乐。一同上课、一同练武、一同行侠仗义。
　　他们就像初升的朝阳，温暖、充满活力。
　　但太阳总会落山。即使经过一个长夜后，太阳又会升起。可对于亦天凛而言，昨日的太阳与今日的太阳已不是同一个了。
　　亦天凛抿住嘴角，“南兄，武师兄。你们听我说。”
　　“我……并不想回侠隐阁。”
　　亦天凛看见，南飞锽和武辙的笑容僵在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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