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笼

　　在老板娘苦着脸地带领下，两个人来到了肖小小的房间门口，向前几步方欲敲门，隔音并不优异的屋内传来阵阵声响，隐约可辨得是床榻摇动的嘎吱声。
　　站在两人前方的老板娘动作僵硬片刻，猛地转身道：“警察，我这儿是有营业证的，我保证我们旅馆除了条件简陋些，但是从来不违法搞这些特殊服务！那我就先下楼了，您慢慢查！”
　　蒋女士第一个退下，留楚自衡独立门前，挑楚自衡没有急着敲门，只是垂眼看了看时间：“姜教授，你说…现在的年轻人是真的不会累吗？”
　　姜行渊沉寂了片刻，音色淡淡，如是说着：“也不全是年轻的缘故，或许是楚支队您老了吧。”
　　楚支队幼稚地踢了踢姜行渊的洁白的板鞋，留下一点浅浅的灰，抬头正敲门，便觉得脚尖微痛。
　　低头，是身侧的姜教授正专注地踩着自己的鞋尖，楚自衡心底笑了笑，故作不经意将脚侧偏了些许。
　　“看来姜教授不仅是洁癖鬼，还是幼稚鬼。”楚自衡这般想着。
　　敲门不多久，情欲风雨声也逐渐消止，隐约似传出一声男人闷哼声，屋内便彻底安静了下去。
　　“话说，你们学校大学生是都玩的这么刺激的吗？”
　　姜行渊默默收回正踩着楚自衡的脚，神色风轻云淡，同时也显得极其漠然：“不了解，成年人要学会对自己负责，而我同样也是只负责授课解疑罢了。”
　　“老了老了，可恨我今年二十七，始终如一不变的是单身，恨啊!”楚自衡正感慨着，房屋门便打开来，这也使得楚自衡并未注意到身侧姜行渊那饱含探究的视线，以及隐隐约约的饶有兴致。
　　开门的是一名男生，越过不算宽阔的门缝与挡在门口的男生，隐约可见肖小小穿衣的身影。
　　“您好，打扰到你们办事很抱歉，但是事出紧急，我们当下需要对肖小小女士进行询问，冒昧问一下您是哪位？。”
　　“常允晨，同为姜教授的学生。”
　　男生看了一眼楚自衡身旁的姜教授，又转头看了一眼，这才真正意义上敞开门来，又给楚自衡让出路来。
　　“小小，是刚才的那位警官和姜教授。”
　　“教授也来了？姜教授您怎么也来了！”
　　肖小小额外拘谨地坐着，常允晨站在肖小小的身边一言不发。
　　“暂且麻烦常同学出去一下，我们需要单独询问你们双方录取口供，常同学可以配合一下吗？”
　　常允晨颔首，安抚性摸了摸肖小小的脑袋，楚自衡之见随着常允晨的离开，肖小小肉眼可见地愈发紧张。
　　“肖小小同学，深呼吸放轻松，不用很紧张，那就先聊聊与案件无关的问题吧，比如……常允晨与你目前是什么关系？”
　　“啊，他是我男朋友……”
　　肖小小怯生生地低着头，楚自衡仍然注视着肖小小，笑容温和，又问了几个与案件无关的事情，直到肖小小紧张的情绪有所放松才切入正题。
　　专注于肖小小的楚自衡并未注意到身边的教授的目光，深沉而暗流涌动，教授看着看着忽地弯起了唇角，声音飘渺，几近不可闻。
　　“Here it is, Spring.”
　　楚自衡坐姿端庄，一改以往轻浮随意，虽不严却明厉：尽管他仍然勾着那抹温和的笑容。
　　“请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陈劲失踪的，或者说，陈劲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话音刚落肖小小便受了惊般不自觉地坐直了，腰杆紧绷：“我不记得了。”
　　尾音甚至有些尖锐。
　　“别急，慢慢来，你可以再想一想，比如你和常允晨同学做什么事说什么话时突然意思发现对方并不在一旁。”
　　肖小小又鸵鸟般垂着头一言不发，楚自衡也不显焦急，安静了片刻，肖小小这才颤着音小声地说：“或许是四点吧。”
　　“你能肯定吗？”
　　肖小小苍白着脸摇头：“不能，当时我并没有去注意他。”
　　“好的，那问下一个问题，你与常允晨的关系同学间是否知道，或者具体一点，陈劲在自主组队之前是否对此了解？”
　　“没有，我和允晨是准备这次写生后再公开的，阿晨说这样或许会更有纪念意义。”
　　这次肖小小的回答并未卡壳，却令楚自衡再起起疑，虽说楚队并没有这部分的知识，但根据以往案例，总觉得有些奇怪，正当楚自衡陷入困惑中，姜行渊说话了。
　　“肖小小，你和常允晨在一起多久了？”
　　肖小小对这个问题似乎也很熟悉，对答如流：“我们是这学期初在一起的。”
　　姜行渊微微挑眉：果然，肖小小在说谎。
　　皱着眉记笔录的楚自衡手也顿了顿，将笔随意地转了几圈接着写了下去：“肖小小，麻烦你陈述一下你发现陈劲不见后的作为。”
　　他或许知道是哪里不对了。
　　肖小小依旧垂着头，伸手拨了拨面前的刘海，指尖的延长甲微微反着光：是做美甲时贴上去的碎钻。
　　“最初我以为他只是与我们走散了，或者说是一个人去什么地方写生清净清净，可是当我们意识到他消失很久就有些担心，就在周边找了一圈，后来觉得心中有些恐慌便跑出去找教授了，当时我们都挺担心也挺害怕……”
　　说着，肖小小竟捂住了脸哭泣了起来。
　　楚自衡递上一张纸巾，转着笔等待着，姜教授对此仍一言不发。
　　后来又问了一些问题进行口供核对，肖小小说的结结巴巴哭哭啼啼，楚自衡强忍着烦躁，挂着笑容结束了询问。
　　“好的我已经了解了，肖同学，这是这次询问的笔录，如果没有问题，请你逐页核对签字。”
　　楚自衡看着弯腰签字的肖小小，眼眸深沉：
　　“根据《刑事诉讼法》第54条中规定的'有关单位和个人应当如实提供证据'的规定，第62条中规定的'凡是知道案件情况的人，都有作证的义务'的规定，有关法律对作为证和隐瞒事实应负的法律责任的规定。”
　　随着楚自衡一字一句，肖小小弯着的腰杆又压了下去。
　　目睹肖小小的离开，门口处，要进门来的常允晨轻轻拍了拍肖小小的脑袋。
　　“楚警，姜教授，我是常允晨。”常允晨坐在两个人对面，乍看举止冷静，余光里常允晨那搁在椅侧的右手青筋隐隐浮现。
　　姜行渊叹了叹气：这两个孩子，就差没把“我们犯了罪”这五个大字刻在脑门上。
　　给常允晨录完笔录，或许是常允晨处事谨慎，与肖小小的笔录比对下来，倒也没有很确凿的对立错误。
　　在与两人没什么成效的斗智斗勇下，很快也已是初晓。
　　“那你们两个先休息片刻吧，过一会儿警局那边应该会有人来接你们再去专业询问一遍，那我们就不再打扰逗留了。”楚自衡保持着标准的微笑走出了房间。
　　房门刚关上，姜行渊就听见楚自衡“啐”了一声：“烦啊，这几页纸的口供多半没几句真的，小年轻玩挺花，偏偏心理素质又差的不行，特别是那个肖小小，抖得个筛一样还在硬撑。”
　　姜行渊看了眼楚自衡，淡淡地开口了：“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犯罪。”
　　楚自衡烦躁地将纸张弯出弧度扇着风，一边碎碎念：“姜教授我也不瞒你，最初那么多人里瞅着你是最不靠谱的，谁知道观察下来，目前所有嫌疑人里最正的是你，可谓说人不可貌相。”
　　“楚支队的意思是，我长的很丑？”
　　楚自衡扇风的手停了下来，故作浮夸，震惊道：“教授您的理解能力好像从来没有达到你各项指标的平均值！”
　　“我的意思是，教授您太瘦了，整个人看起来就没些活力，平时一定要好好吃饭啊！”
　　姜行渊弯着唇角听着对方“油嘴滑舌”，笑笑：“好，楚支队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某支队不好意思地讪笑几声，摸摸鼻翼，落后姜行渊几步，姜行渊虽不见楚自衡的表情，仍隐约听见对方好似是兀自傻笑几声，不由哑然失笑。
　　大傻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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