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

　　“幕启，第一场。”林溪心里说，转身对门边的颀长男子跪下叩拜。
　　“起来吧。”声音清冷平稳。
　　林溪站起来，垂首立着。
　　“抬头。”还是很醇厚悦耳的声音。
　　林溪恭顺地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景王。
　　这个boss长的还不坏，虽然比他们“席兰人”还差那么一点点，但是在这个满是丑人的郁闷世界里已经是一股清凉的风了，而且这种冷冰冰的气质在他们那里是很罕见的，他们全是嘻哈派的捣蛋鬼，包括林溪自己。这块大冰倒是有股另类的风味，林溪觉得他那副怨天尤人、横眉冷对的架势很有看头。
　　曾经有抽到华夏古场景的学长历险归来后抱怨，此关的人物造型设计实在是恶俗，吃穿住行差点我们可以忍受，可是天天饱受审美攻击真是精神损害。负责这关的监考老师怒曰：“这关就是要锻炼你们的忍耐能力，审美忍耐也是一部分考试内容！这部分你不合格，扣8分！”“哇！不是吧，这样也扣！我可不可以重考？”“可以，重考题目是十六世纪的西非。”“黑奴买卖？那算了，反正总分也及格了”“审美忍耐这一项低，不能去外交部任职哦。”“没关系，我最怕那些奇形怪状的外星人了，才不要去外交部！”
　　林溪吸取前辈的惨痛教训，审美神经炼得强悍无比，诀窍就是挖掘对象的内在气质，外在不行还有内在美嘛。不过，在这个弱肉强食、原始残忍的社会里，挖掘内在美也是蛮困难的一件事。所以她在准备考试的时候，曾经对着罗丹的《欧米哀尔》作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最后她终于感觉到那个老娼妇是美的了。她很得意地对好友说：“我已经初步体会到艺术大师以丑为美的境界了，等着看，这次的意志修养考试，我还是全班第一！”林溪是拿惯第一的，虽然也不想去外交部，但她绝不能忍受第二名的耻辱。

　　景王是个克制能力很强的人，虽然他刚看见林溪的时候，也有头晕目眩的感觉，不过表面上却看不出来。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林溪一会，开口说：“气色不错，比四年前刚从海滩上救回来的时候好多了。”
　　“义父对我很好，奴婢还要多谢王爷的银两。”
　　“林海生不象个精明人，霁皑暮楼是你主持的吧？”
　　“王爷真是英明，奴婢家世代为商，略微有些薄技。”
　　“那些书画大家你都是哪儿找来的？”
　　“是我们家乡的，我们席兰人不愿声张岛屿所在，所以就只说是隐士了。”
　　“珠宝首饰也是？”
　　“是。”其实店里的东东都是林溪一人操刀，至多有几个金匠打打下手。
　　“你们的船不是翻了吗？”
　　“我们席兰每隔一两年都有商船来到大舜的。”
　　“你的父母呢？”
　　“没有音讯，恐怕是遇难了。”老爸老妈，不是女儿咒你们，情非得以。
　　“你不跟着商船回家乡吗？”
　　“有生意在这里，又要报答义父一家的救命之恩，至少要几年后才走。”考试期间，不得中途退场。
　　“席兰有多大地域，多少人口？”
　　“大概有大舜三分之二大，不过人口只有几万。”席兰大学有几万学生和老师。
　　“哦？真是地广人稀，有多少军队？管得过来吗？”
　　“因为孤处大洋没有外敌，所以席兰没有军队。”事实上，整个星球就只有他们这家大学。人类社会已经一统，而非人类文明相隔太远，况且，武力战争这种竞争手段早已过时。
　　“乱民怎么办？”
　　“席兰人生活优裕，路不拾遗，夜不掩户，只需少少衙役巡捕即可。”可恶的纪律委员会，老是和他们过不去。林溪想起自己被委员会扣掉的那些分数就咬牙切齿。
　　景王停下讯问，脸上露出微微笑意，他难得笑，所以一笑起来格外让人觉得感动，就象雪后初霁，霞光映在白雪上，清纯奇丽。景王说：“果然是世外桃源啊，本王很想去一探究竟，可惜路途遥远。”
　　林溪想：“唉，100%的真实度，这个虚拟考场设计得实在是太逼真太完美了，一束数据流对我说想走出光脑，我居然对它觉得很抱歉！”
　　景王看看自己的妃子，淡淡问：“选好了吗？”
　　　“好了。”
　　景王又问林溪：“有我用的吗？”
　　“有。”
　　李妃连忙说：“臣妾要去宫里给太后请安，先告辞了，王爷慢慢挑选吧。”说完领着于妃、杨妃走了。
　　林溪很失望地看着她们消失，看来李妃是不愿直接插手这件事的，她这个宽厚温良的样子装得还真象，竟然给自己老公制造机会泡妞！
　　“王爷，这盒是各色戒指、扳指，这几盒是玉带，这几盒是玉佩。”
　　景王漫不经心地看着眼前的货品，然后拿起一枚羊脂白玉的云龙纹佩，说：“这个价钱多少？”
　　“一百两。”林溪很简捷地答。这位王爷不是好糊弄的主，不用和他歪歪唧唧，直接说实价就行了。
　　“还算公道。王妃们选的东西一共值多少？”
　　“五万七千五百两。”如果你肯放我自由，我可以分文不收，还倒贴二十万两。
　　林溪是人型印钞机，回家费些纸墨，二十万两很快就回来了。
　　景王看看四周的随从丫鬟，说：“都下去。”
　　“正戏来了！”林溪想，挥手让自己的丫鬟也出去。
　　景王看着林溪，黑如点漆的双眼高深莫测。
　　林溪赔笑说：“五万七千五百两已经是半买半送了，能够有景王府做鄙店的客人，是天大的荣耀，鄙店的招牌都可以亮许多，所以奴婢给的价钱实在是很低的，王爷若还要低些，奴婢就有些为难了。”
　　她说完一长串话，景王还是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林溪心里打鼓，左右转转眼珠，他不是想要我送给他吧？也行。
　　“王爷，其实这些首饰全部孝敬给王爷也是可以的，只要王爷在太后、皇上面前提一提鄙店的名号，奴婢还可以再孝敬五幅书画，王爷只管到店里挑。”
　　景王眼睛里出现一丝思索的神情，不过却仍旧不说话。
　　林溪试探说：“王爷是嫌太少了？那么六幅?七幅?好吧，最多八幅，不能再多了。”
　　景王好看的嘴角翘起，说：“你的确是个很好的商人。”
　　“王爷同意了？”
　　“你很喜欢做珠宝商人，所以不愿意进尊贵的皇族豪门里去，是吗？”
　　“王爷听见我对娘娘说的话了。是，这是奴婢的真心话。”
　　“如果我要你进来呢？” 景王看着她，神情里竟然有恳求的意思。他要这个少女，他只要一想到她要回那遥远的家乡去，再也见不到，就觉得一阵胸闷。
　　林溪很抱歉地摇摇头：“王爷一定能够理解，奴婢在霁皑暮楼是个当家的主子，到了豪门里，却是微贱的妾室，这样赔本的买卖，奴婢如何肯做呢？”
　　她是商人的女儿，连侧妃都没有资格做呢，只有做侍妾。景王有无力的感觉，但是他是不会放弃的。他诚挚地看着林溪，说：“李妃是个很和善的人，我也会对你很好的。”老天知道，除了师父，他从来没有这么央求过人。
　　林溪无奈地说：“在天空展翅翱翔的雄鹰，是不愿意做笼子里的金丝雀的。再大再漂亮的笼子，也是笼子。我在大舜，言必称奴婢、贱妾、小民。可是在席兰，没有谁比谁高贵谁比谁低贱，任何人都不需要给别人下跪。王爷，您说有自愿做奴婢的人么？”
　　“为了我也不行吗？”如果她爱他，也许肯的。
　　“即使是王爷您也不行呢。我们席兰有句古诗：‘金钱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我也不可能爱上一束数据流。
　　林溪跪在地上，恭敬地说：“王爷，奴婢非常感谢王爷的厚爱，可是奴婢是一定要回席兰的。如果王爷理解奴婢的无奈，奴婢愿意把店中所有的书画首饰献给王爷。”
　　景王脸上没了刚才的温情，乌云密布：然后你就回席兰去了吗？不，绝对不行。我这么恳求你都不行，只有用强了。席兰路途遥远，又没有军队，小姑娘，谁也救不了你。
　　他俯视地上的林溪，慢声说：“你可能还不够了解我，如果你对我熟悉了，也许会认为值得为我留下来。所以我邀请你在王府住一段时间。”
　　啊哦，撕破脸皮了，大灰狼露出刚牙利爪了。林溪从地上站起来，轻松地说：“我想我大概不能拒绝这个邀请吧？”
　　景王温柔地说：“你会觉得我很好客的。”
　　林溪嘲讽地回道：“是吗？真让人期待。我想我也不能回家取行李吧？”
　　景王很欣赏不再假惺惺扮“奴婢”的林溪，他笑道：“你还是可以让丫鬟去给你取的，不过，王府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只要你说，我会想办法的。”
　　他的笑容很美，林溪很大方地对他行注目礼，有美景当前，洗洗眼睛也好。景王看着她，笑意更深了。
　　林溪冷静地评论道：“原来你有酒窝哦，真可爱；牙齿也非常整齐洁白，真难得，我发现大舜人的牙齿大多数都很可怕，你用什么保护牙齿的？”
　　景王大笑，啊，我是不会放手的，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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